《好春光》丁仁露

51、册封大典

　　明珠坐在大殿上，头戴王冠，身穿华服，俯视群臣。往日里熟悉的面孔因为离的远而有些模糊，她盯着下面乌泱泱的帽子，有些眼花缭乱，忽而想起父母与兄长，百感交集，顿时鼻头一酸，几欲落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她的视线。

　　“大王。”小满站在明珠的身侧轻轻呼唤了一声，看着公主在礼成后名正言顺成了锦毛鼠的王，她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和大王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能看懂大王此刻的心思。

　　大王坐在宝殿上，头戴先王戴过的王冠，王冠上镶嵌的明珠在大殿里璀璨生辉。她身穿的袍子上用金线银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华美瑰丽。小满看着眼前这一幕，很是欣慰。她知道公主一定会不负所托的。

　　小满的呼唤拉回了明珠的思绪，她拿出大王的气势，像父王当初那样，中气十足地说道：“平身。”

　　玄青是群臣之首，他毕恭毕敬地行礼，明珠看着他，又看看其他的臣子，风平浪静之下是波诡云谲。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既然重任已经交到她手上，她绝对不会让锦毛鼠一族的气运断送在她手上。

　　“礼成。”大祭司宣告册封大殿的完成。

　　明珠名正言顺地成了锦毛鼠国的大王。王冠过于沉重，她的脖子有些僵硬了。她始终维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小满看穿一切，她立刻上前搀扶，她们在群臣的注视下离开大殿，被这么多眼睛盯着，小满觉得后背有些发毛。

　　回到寝宫，小满总算松懈下来。她怕出什么差错，近几日卯足了劲练习，这一刻才发现身体酸痛不已。

　　“坐吧。”明珠早已坐在床上，她拍拍自己身侧的位子，示意小满坐下来。

　　小满迟疑了一会儿，她想她不敢僭越，让人抓到错处，于是摇摇头，“小满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明珠狐疑道，她抬眼看了看寝宫里站成一排的婢女，摆摆手说道，“都退下吧，这里有小满就行了。”

　　“她们是谁安排的？”明珠问道。

　　“国师。”小满答道。

　　明珠的脸色冷了下来，讥笑道：“他倒是雷厉风行。”

　　小满不知道明珠的话到底有何深意，但是她知道，大王和国师的关系越来越微妙了。她从前并不喜欢国师，国师出现之前，她和大王是最要好的，国师来了之后，大王对她便有些冷落了，小满对此颇有怨言，又不好明说，只能生闷气。

　　不过，国师救了先王这件事让小满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这些年相处下来，她觉得国师不仅品性不坏，甚至称得上“君子”。可是大王对国师的态度却愈发捉摸不透。饶是与大王朝夕相处，小满也猜不透她的心思了。

　　“大王，”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该用午膳了。”

　　小满等大王示下。明珠点了点头，小满才走过去说道：“进来吧。”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端上饭桌。厨房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关门吧。”明珠对小满说道，“等等，叫萦风过来一起吃吧。”

　　萦风待在房间里，外面热热闹闹，册封大典定是很隆重吧。她在房间里急地来回踱步，外面有侍卫看守，她出不去。

　　算起来，她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望舒了。望舒一定很担心她吧。她想找人带个口信，大家忙着册封大典的事，哪里有空搭理她。她就这样，在焦灼中度过了两日。

　　“大王传你去用膳。”一个陌生的婢女过来传话，见萦风楞在原地，说道，“跟我来就是了。”

　　萦风跟在婢女身后，琢磨不透明珠的心思。不过有一点她可以放心，明珠不会伤害她。

　　寝殿就在眼前，短短两日，已焕然一新，装饰过后比从前更加富丽堂皇。

　　“参见大王。”萦风低着头，学着那些她从前看不上的繁文缛节。

　　“怎么连你也这样？”明珠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幽怨，“吃饭吧。你不是锦毛鼠国的子民，无需遵守这些礼节。”

　　“多谢大王。”萦风怯生生地应了一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似是虚礼，落下话柄就不好了。

　　萦风自己也惊了一下，她什么时候思虑这样多了。若是从前，她断然想不到这一层。

　　“唉，”明珠叹道，“也罢。吃饭吧。”

　　“就我们两个吗？”萦风问道，有些不安。她瞧着明珠，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不愧是一国之君。

　　“下午还要祭拜天地，小满匆匆吃了两口便去准备了。”明珠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食不知味，她见萦风胃口倒不错，紧绷的身体松快了些，“下午可有时间去观礼？”

　　萦风埋头吃饭，美味佳肴在侧，心思全然在“吃”上了，一时没有听见明珠的话。

　　明珠见萦风无动于衷，想来锦毛鼠国国力孱弱，怕是入不了其他妖族的眼。

　　萦风快速将肚子填饱，对上了明珠的目光，猛然间心里有些发毛，隐约觉得错过了什么，笑道：“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明珠说道：“好吃就多吃些吧。”

　　“下午的祭拜我能否前去观礼？”萦风问道。

　　“原来你刚才是没听见呀。”明珠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

　　萦风看着明珠的神情，内心陡然升出一股异样的情愫。纵然明珠已是锦毛鼠国的国君，万民之上，权势极盛，可是抛却这些身外之物，她不过是个父母兄长皆亡的可怜人。

　　念及此，色香味俱全的珍馐美味顿时索然无味。萦风低头讷讷地吃着白米饭。

　　“这些菜不合胃口吗？”明珠问道。

　　“不，”萦风摇摇头，“菜很可口，只是……”

　　看着萦风欲言又止的样子，明珠笑道：“我知道，你是不是想知道望舒的近况？”

　　倒忘了这一茬，萦风哑然失笑，顺势问道：“他还好吗？”

　　“你放心，他很好。”明珠压低了声音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放你们走的。”

　　“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你的族人怎么办？”考虑到锦毛鼠国内忧外患的形势，萦风不免有些担心。

　　“既来之则安之。用此等卑劣的手段，保的住一时的安稳，保不住一世的安稳。”明珠不是不忧心。只是无论如何，用活人炼丹修炼禁术是下下之策。“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明珠谈吐不凡，萦风暗自佩服。她相信以明珠的能力，锦毛鼠国不会有灭顶之灾。

　　祭拜天地是极重要的仪式。得到天地之神的认可和庇佑，国君的身份才算是名正言顺。

　　正午时分，明珠沐浴焚香后穿戴整齐，头带王冠，身穿礼服，在群臣的拥簇下来到祭祀台。

　　萦风隔着人群，站在外围，远远地注视着明珠。短短的时间内，她已经褪去少女的青涩，看上去似乎已适应 “大王”的身份，举手投足之间气势凛然，不容小觑。

　　在大祭司的指点下，明珠点燃了一支香，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浓烈厚重的香味。几个身穿袍子，脸上涂满油彩的半大孩子开始跳舞唱歌。

　　唱的不知是什么咒语，萦风一句也听不懂。她问了身边的一个婢女，才知道他们唱的是祈求神灵庇佑的歌，来源于锦毛鼠族遥远的传说。

　　明珠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想来也是祈求天地之神保佑吧。

　　身边的小婢女出神的看着什么。萦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是玄青。他注视着正在行礼的明珠，神情严肃，目不转睛。

　　“你知道吗？从前的大祭司都是由国师担任的。”

　　“知道。我还听说这是先王防着国师，另选了大祭司。”

　　“防着国师做什么？他不是救了先王吗？”

　　“你傻呀你。国师是个异族，他再好终究不与我们锦毛鼠一脉相承，要是他再当上大祭司，位高权重，哪有公主立足之地？”

　　萦风饶有兴趣地听着两个小婢女的闲话。

　　“不是‘公主’，是‘大王’了。先王好像有意把大王许配给国师吧？”

　　“什么‘许配’，那是入赘吧。要是那样的话，谁当大王也就不重要了。”

　　“你还说我呢。怎么不重要？一个异族位高权重，我们岂不陷入危险?我倒是希望大王不要昏了头，和国师成婚。”

　　“和国师成婚不好吗？”萦风问道。

　　“不是不好，简直是糟糕。”小婢女义愤填膺地说道，冷不丁看到萦风，她问道，“你是谁？”

　　“凑热闹的。”萦风答道。

　　“不许告诉别人。”另一个小婢女恶狠狠地说道。说罢，二人便跑走了。

　　她们年岁不大，凶起来竟有些可爱。萦风喊道：“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呢？”

　　祭祀已经完成。明珠深感疲惫，今晚按照惯例是要载歌载舞的，她只想去祭拜双亲与兄长。

　　近来是多事之秋，她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必然要好好热闹一番。晚膳过后，歌舞表演便开始了，宫里宫外处处歌舞升平，庆祝新王登基。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看着眼前热烈的景象，明珠内心的孤寂犹如秋霜落叶，她吸了一口凉气，便以不胜酒力出去透气为由离开了大殿。

　　她带着小满去祭拜父母兄长，出去的那一刻，玄青看了她一眼，明珠以为他要阻拦，他笑道：“大王不胜酒力，小满，好好照顾大王。我等今日自当痛饮一番，还望大王不要心疼那些美酒。”

　　明珠笑道：“恕我招待不周，众卿自便，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