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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谢五(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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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名门长老,降妖除魔却要靠“时机”,对方很明显是在怀疑他的能力。
江识微非但不愤怒,反倒很心虚,他没把握向谢老爷承诺什么,在听见谢老爷提出换人时,他连话都接不上。
他沉默,神色也不大明朗,再配上这样一张俊美如玉宛若天成的脸,别有一番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竟有人替他开口,方何一改前两日对谢老爷客气的态度,道:“你什么意思?”
谢老爷现下不再高看江识微,对这徒弟自然也看不上,挑明道:“明摆着江道长道行不够,无力解决本府的事。”
方何问:“你们府里闹了邪祟,不去找就近的仙门,反而找上天都山,你以为真有人来管你们家的破事?若非我师尊心善,你们就等死吧……”
见方何还要继续说下去,江识微这时不开口不行了,及时打断:“方何。”
方何把话咽了回去,眼神仍然刀子似地盯着谢老爷。
谢老爷不看他,看江识微,道:“道长请回罢,老夫要另请高明。”
江识微随他的愿,还真大步朝着外头去了。
将要迈出谢府大门的那一刻,系统一改以往的冰冷,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后,又恢复如常,宛若电闪雷鸣后自然而然的落雨,下个不停,响个不停,“请完成剧情【谢五】。”
江识微被那一阵警报惊得神魂俱飞,跟个木桩似的生生钉在原地。
这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迟疑了。
谢老爷再下一道逐客令,“管家,送客!”
管家也是毫不手软地握住江识微胳膊往外扯。
这要是传出去,可就丢大脸了,方何正要出手制止,却见呆若木鸡的江识微猛地偏过脑袋,盯着自己的胳膊。
胳膊上的那只手,因为角度从袖口中露出了一截胳膊,上面布着几道结着薄薄血痂的抓伤。
几乎是下一瞬,江识微骤然出手,扭身的同时另一只手擒住对方手腕,猛地将那只手臂扯高,抬脚一踹正中管家膝关节,发力将人按住。
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完成时,连江识微自己都错愕不已。
他以往是个什么水平他清楚,不弱,但绝对没有强到这个地步,刚刚那几个一气呵成的动作,更像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
但江识微穿书来的第一天,就确认过这是他自己的身体。
趁着方何上前帮他按人的一点时间,他又跟系统确认了一遍,“我现在的是我自己的身体吗?”
系统仁慈地没跟他打哑谜,“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从江识微脑袋里跳出来。
莫非……
他是个天生的武道奇才?
江识微由衷地佩服了自己一把,随即回归正题:管家小臂上的抓痕。
要说谁出入主人卧室最方便,除了谢老爷谢夫人,就是这管家了。
而因为职务之便,管家要隐瞒自己的行踪,顺理成章地把嫌疑转移给他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江识微问他:“少爷失踪之后,你也进过主卧对吧?”
管家被方何押着,原本在挣扎,闻言反而不动了,嘲讽似地一笑,“众目睽睽,我没进过。”
众人求证般看向值守主卧门前的一队壮丁,不料几人面面相觑,都说的确没见人进过。
江识微面不改色,“你的确没进过,因为你根本不用自己进,你在安排主卧的值守时,以前院人手不够为由,在两队人马换班之间留下了近三柱香的空隙,然后命令那群小魔物,把谢子涵塞进了主卧的床底。所以那群魔物逃窜时,才会轻车熟路地跑去主卧。”
“你没去过主卧,但你进过谢子涵的房间,把人带出来了。”
管家愤怒地反驳:“那是我奉夫人之命,为少爷更换厚的被褥!被褥都是门口侍卫检查过的!”
“你把人打晕了藏床底下了!”江识微一时情急,只能吵架似地想到哪句说哪句。
管家更激烈地反驳:“这都是你的猜测,没有实证就是口说无凭!”
“你手臂上的伤口就是证据!”
下人们检查谢子涵有无伤口时大家都在场,管家身上的抓伤很深,如果是出自谢子涵干的,指甲里一定会留下皮肤碎屑,且管家没有进过主卧和谢子涵所居的东厢房,没有机会清理谢子涵的指甲。
所以,这道伤口出自另一人之手,另一个,在事发时分敲了门的人——
谢寒洲。
江识微想起刚把谢寒洲带回房间时,谢寒洲指甲里的血垢,瞬间感到一缕寒意沿着脊背直上。
一个奴仆,看见主子被绑上前阻止,却又想起自己被毁容的脸,日日夜夜遭受的苦楚,而选择了置之不理。
如果这是小说情节,江识微不会认为有什么,但此人是谢寒洲,他就觉得恐怖如斯。
内心那点因为看见谢寒洲饱受折磨,而想将人带回天都山的冲动,也随之熄灭。
“我手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抓伤的,根本不是被少爷抓伤的!大家也都看见了,少爷的指甲里没有血迹!”
那是因为这是被恰好撞见的谢寒洲抓的!江识微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如果他说出来了,隐瞒实情的谢寒洲会被如何对待?
江识微沉默了。
他不说话,在谢老爷眼里就是变相的承,于是厌烦地朝着身边人挥了挥手,“轰出去。”
情急之下,方何一把抽出了剑,护在江识微身前。
江识微不想在此地动手,喝止:“方何,住手!”
管家起身,站在了谢老爷身边,谢老爷眯了眯眼睛,“江道长是想对我等用武吗?”
江识微用手背抵着方何胳膊,把人推开了些许,与谢老爷对视,“当然不,谢老爷下了逐客令,我自然不会强留。”
“凶手是谁,只要等小少爷一醒,就能真相大白。”江识微胡扯着恐吓:“刚才那颗药有奇效,半个时辰内,他必醒。”
仿若投下一颗落地即爆的炸弹,大喜与大惊同时分别浮现在对面两人的脸上。
此人虽看着无用,但天都山的灵丹妙药总不会有假,谢老爷思虑片刻,最终还是为儿子服了软,“好,若子涵半个时辰内能醒来,我便向江道长叩头请罪。”
“若不能,江道长如何补偿我呢?”
江识微反问:“你想要什么?”
“你,还有他,”谢老爷伸手隔空点了点方何,“还有你们天都派掌门,要向我叩头请罪,若小儿有所不测,你要偿命。”
“胡言乱语!”方何怒道。
谢老爷表面客气随和,实则也是个心狠手黑的,在儿子出事后更是跟变了个人,江识微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可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好。”
谢老爷做了个手势,“请。”
几人往谢子涵厢房附近的偏厅去时,江识微故意挡着方何落后了几步,同对方耳语道:“你趁现在溜出去,去找掌门师兄,让他快来。”
方何眨巴了两下眼睛,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谁,又耳语:“那若是掌门不在呢?”
江识微迟疑了一下,他记得江识商在天都山的人缘不是很好,那个时候年纪轻,还没收几个徒弟武功就废了,与同门也交恶,唯独掌门裴行川还念些昔年师兄弟的情分,说不定愿意来救他。
他咬了咬牙,“那你就随便拉几个能打的话,一定要快!”
方何脸上露出了失魂落魄的神情,犹犹豫豫地看了看前面,还是倒退了两步,准备溜走。
前面的谢老爷却在这时回过了头,吩咐道:“把他们俩看好。”
队尾的家丁又将方何挤到了江识微身边。
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两人像犯人一样被包围着进了偏厅,谢老爷命人送来了两人的行李。
包袱上有一剑横陈,通体修长,银制的剑柄在灯火下泛着锐利的寒光,剑鞘相较之下则更柔和,寒白却不显凛冽,将这把昔年随主人一起扬名江湖的剑藏锋其中,如月光照白雪。
拂霜剑。
江识微情不自禁地把手搭了剑上。
都说剑认主,江识商的剑,未必会为他所用。
江识微惋惜地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他尝试将剑拿起,这把剑看着有些分量,握在手上却特别轻快。
他把拂霜剑在身上佩戴好,才发现大家都紧张地盯着他,误以为他要动手。
没等过半个时辰,一个家丁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老爷,少爷醒了!”
看来那药真是灵丹妙药!江识微长吁了一口气。
谢老爷已经激动地出了门,江识微起身跟上,与另一侧的管家目光相交。
江识微没说话,毕竟他现在没有任何技能,而对面可是一只修成人形的大蟑螂啊!
谢子涵的卧室内一片混乱,外头请来的大夫正在给他接胳膊,人醒了,精神抖擞地在他娘怀里嚎得那叫一个凄惨,与此同时鼻血狂流,弄得身上都是。
江识微就知道一看是那颗药补大发了,谢子涵本来身体没什么问题,莫名被这灵药一补,可不得流鼻血吗。
谢老爷心疼地安慰儿子,也没忘了正事,“子涵,告诉爹,是谁绑的你?”
江识微也跟着期待谢子涵的回答。
谢子涵刚要说,突然冲着门边的方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几人纷纷扭头看去,就见管家操着一把匕首猛地冲上前来,暴吼:“你们都去死吧!”
原本谢子涵床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一群人,此时此刻大难临头地全散开了,方何比江识微更先一步反应,喊了一声“师尊小心!”就将人扑倒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