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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血沁玉痕 ...


  •   梅树枝叶沙沙作响,月光漏过枝桠,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我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那朵莲花纹路——石板边缘的凹槽里,似乎残留着极浅的青绿色痕迹,像是玉器长期贴合留下的沁色。

      "姑娘还未歇息?"沈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沐浴后的清润。他手里端着盏灯,昏黄的光映得他眉骨投下的阴影更深了些,"这石板底下是家师当年埋药引的窖,湿气重,当心着凉。"

      我直起身,故意将手背到身后:"只是觉得这莲花刻得精巧,与寻常花样不同。"余光瞥见他袖口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灯盏里的火苗也跟着晃了晃。

      沈砚放下灯台,示意我跟他进屋。厢房的桌上摊着本翻开的医书,旁边却摆着那支我找了一整天的青玉簪——簪头并蒂莲的莲瓣上,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痕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簪尾还沾着暗褐色的血迹,与我颈间结痂的伤口颜色一模一样。

      "你......"我呼吸一滞,下意识后退半步。

      沈砚却先我一步挡在簪子前,手指虚虚护着簪身:"姑娘莫急。今日出诊时,我在城南破庙的供桌下发现了它。"他抬眼看我,烛火在他眼底投下跳动的金影,"簪头有新鲜的血渍,经脉血型与姑娘的匹配。"

      我喉咙发紧,想起陆昭那句"寻簪之人,当心己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疤痕,那里还残留着玉簪刺入时的冰凉触感——可我明明不记得自己曾接触过它。

      "昨日街市混乱,许是有人趁乱将簪子遗落在你附近。"沈砚语气放缓,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拭去簪尾的血迹,"但奇怪的是,这簪身材质并非普通青玉。我以银针试过,针尖触及簪柄处竟隐隐发黑,像是......"

      "像是被血浸透多年。"我鬼使神差地接话,脑海中闪过实验室爆炸前,那支簪子在培养皿里泛出的幽光。当时我分明看见,簪柄处有细密的纹路——如今仔细看,竟与石板上的莲花图案如出一辙。

      沈砚的手指明显僵了一瞬。窗外突然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姑娘可知,这簪子是谁的?"他忽然问,声音压得极低。

      我摇头,却见他从医书里抽出一张泛黄的纸——正是我昨夜看到的那张纸条,只是背面多了一行小楷:"永乐三年,锦衣卫指挥使陆昭率部剿灭巫蛊案,得青玉血簪一支,簪身刻'并蒂莲心,血脉同契'。后簪主失踪,簪入秘库,百年间凡触之者皆离奇身亡。"

      "这是......"我指尖发颤。

      "家师遗物。"沈砚将纸条重新夹回书中,神色凝重,"他是前朝太医,临终前叮嘱我,若见血沁玉簪现世,需寻簪主血脉之人。姑娘颈间伤口与簪尾血色同源,又对这簪子有莫名的感应......"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砚猛地推开窗,月光下两匹黑马正冲向济世堂大门,马上锦衣卫的绣春刀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陆昭来了。"他迅速合上窗,将玉簪塞进我手中,"姑娘先躲进里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我攥紧玉簪,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里间是堆放药材的储藏室,空气中弥漫着陈皮的辛香与艾草的苦涩。透过门缝,我看见沈砚点亮前厅的宫灯,又从药柜暗格里取出一套崭新的官服换上——原来他方才穿的那件青衫下,还藏着飞鱼服的暗纹。

      "沈大人!"陆昭的声音裹着夜风撞进院子,"昨夜三更,有人见黑衣人持玉簪潜入济世堂,可是你收留了什么人?"

      沈砚迎出门,拱手行礼:"陆佥事深夜造访,可是为那支青玉簪?"他侧身让开半步,目光刻意掠过我藏身的里间,"只是小徒昨夜突发急症,至今高烧未退,在里间休养。"

      我屏住呼吸,听见陆昭的靴子踩过门槛的声响。他身上有浓重的血腥气,混着刀鞘上涂抹的龙涎香——这味道我曾在实验室爆炸前的瞬间闻到过,正是那支簪子迸发青光时萦绕的气息。

      "高烧?"陆昭冷笑一声,"沈大人不妨猜猜,我为何认定簪子在此?"他抬手甩出一块染血的布条,布条上绣着济世堂的标记,"半个时辰前,东市街的乞丐捡到这个,布条角落有新鲜的血渍,经脉与你那小徒的血型一致。"

      沈砚面色微变,却仍稳稳扶住门框:"陆佥事既知血型,为何不直接搜查?"

      "因为我怀疑,"陆昭的目光如刀般刺向里间,"那簪子选中了血脉相连之人。而这位'小徒',与簪主的关系,怕不止一面之缘。"

      我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储藏室的木架上,一瓶朱砂突然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沈砚快步走向里间,却在距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我透过门缝看见他复杂的神色,听见他极轻地说:"姑娘,陆昭知道你是穿越者。"

      我浑身一震,差点碰倒身后的药篓。穿越者?他怎么会......

      "二十年前,我曾见过与姑娘一样瞳色的人。"陆昭的声音穿透门板,带着诡异的平静,"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站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废墟里,手里攥着半截青玉簪。后来那孩子消失了,簪子也跟着不见了。"

      戈德里克山谷?那不是......我猛地想起实验室爆炸前看到的幻象——戈德里克山谷,1981年,母亲的声音。

      沈砚突然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姑娘,那簪子是时空的钥匙。你若强行带走它,会引发更大的裂痕。"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颈间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像极了玉簪的簪头。原来他早就与这簪子有过牵扯。

      "砰!"院门被猛地踹开,几个锦衣卫冲了进来:"陆佥事,东市街发现一具尸体,死者心口插着半截玉簪,血迹未干!"

      陆昭眼神一暗,转身大步离去:"沈砚,明日辰时,带着你的'小徒'来衙门一趟。若敢私藏簪子......"他的声音消失在夜风中,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待脚步声远去,沈砚才松开我的手。他取出一盏油灯,引我回到前厅:"姑娘,那簪子选中了你,必然有原因。但你必须听我的安排——明日随我去衙门,但绝不能让他们夺走簪子。"

      我望着他颈间的疤痕,想起实验室里那些闪烁的时光碎片:"你也是穿越者?"

      沈砚摇头,指尖轻轻抚过簪柄处的莲花纹路:"我是沈家第七代传人,祖上有训,守护这簪子的秘密。上一任簪主,是我的......"他顿了顿,"是我的爱人。"

      窗外,乌云遮住了月亮。我握紧玉簪,冰凉的触感中,似乎传来微弱的脉动——像是一颗跨越时空的心跳,正等待着与我共鸣。

      明日,将是揭开一切真相的关键。而那支青玉簪,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时空秘密?我与沈砚,又为何会被命运紧紧相连?

      一切,都藏在血沁玉痕之中。

      晨雾未散时,济世堂的铜铃在风里晃出细碎的响。我坐在厢房的木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玉簪的簪柄——那道莲纹里渗出的血丝昨夜凝成了珠子,此刻正悬在纹路凹陷处,将坠未坠。

      沈砚推门进来时,手里捧着个包袱,玄色衣摆还沾着夜露的湿气。"换身衣裳。"他把包袱放在床头,声音比晨雾还轻,"陆昭的衙门最喜拿'奇装异服'做文章。"

      我展开包袱,里头是件月白色交领袄裙,裙摆绣着暗银竹叶纹,针脚细密得不像寻常绣娘的手艺。"这是......"

      "家师当年为避祸,置办了几身符合时宜的衣裳。"沈砚转身去调墨,背对着我磨砚台,"袖口内衬缝着软甲,若遇险可护住要害。"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簪子别离身,我已用银线缠了簪尾,寻常人碰不得。"

      我系好裙带时,听见前厅传来茶盏碰撞的声响。沈砚隔着门吩咐:"就说姑娘昨夜受惊未愈,由我代为回话。"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脆响,比昨夜更急促。

      "沈佥事!"锦衣卫的嗓门穿透院墙,"东市街新挖出的尸首,心口簪孔旁刻着'并蒂莲心'四字!陆大人请您即刻前往!"

      沈砚的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洇开一团墨渍。他转头看我,眼底浮着层薄霜:"他们找到第二支簪了。"

      我心头一跳,想起实验室里那些闪烁的时光碎片——如果这簪子真是时空钥匙,为何会有"第二支"?

      换好衣裳出门时,晨雾正漫过门槛。沈砚披了件官服罩在飞鱼服外,腰间悬着的令牌撞在药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前厅里已站着两个锦衣卫,见我们出来,齐刷刷抱拳行礼:"沈佥事。"

      沈砚颔首,伸手虚扶我:"姑娘且随我走一趟。"他刻意放慢脚步,与我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压低声音道:"东市街是城南贫民窟,昨夜刚因疫病封街。那具尸体若真是簪主仇家,陆昭怕是早就盯上了。"

      巷子里的空气里飘着腐草和药渣的混杂气味。转过第三个弯时,我忽然瞥见墙角闪过一抹熟悉的绯色——是更夫的灯笼!那盏昨夜在济世堂外摇曳的灯笼,此刻正被个佝偻老头提在手里,老头布满皱纹的脸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沈大人!"老头突然嘶哑着开口,"老朽昨夜见着个穿白褂子的姑娘,往城隍庙方向去了!"他手指颤抖着指向巷子深处,灯笼光映得他眼角的疤痕愈发狰狞。

      沈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老人家认错了吧?昨夜城隍庙早已封庙。"

      "不会错!"老头急急往前走了两步,"那姑娘的衣裳,和二十年前......"话未说完,身后的锦衣卫猛地推了他一把:"老东西胡说什么!"

      我望着老头踉跄的背影,心底泛起细密的寒意——二十年前,戈德里克山谷,母亲的声音......这些碎片为何总在我靠近簪子时浮现?

      城隍庙前的封条在风里猎猎作响。庙门半掩着,朱漆剥落处露出暗褐色的木茬,像是被利器划伤的痕迹。沈砚示意锦衣卫在外等候,带着我轻手轻脚地跨过封条。

      庙内香灰积了厚厚一层,供桌上的烛台歪倒在一旁,融化的蜡油凝固成诡异的形状。我蹲下身,指尖触到蜡油里嵌着的半片布料——是锦衣卫飞鱼服的料子,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烧过。

      "小心!"沈砚突然拽住我的手腕。我踉跄着后退,差点撞上供桌后的神龛。他指着神龛后的阴影:"那里有血迹。"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神龛后的砖缝里渗出暗褐色的血迹,血迹延伸的方向指向庙的后院。后院的角落里堆着几捆茅草,草叶上沾着新鲜的泥印,像是被人匆忙翻动过。

      "在这里。"沈砚拨开茅草,露出一个暗洞。暗洞的边缘有被利器凿过的痕迹,洞底隐约传来铁器的冷光。他率先跳下去,回头向我伸出手:"跟紧我。"

      暗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沈砚腰间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我们沿着陡峭的台阶往下走,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腐土的气味。走了约莫十几步,前方出现了亮光。

      那是一间石室,石室的中央放着一口棺材——不,确切地说,是一口被挖开的棺椁。棺椁的盖子斜靠在一旁,露出里面的尸身。尸身穿着锦衣卫的官服,心口处插着一支玉簪,簪头的并蒂莲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幽光,与我的那支一模一样。

      只是这支簪子的莲瓣上,刻着一行小字:"轮回契言,血脉为引。"

      我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摸向颈间的疤痕。沈砚却比我更快一步冲上前,蹲下身检查尸身。他的手指触到尸身的脖颈时,突然顿住了:"死了不到一个时辰。"

      "那便是......"我话未说完,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陆昭带着一队锦衣卫走了进来。他穿着玄色官服,腰间悬着的令牌在火光下泛着冷光。

      "沈砚。"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果然没猜错,你果然带着她来了。"

      沈砚站起身,将我护在身后:"陆昭,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这簪子。"陆昭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我手中的青玉簪,"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它选中了一个人,也看着那个人消失在了时空裂痕里。而现在,它又选中了她。"

      "你胡说!"我忍不住反驳,"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时空裂痕!我只是个普通的医学生!"

      "普通的医学生?"陆昭冷笑一声,"那你为何会对这簪子有感应?为何你的血能与簪尾的血色同源?"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沈砚,你最好想清楚,若让她带着簪子离开,这世间将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沈砚沉默了片刻,突然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家师留下的遗书。他说,这簪子是时空的钥匙,能打开过去与未来的通道。但每一次开启,都需要付出代价。"

      陆昭接过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脸色越发阴沉:"所以,你早就知道这簪子的秘密?"

      "我知道。"沈砚点头,"但我更知道,这簪子不能落入有心人之手。"

      我望着他们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心底泛起细密的寒意。这簪子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为何陆昭和沈砚都对它志在必得?而我,又为何会与它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应?

      "姑娘。"陆昭突然转向我,目光不再那么锐利,反而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你可知道,你与二十年前消失的那个人,有着怎样的联系?"

      我摇头,心底却泛起一丝模糊的记忆——戈德里克山谷,母亲的声音,还有那支在时光碎片中闪烁的青玉簪。

      "二十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孩子。"陆昭缓缓开口,"他站在戈德里克山谷的废墟里,手里攥着半截青玉簪。那孩子的眼神,与姑娘你一模一样。"

      戈德里克山谷?那个在实验室爆炸前闪现的幻象?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有什么记忆的碎片即将破土而出。

      "陆昭!"沈砚突然打断他,"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必须想办法解决这簪子的问题。"

      陆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好,我暂且信你一次。但这簪子必须交由我来保管,直到找到安全的方法。"

      "不行!"我坚决地摇头,"这簪子选中了,我不能把它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林夏!"沈砚急声唤我,"陆昭虽手段狠辣,但他也是为了这簪子的安全。"

      我望着他们两人,心底的迷茫越发深重。这簪子究竟是什么?为何我会与它产生如此强烈的联系?而我,又该相信谁?

      石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火折子的光在风中摇曳,映照出每个人脸上的复杂神色。

      就在这时,那支插在尸身心口的玉簪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青光,簪头的并蒂莲纹路缓缓流转,仿佛有生命一般。我下意识地伸手去触碰,指尖刚碰到簪尾,一股强大的力量便将我猛地吸了过去。

      "林夏!"沈砚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我感觉到他的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衣袖,但却无法阻挡那股力量的拉扯。

      眼前一黑,我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尽的深渊,周围是无尽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地方——戈德里克山谷,废墟之上,硝烟弥漫。

      "妈妈......"我无意识地呢喃着,仿佛听到了遥远而又熟悉的声音。

      远处,一个身着飞鱼服的身影正缓缓向我走来,他的手中,握着半截青玉簪,簪头的并蒂莲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身处石室之中,沈砚和陆昭正焦急地看着我。那支玉簪依旧插在尸身心口,青光已经消散。

      "我......我刚才看到了戈德里克山谷。"我声音颤抖,"我看到了妈妈,还有......那个穿飞鱼服的人。"

      沈砚和陆昭对视一眼,眼中皆是震惊。

      "看来,这簪子的秘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沈砚沉声道。

      陆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复杂而又深沉:"林夏,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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