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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自由的麦麦 ...

  •   乔麦荞对白城的感情是复杂的,她在这里长大,过完了没有父爱疼爱的十八年,但是也在这里收获了许多友情,师生情,她也记得,因着她的特殊情况,再三为她垫付学费的语文老师,彼时的老师,也还是刚刚就业、初入社会,自己还一堆事忙不归来,却十分地心疼她,鼓励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一再强调,放弃什么都不能放弃读书。

      她知道当然是因为她没有背景,读书是她这种家庭的唯一出路,她什么都懂。

      现在她已经可以把当年欠她的都还清了,但是钱是可以还清的,情谊却不能。

      再见面,老师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她拉着她的手说,她永远都是她最喜欢的课代表。

      乔麦荞自认是个心硬的人,也会忍不住红了眼眶。

      拜别时,一再祝老师万事都好。

      离开白中,就该回那个理应是“家”的地方了。

      她在老师家里过了一夜,是第二天早晨回去的。

      不用敲门,透过窗户,也能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模样。

      弟弟又胖了,再长下去,买衣服都要定制了,不过料想,他们也是舍得的,乔麦荞就这样注视着他们,站了很久。

      最后,她像个客人一样轻轻敲了两下门,父母对她的到来感到意外和无所适从,三个人在门口,明明是最亲密的关系,空气里却只有尴尬的味道。

      乔麦荞目不斜视地望着他们,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她现在已经能够笑看他们了。

      “今天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再登这个门了,我来,是需要迁户口”,有些话一点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难说,她甚至是礼貌的、疏离的,道出口。

      闻言,穿着碎花裙的中年女人和邋里邋遢的光头男人俱是一愣。

      然后女人开了口,讥讽道:“你现在出息了,想和我们撇清关系了?”

      乔麦荞扯了扯唇角,点头:“是啊。”

      两个人登时大怒,男人甚至抽出皮带,骂道:“孽女!”

      他扬手,但却始终落不下,因为乔麦荞的眼神让她感到恐惧,因为那是一种视死如归、恨如骨髓,已浑然无所谓的绝情。

      无所爱,无所畏。

      女人稍微镇静一点,她站到男人身前,阻止了他的动作,抱臂和她对望,眼里滑溜过精光,以长辈的姿态道:“我们生你养你一场,你想彻底摆脱我们,以后都不再赡养我们,哪有这么好的事?”

      乔麦荞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心思,没立刻吱声,而是瞟了一眼里面只顾吃的弟弟,挑眉:“想要钱?”

      “一分没有”,她几乎是赤.裸.裸的挑衅。

      “那你也别想把户口迁出去。”女人生气,昂了昂脖子道。

      乔麦荞笑出声,往里走了两步,鞋跟发出噔噔的声音,她环顾四周,屋子挺大的,三个房间,两个主卧,一个次卧,次卧就是她的房间,饭菜香喷喷的,味道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弟弟正吸溜吸溜在那大口大口吃。

      可是,为什么,这么大,却找不到一点她被爱的痕迹。

      米饭很香,但她此刻想到的却是在阴湿、烂臭的厕所里爬动的蛆。

      他们就和那种生物一样恶心。

      乔麦荞冷冰冰地看着这两个人:“你们应该不知道,其实我曾经想过,放一把火,烧了这里,我们四个人,全部一起死掉。”

      “我见过别人的父母是怎样,我知道长辈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也见过你们对弟弟慈父慈母的模样,所以不用在这里和我惺惺作态,真的令人作呕。”

      话落,两个人双双愣住,眼睛都瞪的大大的。

      “你们应该庆幸,我在学校接收到了良好的教育,我遇到了好的老师和朋友,我摒弃阴暗,我告诫自己,我善于反思,我明辨是非,我唾弃堕落,我放弃自杀,我不停让自己快点长大,变得坚强,好拯救自己。”

      “如果不是我,换作其他人,也许,你们早就死了。”

      “住嘴,乔麦荞!”

      “我们就应该在你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你扔掉,扔到没有人的地方,自灭自灭,也好过现在,报复自己的父母,丧尽天良!”女人尖叫,声音尖锐地仿佛能划破厚厚的玻璃。

      男人也是大为破防,砸了两下墙,直哀嚎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玩意。

      乔麦荞慢条斯理地欣赏着他们在这里跳脚的丑态模样,然后走到弟弟面前,对他笑了笑,继而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随口道:“你们也知道,我现在确实是出息了,你们可以不答应,但是前提是能承受住后果。”

      女人看了看自己的儿子,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这些年你们对我怎样,我都有证据,如果你们觉得问心无愧,大可不用理会我,我会将一切曝光于媒体前,你们知道的,媒体最闲了,白的都能说出黑的,不过,对你们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骂骂罢了,但是你们的宝贝儿子还小,在学校里,可要受到同学的排挤和白眼了。”

      女人顿时泄了力,怒目指着她,“好好好,我就生出你这样小畜生,你不是想摆脱关系吗,好啊,你最后不要后悔。”

      “以后被人欺负的时候,没爸没妈跟你撑腰!”

      乔麦乔翻了个白眼,也是丝毫不客气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户口本给我拿过来!”

      其实,纵然已经成人,乔麦荞还是不能理解。

      既然不爱她,为什么不能撒手,为什么还要控制她,为什么还要让她受折磨,为什么从没在她身上付出过什么,还要榨干她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生下她,就是为了吸她的血的吗?

      从没对她寄予过希望,从未盼她过得好,但若是她真的有出息了,又必然要割一点她的肉下来。

      自由,病态,扭曲,肮脏,龌龊。

      索幸,她现在自由了。

      离开这里的时候,曙光正现,白中的操场上,低年级高年级的学生都在跟着广播做操,而后,奔跑追逐,嬉戏打闹,在新换的草坪上,热烈的声音,恍然能炸开天幕。

      上课铃啦啦啦响起来,乔麦荞红着眼眶从这里路过。

      这是一个极好的艳阳天,惟愿,以后,她的人生都如此般灿烂明媚。

      ——

      栾蝶已经连续48个小时没有睡觉了,她太激动了,多年夙愿成真,其中心情又怎是语言能够形容的。

      还记得,那天晚上,她们走的时候,她牵起了花泪的手。

      她不是没有牵过,但以前,她把她当妹妹,最多,算是朋友之间,但现在,她们是恋人了。

      是情侣了,不再是朋友的关系。

      如果不是宿舍里还有其他人,她一定会捂着被子尖叫。

      花泪不喜欢招摇,正如她的微信朋友圈空空如也,栾蝶也知道她的性格,所以只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

      写道:【aaa:天气晴,心情好,我们在一起啦~】

      配图是一张她们的合照。

      不过,她们在一起这事,除了舍友,栾蝶觉得,也应该通知丛曳一声。

      但是她几度点开他的头像,却无从落笔。

      怎么说呢?

      那股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明明她没有抢他的女朋友,但她还是相当不自在,甚至生出一种幻觉,丛曳在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

      后面是什么?

      为的什么?

      栾蝶陷入了冰与火的两重地步,心里有两座对立着的大山在碰撞,一座是火山,一座是雪山,夹着她,让她不上不下。

      还是,暂时不说了吧。

      既然没有想好怎么开口,那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

      栾蝶想用时间化解这份尴尬,但时机往往不会等到她刚刚需要的时候才到来,而是猝不及防。

      抓不住,猜不透。

      正所谓,戏如人生。

      这天,她和花泪相约一起在校园里散步,正是晚课刚刚开始的时候,很多背着书包的人,在匆匆赶往上课的教室。

      池塘里,莲花还未绽放,她们走到小桥上,栾蝶独自遗憾,就要放假回家了,恐怕见不到这雪莲满池盛开的景象了。

      花泪倒觉得莲花在哪都能看到。

      栾蝶本以为确定了关系,可以和花泪更进很多步的,但是,她似乎,还是如从前那般。

      她们被定住在了原地。

      栾蝶能感受到,她不是不愿意和她亲密,而是做不到。

      身体的本能,最真实的反应。

      只能接受牵手、拥抱吗?

      如果她想更进一步呢?

      究竟是她根本不是个同性恋还是因为爱的根本不是她?

      她甚至没有问,为什么突然接受她了?

      人性的贪婪啊。

      原本已经是奢望了,但是她却嫌不够,想要贪图更多。

      可她不能再逼她了。

      栾蝶轻轻把头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是虚虚搭着的,所以根本没有重量,只是想,靠的太近点,沾染上那清淡的栀子花香味。

      好宣告她们之间的关系。

      余光却在池面上看到了一个影子。

      栾蝶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但是就是瞬间抬起了头。

      丛曳是个很阳光的人,所以他的这道阴郁的目光格外让她反应格外强烈。

      池塘蛙叫,莲叶青青。

      栾蝶大脑放空了一切,但她还是能察觉到那股审判的意味,似乎穿过千丝万缕,一下击中她的心。

      用一把手术刀,慢慢地剖解开,寻求一个答案。

      只是为什么,他凭什么?

      答案、

      答案、

      答案——

      似乎要呼之欲出了,在这一刻。

      天上的星星全部掉下来了,在心里砸出了坑坑洼洼,好疼。

      栾蝶占据了他的整个瞳孔,所以感知到了他的忧伤。

      她几乎是不受理智所控的,往后退,想要退到地的尽头。

      花泪却牢牢抓住了她,“栾蝶,和他说清楚吧”,她低低在她耳边道。

      说清楚,怎么可能清楚呢?

      一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是不清不楚的。

      说不清楚的。

      虽然可耻,但是她骗不了自己了。

      栾蝶只想当一只缩头乌龟,但她生来就是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离不开花丛。

      “听说,你们在一起了呢?”

      丛曳哑声,他凌风站在被画了一只圈的禁区里,一身黑,散发着夜晚的独有恐惧感。

      是占有,是抢夺,是侵略。

      或许用,一只抓人的鬼形容更合适。

      不慷慨,不回头,因为无路可退。

      他的眸光一点不暗淡,反而像钻石一般透亮,也尖锐。

      锐利到让人望而生畏。

      栾蝶不想看他,可一低头,看的是,又是他的影子。

      有一道无形的墙,困住了她。

      出不去了。

      半晌,“是”,她抖声。

      终于,这一瞬,他彻彻底底黯淡了下去,夜幕到来,他和这些黑暗融为一体,再难分辨。

      他的十七岁,再次到来了,丛曳掐到掌心鲜血流出,绝望地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自由的麦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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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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