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梁念卿

37、第三十七章：休学第一周

　　休学申请正式获批后的第一周，梁念卿便立刻投入了找工作的洪流中。没有太多时间允许她沉溺在迷茫或放松的情绪里，现实的压力像一根无形的鞭子，催促着她必须向前。
　　她重新下载了各种招聘软件，更新了那份略显单薄的简历。她设定的目标很实际：家附近，通勤方便，对学历要求不高，哪怕是服务员、店员、或是简单的文员工作都可以。
　　于是，休学的第一周，变成了在不同面试地点之间奔波的一周。她穿着自己最得体的一套衣服，穿行在城市的写字楼、商场和临街店铺之间。有些面试在宽敞明亮的会议室，HR的问题专业而犀利；有些则只是在店铺后台嘈杂的环境里，由店长进行简单的面谈。
　　这个过程，是双方互相审视和选择的过程。梁念卿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某些岗位要求的差距——对方委婉地表示“我们需要能长期稳定工作的”、“你的经历和我们的岗位不太匹配”，或者直接杳无音信。同样，她也淘汰了一些工作——距离太远、薪资低到无法接受、工作环境压抑、或者对方态度傲慢令人不适。
　　一周下来，投递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参加的几个面试也无一成功。挫败感像初冬的薄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晚上，她躺在沙发上，看着招聘软件上“已读不回”或“不合适”的提示，会感到一阵无力和自我怀疑。竞争远比她想象的要激烈，尤其是在寒假刚开始的这个时间点，大量寻找短期工的学生涌入市场，她这样一个高中学历、状态不算最佳的休学生，优势微乎其微。
　　在没有面试安排的日子里，她的作息自然而然地变得有些紊乱。不需要赶早课，也没有必须早起的理由，她常常会睡到日上三竿，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明晃晃地照在脸上才醒来。这种放纵般的睡眠，起初带来些许罪恶感，但很快便被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惰性所淹没。
　　起床后，她便成了这个小小空间的守护者和整理者。洗漱完毕，第一件事往往是先给梁栗子和薛定谔添粮换水，看着它们凑过来满足地进食，心里会有一丝简单的慰藉。然后，她开始一天的家务。
　　扫地，拖地，洗衣。她记得顾锦藤说过，内衣裤和袜子最好手洗。于是，她会接上一盆温水，倒入洗衣液，仔细地搓洗着两人的贴身衣物。指尖感受着温水和泡沫的触感，思绪常常会放空。洗干净后，再一件件地用衣架撑起，晾到窗外那个小小的伸缩晾衣杆上。阳光好的时候，看着随风轻轻摆动的、干净的衣服，会给人一种生活依旧在有序运转的错觉。
　　她把家务当成一种责任，也是一种派遣。当双手忙于具体的事务时，脑子里那些关于未来、关于工作的纷乱思绪似乎就能暂时被搁置。
　　下午，通常是出门寻找机会的时间。如果上午没有接到面试通知，她便会在家附近“扫街”。沿着熟悉的街道，一家家商铺看过去，留意门口是否贴有“招聘”启示。遇到感兴趣的，她会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自若：“您好，请问您这里还招人吗？”
　　大多数时候，得到的回复是“不好意思，暂时不招”或者“已经招满了”。偶尔会遇到需要人的，但一番交谈下来，往往又因为各种原因无法达成一致。一个下午下来，常常是徒劳无功，只有走酸的双腿和愈发沉重的信心。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梁念卿会计算好时间，乘坐公交车，跨越半个城市，去接顾锦藤下班。晚高峰的公交车拥挤而缓慢，她常常只能找到一个角落站着，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却陌生的街景。这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是她一天中难得的、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是放空自己的时刻。
　　到达顾锦藤工作的附近，她会站在瑞幸门口不远处安静地等待。看着顾锦藤在里面忙碌的身影——点单、制作、打包、清理——那种熟练和专注，让她既心疼又羡慕。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有一份这样稳定的、可以为之付出努力的事情。
　　下班时间到，顾锦藤换下工服走出来，脸上通常带着一天的疲惫。看到等在外面的梁念卿，她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安慰意味的笑容。两人会一起在家附近随便吃点东西，或者直接开电动车回家。在回家路上，她们有时会简单交流一下彼此一天的经历。梁念卿会轻描淡写地提及面试的失败，顾锦藤则会说说工作中遇到的奇葩顾客或者趣事。大多数时候，她们只是沉默地依偎着，感受着彼此身体的温度和窗外掠过的灯火。
　　没有收入，也没有来自家里的生活费，所有的开销都依靠顾锦藤那一份工资。她们的生活必须精打细算。外卖变成了奢侈，自己做饭成了常态，逛街买衣服更是想都不敢想。梁念卿深刻地体会到“坐吃山空”的含义，哪怕这座“山”本就微小。这种经济上的依赖感，让她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工作。
　　一周的时间，就在这种寻找、等待、家务和接送的循环中飞快流逝。周末晚上，两人窝在沙发里，梁念卿有些沮丧地总结：“又是一周，还是没找到合适的。”
　　顾锦藤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急，慢慢找，总会找到的。”
　　临近年底，街上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商场里挂起了红灯笼，播放着喜庆的音乐。一天晚上，梁念卿看着父亲在微信里抱怨手机又卡得打不开软件了，心里忽然一动。她转向顾锦藤，犹豫着开口：“宝宝，快过年了……我想给我爸买个新手机。他和我妈的手机都用了五六年了，卡得不行，电池也不顶用了。”
　　顾锦藤正在刷手机，闻言抬起头，看着她，没有立刻答应。她沉默了几秒，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原则性的坚定：“想给爸爸买手机，是好事，说明你孝顺。但是，”她顿了顿，目光直视梁念卿，“要用你自己挣的钱去买。”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梁念卿的心湖，激起涟漪。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顾锦藤的用意。这不是吝啬，而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鞭策，她希望梁念卿能靠自己的能力去表达心意，希望她能真正地独立起来。
　　梁念卿看着顾锦藤认真的眼神，点了点头，心里那份找工作的紧迫感，又加重了几分。
　　“好，”她应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决心，“等我找到工作，拿到第一份工资，就给我爸买。”
　　这个小小的目标，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为她略显灰暗和迷茫的休学第一周，画上了一个带着些许期盼的句号。前方的路依旧模糊，但至少，她知道自己下一步该为什么而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