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坏天气》西狸月

15、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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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后的藤青市迎来了第一波大降温，晚上空调开得低，再加上展音睡觉不太老实，总是踢被子，所以今早迷迷糊糊还没清醒，就已经感觉不对劲。

　　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疼，吃过饭有所好转，没有请假，她在嘴里放了一片西瓜霜含片，穿上了秋季校服外套，打车去了学校。

　　直到在教室外的走廊撞上喊她“学妹”的人，混沌的脑子里才迸进一泉泉清水。

　　“你好啊，学妹。”

　　他戴着黑框眼镜，脸瘦削轻微凹陷，看起来很斯文，头微微倾斜着看她。

　　展音不适应过近的社交距离，默默后退了小半步，才说：“……你好。”

　　黄温其察觉到了她的后退，所以为了避免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他不打算绕很大的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宣传部部长，黄温其。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认识你就行了。”

　　展音嘴角抽搐，“哦。”

　　“是这样的，我们部门正在为学校的招生计划做策划，打算邀请你来作为主角，拍摄宣传视频，你看……？”

　　展音以前从没想过，大名鼎鼎声名远外学生挤破了头都想进的藤青六中，有一天会为了招生烦恼，还需要拍宣传视频，还需要有人出镜。

　　你们把分数降低点不就好了。

　　默默在心里嘀咕，黄温其眼镜底下那只眼睛含满了期待，像是她一开口，就能决定六中下一年招生命运似的。

　　展音就算自信，但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大能耐。
　　“哦。”

　　哦？

　　黄温其显然没想到她的态度会是这样，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拍摄宣传视频这件事，以前都是学校组织用无人机拍拍校园环境和学生学习氛围，要以人作为主角来拍摄，确实是这么多年头一次。

　　旁边一位存在感极强的男同学走过，黄温其下意识往墙边靠拢，给他让出通行空间。

　　“所以，展音同学你的意思是？”
　　“我有什么好处？”

　　展音总是利益至上的人，从来不做亏本买卖，更不会当老好人去散发自己的善良，如果没有对等的利益回报，她宁愿冷漠也不愿披上“不图回报”的帽子。

　　黄温其觉得有戏，刚要说话，只见展音看了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跟他说早读时间到了，下次聊。就绕开他，进了教室。

　　在她意料之中，班上极大部分同学都穿上了校服外套，有几个特别怕冷的，特别是陈尤北这种戏精人格，把领子拉链拉到最顶上，下巴藏进去，两只袖子对准套在一起取暖，嘴里还在说着“好冷好冷”。

　　因为突然降温，窗户都闭得严严实实，甚至起了一层浅浅的雾气。

　　早读铃声打响，大家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开始早读。

　　余翌不怕冷，在陈尤北叫唤着冷的同时依旧穿着夏季短袖，实在不理解温度下降几度，陈尤北都快把自己裹起来了。

　　“至于么？”余翌嘲笑他。

　　但看到他的同桌也穿上了外套，那一点点淡淡的笑容很快就收拾起来了。

　　“余翌，你那套图什么时候拍？”

　　展音拿着书，在人声嘈杂的读书环境里跟他讲话，但余翌起了一点歪心思，故意装作没有听清，又将脑袋凑近一些，“嗯？”

　　展音绷了下唇看他，“我说，你照片什么时候拍？”

　　展音很贵，余翌给的定金很高，在还不知道她摄影水平的情况下就直接转了五千六百块。那晚她看着这笔转账，和手下没来得及发出去的“作品一览”文件，顿时觉得自己被轻视了。

　　像是随意找了个下三流的十八线小摄影，也不在意ta的水平，更不在意其拍摄风格和接下来的安排，因为本来就觉得你不行，所以就不必深入了解，直接转账给定金，用钱使人哑口无言。

　　展音从小到大第一次感受到被钱侮辱的滋味，仿佛还被莫名其妙压低了一头，当场就把转账退回，附带那个文件和一则消息：你先看看，费用之后再议。

　　余翌很敏锐地察觉到，在他装作没听清而要求她把话重复一遍的时候，她双眸动了下，似乎要翻个白眼，但被她的教养与体面忍下去了。心想她真是没什么耐心，不敢继续装了。

　　“还早啊，你这几天……”余翌斜着身子看她，“不准备准备三千米？”

　　展音揉着肩胛骨的手收回来，脸也不再看向他，而是给他留下一个安静的侧脸。

　　一个响指在展音眼旁响起，她看过去，就听余翌说：“所以我打算运动会后拍。”回答了她上一个问题。

　　展音不是没想过，运动会之后拍时间也是充裕的，只是杂志社要求是拍日常照，她想着要不运动会给他抓拍两张，更有情景更自然，决定到时候根据实际情况再做决定。

　　“随便你，”她伸出一根指头，把他手戳下去，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我工资照拿。”

　　余翌还要说些什么，展音意识到了，先下手为强，“好好读你的语文吧，下次说不定我就考过你了。”

　　“不可能。”他对自己的语文成绩还是挺有信心的。

　　下午某节课下课，余翌突然跑出了教室，又在上课之前赶了回来，气喘吁吁，引得吃脆皮肠的展音都看了他好几眼。

　　“要死？”

　　“啪”的一声，余翌将一本还没拆封皮的杂志甩到她桌面上，呼吸还未平稳，话先说出口：“看看，里面有我的文章。”

　　他指着杂志封面上一处加黑加粗的字。

　　“我看来干嘛？”她一直对文字过敏。

　　“了解一下你的模特啊，是多优秀多有内涵的人。”
　　展音把杂志推过去，“不要。”

　　“要互相了解，才能拍摄出更好的作品，是不是这个道理。”

　　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心道有什么好了解的，你先了解了解你的摄影师吧。

　　“去买一本国家地理，翻翻，了解了解你的摄影师。”
　　“拍人和拍景可不一样。”

　　展音很讨厌自以为是的人，说的话还总是涵盖着“爹味”的教训，于是她不再开口说话，周身的气场也弥漫着“勿扰”的气息。

　　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活机械般流逝，因为临近运动会，各个年级不管是教师还是学生都挺伤心，所以下午放学后的操场上，还有不少学生留下来训练。

　　展音吃了两次感冒药，觉得自己感冒好完了，就不再逃每次大课间的跑操活动。

　　这几天，宁悠子陪着展音跑了两次三千米，展音每次跑完都累得骨头无力，躺在地下，宁悠子告诉她不能立马停下，把她扶起来，让她缓慢走动。

　　八百米都可以把人搞得半死不活，更别提三千米。三千米不愧是每个学生心里的魔咒，有围观的学生看展音跑完，心里直佩服，她居然能够跑下来，很多人中途就弃权了。

　　高三某两个班在一天放学后的下午展开一场篮球友谊赛，作为资深花痴和自诩为帅哥评鉴人的宁悠子，在此之前千请万求让展音放学后陪她一起去。

　　刚好那天展音心情好，也觉得最近生活挺枯燥的，在最后关头答应下来。

　　几乎是铃声一响，宁悠子就隔着一张桌子把展音拉了出去，嘴里念念有词。

　　展音随她拉着，发现奔跑的不止她们两个，还有其他班级年级的学生，好像都是往操场那边去的。于是主动权调换，展音在前拉着宁悠子，以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奔向操场。

　　“哇呼！这里……我们坐这里这里！”

　　宁悠子拉着展音坐在篮球场边的观众席间，现在已经来了很多人了，所以她们只坐在第三排，不过足以看清场上局势。

　　“啊啊啊啊！音子那个好帅！啊啊啊看到没看到没，就那边黑衣服那个！”宁悠子眼神看向一个方向，手指着那边，脚不停地跺，激动万分。

　　全是陌生面孔……眼神梭巡中，展音居然看到了那天早上在教室外拦下她的宣传部部长。

　　那次之后黄温其就没再找过她，许是在给她时间考虑，反正时间还早。

　　“我说怎么这么多人呢，你看看那些男的，全是校草榜上鼎鼎有名的人物，还真是挺帅的。”

　　“全是？”
　　“嗯，你看，除了这个第一，你每一个都能在下面对上号。”

　　展音一眼就看到，第一是余翌。往下翻，这个榜单还挺长的，不过她没兴趣一个一个比对人脸，倒是看到了那个学长，知道了他的名字——黄温其。

　　五点半篮球赛正式开始，现场氛围打得热火朝天，甚至还有小迷妹在旁边拉了横幅，围上去递水的女生数不胜数。

　　展音对篮球并不一窍不通，相反，小时候看展颂打球就已将规矩摸得透透的。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刚才第一场被宁悠子夸过的男生很有技巧，假动作多得飞起，把人当傻子骗。

　　进球了！全场沸腾欢呼，不少人站起来。

　　激动的人群纷纷坐下，最后面，揽着余翌肩膀的路昇手突然一空，往下落，他才发现余翌往旁边移了移身子。

　　他差点摔跤，正想吐槽他，看个球赛都到处走！一点不顾他的死活！

　　但是当他站在余翌的那个位置往下随意一看时，眼中依然出现展音的背影。

　　再侧头去看余翌，发现他哪是在看什么球赛呀，注意力都不在球场上，而在观众席里，展音的身上。

　　那是他第一次看展音笑，日常的她很平静冷淡，总是淡漠着一张脸，本来以为她是没有情绪的人，没想到她也会因为篮球进筐而欢呼。

　　原来她笑起来那么好看，这么美好的瞬间就该被永久定格、温柔呵护。

　　在人海中第一眼锁定她不算什么，看见她笑突然沸腾的血液也不算什么，降温的天气里体温过快上升也不算什么，但蠢蠢欲动的心又是确凿的证据。

　　后半场，展音收到展天宝打来的电话，需要现在回去。

　　展音遗憾地将此消息告知宁悠子，与她道别。拎着包弓着腰往外走，冥冥之中，她突然侧头往右看。

　　就见最上方长身而立的余翌，一双眼深幽沉浸，正直勾勾地看着她，毫不掩饰。

　　那一瞬余翌终于理解了电影里浪漫的慢镜头。

　　并不是夸张。

　　周围的一切都隐形、褪色，所有声音瞬间隔绝，只有那个人在画面里被强调突出，光彩万分。

　　只能注视她，只能听见她，只能察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