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帕尔马（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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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半场结束，帕尔马带着两球优势返回更衣室。乔瓦尼套上替补背心，随队友一同上场热身。他能明显感觉到克鲁伊维特近来兴致不高，自本赛季加盟至今，荷兰人只攻进了4粒联赛进球、1粒意大利杯进球，远未达到俱乐部与球迷在赛季初寄予他的厚望。
“帕特里克在阿贾克斯时踢的是讲究技术、节奏明快的全攻全守体系，与队友之间配合默契。”克鲁伊夫飘在乔瓦尼身旁分析道，“但米兰更强调战术纪律与防守，要求前锋作为支点发挥作用。在这里，他不得不频繁背身对抗中卫，而意甲恰恰又是世界上防守最严密的联赛之一。以他目前的对抗经验，踢得费力也正常。”
乔瓦尼闻言陷入思考：“可范巴斯滕在来米兰之前，不也是阿贾克斯的前锋吗？为什么他没有遇到这样的问题？”
谈起自己的得意门生，克鲁伊夫愉悦地笑了一声：“马尔科巅峰时期的背身控球能力远非现在的帕特里克所能相比，意甲绝大多数中卫在对抗中都撞不动他。虽然帕特里克和马尔科一样长着1米88的个子，但肌肉与经验却明显不足，他还是太年轻了。”
自从听过马尔蒂尼与范巴斯滕的那段八卦后，乔瓦尼也开始在俱乐部里有意识地关注起这位荷兰前锋的信息。他在资料中见过范巴斯滕的照片，确实是一位体格健壮、身形挺拔的球员。
“乔！！”就在这时，本应该在更衣室休息的阿尔贝蒂尼从球员通道匆匆忙忙地跑出来，向乔瓦尼的方向使劲招手：“先生找你！快过来！”
乔瓦尼愣了一下，立刻将脚下的皮球踢给一起热身的队友，然后转身跑向米兰4号。只不过阿尔贝蒂尼并没有立刻把乔瓦尼带进更衣室，而是在距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拉着年轻人的胳膊压低声音嘱咐道：“一会儿进去之后，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先生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尽管满心疑惑，乔瓦尼还是在阿尔贝蒂尼那有些不安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刚推开更衣室的门，乔瓦尼就立刻明白了阿尔贝蒂尼为何要提前提醒他。此时房间内安静得可怕，米兰主帅卡佩罗沉着脸站在中央。乔瓦尼环顾了一圈，发现更衣室内唯独少了米兰10号萨维切维奇的身影……
卡佩罗此时转过身来面向乔瓦尼，低沉地说道：“下半场我会把你放在中路，你和毛里齐奥搭档双前锋。”
乔瓦尼这才惊讶地发现卡佩罗胸口处竟被水打湿了一大片。他下意识想从队友脸上寻找线索——几位外援目光闪烁，带着些许尴尬；三个意大利人甘茨、马伊尼和泰比都低着头，装作专心整理装备的样子；唯有马尔蒂尼和科斯塔库塔神色如常。在察觉到他的视线后，米兰队长还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这让乔瓦尼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在进攻端”，只听卡佩罗继续说道，“我要你反复冲击他们中卫和左后卫之间的结合部。就算接不到球，你也必须不停地跑。拿球后，两脚之内必须做出决定，要么传给位置更好的队友，要么直接射门。我要的是效率，不是个人表演。”
他稍作停顿，语气更加冷硬：“防守时，一旦我们丢球，你必须第一时间压迫他们的持球中卫，我不要求你必须断下球，但绝不能让他们轻松出球，你要为我们的回防争取时间。”
最后，他的目光扫过整间屋子，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在这场比赛中，你就是米兰这台机器里最坚韧的一个齿轮。你的价值不在于创造奇迹，而在于百分之百执行我的战术。某些人不愿为团队做出的牺牲，现在，由你来做。明白吗？”
“明白。”乔瓦尼立刻点头。他又不傻，卡佩罗都把话说得如此直白了。
一旁的克鲁伊夫语气带着调侃：“我倒觉得，怪不得萨维切维奇会愤然离席，卡佩罗的每一条指令都与他的风格相悖。”
“放弃接球的跑动虽然可以撕扯防线，但却是为队友做嫁衣；两脚内出球意味着无法利用个人技巧进行盘带；必须压迫持球中卫更是额外的防守任务。这些本质上都是在要求前锋为球队整体利益做出牺牲，确实与萨维切维奇的踢球本能相悖。”
乔瓦尼在心里认同约翰的分析，也理解萨维切维奇的不配合。这种矛盾，或许本就是艺术型球员与纪律型教练之间难以调和的冲突。
但与此同时，乔瓦尼抬眼看向米兰的正副队长，两人眼中的平静像是在诉说着什么。霎时间，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变得无比清晰：可若是为了米兰的胜利，又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克鲁伊夫打量着自己的弟子，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句关于卡佩罗在“暴殄天物”的尖锐评论，终究还是被他咽了回去。他天天陪在乔瓦尼身边，亲眼目睹那些“真正的”米兰人如何一步步叩开这个孤独年轻人的心防。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笼络人心”的手腕确实高超，也难怪未来会有那么多球员心甘情愿为这支球队倾尽所有。
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在下半场比赛开始前1分钟回到了解说席，然后就看到了第四裁判举起的换人牌：“观众朋友们欢迎回来！这里是AC米兰客场对战帕尔马的比赛，卡佩罗在下半场开始前用28号米拉尼换下……”他震惊地看向电子屏上显示的数字，“换下10号？！卡佩罗用米拉尼换下了萨维切维奇！”
安切洛蒂看到卡佩罗的换人也愣了一下。难道自从对阵希腊一役后，AC米兰已经开始着手开发这名小将在中路位置的潜力了？
如果米兰众人此时能听到帕尔马主帅的心声，就会不约而同地告诉他：不，完全没有！乔瓦尼此前因脑震荡后遗症，几乎缺席了球队的所有合练，更别提专门演练中路角色了。
所以按照卡佩罗的最初计划，是用克鲁伊维特换下甘茨，让萨维切维奇配合作为支点前锋的荷兰人进攻，但这个战术调整被米兰10号厉声拒绝，因为这会大幅减少他的控球时间；随后卡佩罗又作出了罕见让步，允许萨维切维奇适当盘带，但前提是必须增加无球跑动与回防力度。
但坚持认为前锋不应承担防守任务的萨维切维奇再次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卡佩罗，两人间压抑的争执彻底爆发，米兰10号在愤怒之下竟抓起手边的水杯，将水狠狠泼在卡佩罗身上，随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乔瓦尼上去试试。卡佩罗皱起眉头，至少乔瓦尼绝对会服从战术安排，而且也有执行战术的能力。更何况，米兰的28号和那些高价引入的外援有着根本不同，因为他是米兰自己的孩子，他的血液是红黑色的。
这时，下半场比赛开始的哨音吹响，AC米兰开球。乔瓦尼看着皮球在队友脚下传递，小跑着向帕尔马禁区方向移动，然后就对上了身穿帕尔马17号球衣的卡纳瓦罗，这位中后卫的身高不算出众，但只一眼，乔瓦尼便注意到对方在球衣下的结实体格。
肯定撞不动，乔瓦尼默默想道，忽然有些理解克鲁伊维特每场比赛扛着对方中卫踢比赛的痛苦了……
不过，乔瓦尼很清楚自己并不需要与卡纳瓦罗硬碰硬。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卡纳瓦罗与帕尔马左后卫贝纳里沃之间的空当，那里才是他需要冲击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向贝纳里沃一侧稍稍移动了两步，几乎就在他挪动的同时，卡纳瓦罗迅速瞥了他一眼，身体也随之同步横移一步，但依然站在一个稳固的防守位置上。
一次试探未果，乔瓦尼立即改变策略，佯装回撤接应中场传球。然而卡纳瓦罗根本不为所动，依然牢牢掌控着防区的关键位置。
场边的克鲁伊夫立刻读取到了乔瓦尼内心的郁闷，不禁笑了起来。卡纳瓦罗可是能拿金球奖的后卫，哪会如此轻易地被简单的无球移动所欺骗？
而另一边，米兰30号莱昂纳多持球在边路被断，但本场承担中后卫职责的马尔蒂尼第一时间反抢得手，随即带球沿边路高速推进。帕尔马右后卫泽马利亚果断放铲，但米兰3号抢先一步将球捅向前方，自己则轻盈地向外侧一闪，顺势踏出边线避开对手的滑铲，然后又迅速重新踏回场内加速追上皮球。
“马尔蒂尼！漂亮的人球分过！！”解说员几乎是半起身吼出来，“近来人们总是把注意力放在马尔蒂尼的防守上，却忘记了他的前插能力同样优秀！！”
然而甘茨似乎没有跟上马尔蒂尼的推进节奏，远远坠在后面。在右后卫已经被过掉的情况下，帕尔马中卫图拉姆果断放弃防守毫无威胁的甘茨，转而去边路堵截马尔蒂尼传中。
就在图拉姆重心偏移的瞬间，乔瓦尼立刻插进卡纳瓦罗与贝纳里沃中间的空当，摆出准备抢点攻门的姿态。
“米拉尼试图在两名后卫的夹缝中寻找机会！”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不由自主地握紧话筒，“卡纳瓦罗和贝纳里沃立即形成合围，将他紧紧夹在中间！太勉强了！单薄的米拉尼不可能在这样的身体对抗下完成射门！马尔蒂尼要传中了！”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马尔蒂尼要给乔瓦尼传球时，米兰3号的传球却划出一道冷静的弧线，精准地找到了刚刚跑动到禁区弧顶的甘茨！
无人盯防的甘茨从容调整步点，迎球拔脚怒射——
“砰——！！”
只见一双手套稳稳将这记射门挡出门框！乔瓦尼震惊地看着帕尔马门将布冯几乎是在甘茨起脚的同一时刻向左侧飞身腾空，竟真的将那颗势在必得的射门拒之门外。
看台上的帕尔马球迷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神奇的扑救！！布冯的反应太快了，米兰的配合没能给他带来威胁。”米兰电视台的解说员遗憾地说道，“不过米兰获得一个角球，还有机会。”
卡纳瓦罗上前两步，伸手将布冯从草地上拉起来。年轻的帕尔马门将甚至还朝乔瓦尼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扬：“好险，差点就被你们得手了。”
乔瓦尼一时语塞，下意识抿紧嘴唇，试图把被对手彻底看穿战术的错愕强压下去。
“乔！”不远处，马尔蒂尼的喊声突然响起，唤回了乔瓦尼的注意力。然后，卡纳瓦罗与布冯就看到米兰28号立刻收起了那有些懊恼的表情，沉默地跑回了自己的战术位置。
然而，米兰没能把握住这次角球机会，马伊尼开出的皮球被布冯一拳击出。乔瓦尼迅速判断皮球的第二落点，只见帕尔马中卫图拉姆已占据有利位置，将球稳稳控在脚下。
就在这时，卡佩罗赛前严厉的指令如警铃般在乔瓦尼脑中响起：“压迫持球中卫！”
下一刻，卡纳瓦罗眼前一花，他震惊地看着米兰年轻的28号前锋，以一种不计后果的姿态全速冲向图拉姆，随即在帕尔马中卫起脚的刹那高高背身跃起，用自己的身体作为屏障，硬生生挡住了那记试图发动反击的长传！
皮球闷在他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钝响，弹向一边。卡纳瓦罗立刻上前将皮球重新控制在脚下，然而米兰已趁机全线回防，帕尔马酝酿的快速反击势头被迫戛然而止。
乔瓦尼踉跄落地，脊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他很快便稳住身形，转身再次迎向持球的卡纳瓦罗。
看着米兰小将那双坚定的眼睛，卡纳瓦罗深吸一口气。看来，这个年轻人带来的威胁将不仅仅在进攻端。
比赛进行到第60分钟，场上比分仍未改变，但乔瓦尼在帕尔马两名后卫间的反复跑动还是让帕尔马30岁的左后卫贝纳里沃消耗了过多体力，致使后者在应对米兰右边前卫的冲击时，开始显得力不从心。
卡纳瓦罗甚至怀疑，这位米兰28号或许根本就没被赋予射门权，否则怎会只在禁区甘当诱饵、专注防守，仅有的几次触球也全都快速出球，毫无盘带突破的意图。
他好像隐约猜到米兰主帅卡佩罗换下萨维切维奇的缘由了，毕竟这两人的矛盾在几年前就上过报纸，米兰10号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在场上做配角。
第64分钟，易卜拉欣·巴从右侧突破帕尔马边后卫贝纳里沃，成功下底。
就在他起脚传中的瞬间，一种微妙的惯性思维笼罩在帕尔马禁区内，所有帕尔马后卫都默认无论乔瓦尼如何跑动，最后都会将球传给其他人。就连卡纳瓦罗的防守重心，也因这片刻的猜测而下意识地向甘茨所在的区域松动了半分。
一直被卡纳瓦罗用身体死死卡住身位的乔瓦尼，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防守松动。他立刻反向蹬地冲刺，终于第一次真正切入了卡纳瓦罗身后的空当！
布冯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乔瓦尼的方向，试图封堵球门近角。
皮球飞速转向禁区，乔瓦尼抢在前点跃起，对着足球就是一脚凌空爆射！！
布冯立刻飞身侧扑，双掌并出，试图将球按住。奈何这球距离太近、球速太快，皮球在他手套上猛烈一震，脱手后弹向小禁区线！
卡纳瓦罗早在乔瓦尼穿到他身后时就意识到情况不妙，此时他已转身后仰，飞身前踏，试图将球解围出禁区——
而乔瓦尼在射门落地后几乎未作停顿，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向前蹬地！以一记决绝的鱼跃冲顶扑向皮球！
卡纳瓦罗被突然出现在脚下的金褐色脑袋吓了一跳，已伸出的脚只得在空中硬生生地收回。
“砰——！”乔瓦尼几乎擦着卡纳瓦罗的鞋钉，将头重重砸在皮球之上！
布冯根本来不及做出第二次反应，皮球应声入网！！
“GOOOOOAL！！！米兰扳回一球！”米兰解说员站起来狂吼道，“太疯狂了！乔瓦尼·米拉尼！他简直是冒着生命危险将球顶了进去！”
卡纳瓦罗看着米兰28号从草地上爬起来冲向自己的队友，心中的震撼久久未能平复。他向后看了一眼失去本场零封奖金的队友布冯，摇头说道：“……我刚才差点以为自己在踢世界杯决赛，他为了进球真是不要命。”
布冯此时坐在门线上，目光也投向乔瓦尼，忽然笑道：“往好了想，他永远不会在世界杯上成为我们的对手。”
卡纳瓦罗闻言不禁失笑，他偷偷指了指正跑向乔瓦尼的马尔蒂尼，压低声音对布冯说：“那到时候，我们恐怕就得像保罗一样，整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的队友在场上‘英勇牺牲’了。”
此时的米兰队长恨不得掰着乔瓦尼的脑袋检查这个年轻人究竟有没有受伤。在看到乔瓦尼迎着鞋钉顶向皮球的瞬间，马尔蒂尼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
“队长，我没事。”乔瓦尼有些讪讪地说道，眼前的阵仗和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此时大家难道不应该围成一团庆祝进球吗？为什么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在看待一个重伤员？
“因为……”场边的克鲁伊夫显然在极力克制情绪，但声音还是罕见地带着一丝颤抖：“如果卡纳瓦罗刚才没有收脚，你猜是你的头硬，还是他的鞋钉硬？你不要命了吗？！”
约翰在脑中的怒吼震得乔瓦尼有些发懵。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一向被媒体誉为“铁血硬汉”的科斯塔库塔竟也面色铁青，冲他厉声喊道：“你知道自己刚才那个动作有多危险吗？！”
还是阿尔贝蒂尼看出了乔瓦尼的茫然与委屈，赶忙上前打圆场：“乔，比利不是要骂你，他只是太担心你了。”
“德米，你别拦着！”科斯塔库塔毫不领情，声音反而更高了，“我就是在骂他！”
乔瓦尼现在确实有些难过了，难道为米兰进球还有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帕尔马（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