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后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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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场休息的时候，乔瓦尼被科斯塔库塔揪着耳朵拽向了更衣室。
“你疯了吗？”科斯塔库塔率先推开更衣室的门，一把将乔瓦尼拎了进去，“你知不知道，挑衅球迷完全可能让裁判给你一张红牌？你能不能在冲动之前先动动脑子？”
乔瓦尼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而等在更衣室里的卡佩罗听见这话也明显一副被噎住的样子，毕竟他才是因为一时情绪上头而被红牌罚下的那个人。
乔瓦尼的脑海中立刻传来约翰的笑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科斯塔库塔是在拐弯抹角地骂米兰主帅呢。”
这句话让乔瓦尼因被训斥而低落的情绪有些好转。
而跟在两人身后进门的马尔蒂尼看见主教练难看的脸色，立刻清了清嗓子，科斯塔库塔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沉默地剜了乔瓦尼一眼。
乔瓦尼讪讪地笑了一下，在心里对幽灵教练说道：“……我以为你也会骂我，约翰。”
在他看来，约翰明显是那种非常讨厌在球场上“情绪化”的纯粹理性主义者。
克鲁伊夫轻笑一声，缓缓开口：“我当然要骂你。就为了那点儿报复心理，你全速冲过了整个球场，浪费了宝贵的体力。你现在的优势不过是速度快、意识好，偶尔耍点小聪明。”他顿了顿，“等到下半场，你还有什么优势？体力耗尽跑不动，骗人的把戏对方不会再上当，就剩下一个意识，却在防守反击的战术里毫无用处。到时候你怎么办？拿什么与那些经验丰富的职业球员踢比赛？”
乔瓦尼的兴奋劲彻底消散，报复拉齐奥球迷的快意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有些不安地打量着米兰主帅卡佩罗。
这时，球员们陆续回到更衣室，卡佩罗站在中间严肃地夸奖道：“大家表现得很好，在场面上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还能通过一些出人意料的战术扳回一球。”
他的目光落在乔瓦尼脸上。更衣室的电视转播完整回放了米兰最后那个“声东击西”的进球，电视讲解与慢镜头更是将整个过程拆解得清清楚楚。乔瓦尼最后的射门固然精彩，但那个“声东击西”的战术才是真正撕开拉齐奥防线的关键。
作为球队主帅，卡佩罗当然清楚球员们每天加练的具体内容。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敢在正式比赛中把它使出来。
察觉到卡佩罗神情中的不悦，马尔蒂尼不动声色地向乔瓦尼的方向挪了半步，用一个看似随意的姿态将年轻人半挡在自己身后：“是我同意他试一次的。”
乔瓦尼立刻扭头望向队长，担心卡佩罗会因此迁怒于马尔蒂尼。
卡佩罗看见马尔蒂尼护犊子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当然，没有你的同意，这配合根本打不成。”但凡把这个战术中的左后卫换成别人，都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他的视线逐一扫过阿尔贝蒂尼和科斯塔库塔，这个战术能够奏效，靠的正是这三名米兰核心球员出众的个人能力，以及对手对他们的认知惯性：马尔蒂尼的前插是诱敌的幌子，阿尔贝蒂尼在中场的盘带与传球是进攻的关键，而科斯塔库塔的防守，则是战术失败后最可靠的那道保险。
更何况，又有哪个拉齐奥球员能想到，这三位米兰的绝对主力竟会心甘情愿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做配角？
这个战术虽然冒险，但总比乔瓦尼在U21时和那个皮尔洛“只顾进攻不顾防守”的野路子要强得多。
其实，卡佩罗本就不指望他们今天能在客场击败拉齐奥，能拿到1分已算达成目标。但拉齐奥绝不可能放弃在主场赢下3分的机会，下半场势必会对乔瓦尼严加看防，再加上这小子进球后那大快人心却极不理智的挑衅行为……
“下半场，我会把你换下。”卡佩罗在乔瓦尼诧异的目光中宣布，然后立刻赶在米兰3、4、5号张嘴之前补充，“我对他没有任何不满，我只是不想他在下半场被拉齐奥球员重点照顾。”
乔瓦尼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回落到胸口，但他依旧喉咙发紧，比起被拉齐奥球迷扔杂物攻击，他更难以接受被扔在替补席看队友继续战斗。
其实，“重点照顾”这个词已经说得很委婉了，科斯塔库塔觉得就凭乔瓦尼进球后那副欠揍的样子，他最好下半场连替补席都不要去。
而有这个想法的，显然不止科斯塔库塔一个人。
“你下半场就留在这里，哪儿也别去，我不想看到米兰的替补席被扔满臭鸡蛋。”卡佩罗看着乔瓦尼微微发白的脸色，心里竟升起一丝愉悦——谁让这小子总在场上考验所有人的心脏，是时候让他也尝尝提心吊胆的滋味了。
他让助教拿来一本空白的战术本，塞到乔瓦尼手里：“把你们加练的那些进攻套路都写下来”，卡佩罗语气平淡，但谁都听得出来他的态度软了几分，“我得提前做点儿心理准备，总不能每回第一次见识你们的套路，都是在正式比赛上。”
乔瓦尼的目光在马尔蒂尼、科斯塔库塔和阿尔贝蒂尼之间转了一圈，米兰的核心三人组显然对卡佩罗这一决定并无异议。
于是下半场，乔瓦尼只好老老实实地挨着卡佩罗坐在板凳上，低头画战术图。
场上时不时传来球迷的呼喊或嘘声，更衣室里的电视也实时转播着比赛进展。
卡佩罗偶尔会瞥一眼乔瓦尼的战术板，“你这些战术的核心都是交叉跑位和球员换位，靠变化来诱使防守球员判断失误。”
乔瓦尼没料到卡佩罗会主动开口，愣了一下才答道：“是的，先生。”
“你最近和布雷西亚那个臭小子联系过吗？”卡佩罗皱起眉头。
乔瓦尼明显怔了怔，随后意识到卡佩罗指的是皮尔洛。
“没、没有。”乔瓦尼低声答道，皮尔洛的电话号码一直被他压在训练包最底层，那是皮尔洛家里的电话，他只能在对方结束训练后才能联系到人。可等到皮尔洛下训，乔瓦尼自己也已回到了马尔蒂尼家，他实在很难在被马尔蒂尼们围绕的情况下，去给被所有米兰人提防的皮尔洛打电话。
卡佩罗看得出乔瓦尼并没有撒谎，所以这些进攻套路就是这孩子自己琢磨出来的了？难道……他们都误会了皮尔洛？其实是乔瓦尼带坏了别人家的孩子？
“你的想法不错，但仅有少数几个套路符合米兰现下的战术体系。”卡佩罗压下心中疑虑，缓缓说道，“球队是一个整体，哪怕球员的个人能力再出色，也得在体系里踢球。”
乔瓦尼认真点头：“我明白的，先生。战术体系决定了球员如何奔跑，而奔跑的方式决定了我们是谁。足球不是一个人孤独的马拉松，一个人对抗不了对方十一人。所以，无论球队选择的是进攻体系还是防守体系，都必须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那样运转。”
乔瓦尼很清楚，约翰的战术风格看似激进，其内核却并非个人英雄主义。在强调团队纪律这一点上，这位荷兰人与大多数意大利教练并无二致。
卡佩罗闻言恍惚了一瞬，手不自觉地按上乔瓦尼的头。
不，这孩子是个好球员，他不可能带坏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一定还是那个布雷西亚臭小子的错。
不过很快，更衣室的两人便无暇再讨论什么战术了，因为随着拉齐奥在第62分钟换上体能充沛的克罗地亚中锋博克西奇，比赛又被拖入了拉齐奥熟悉的节奏。而米兰虽然按照卡佩罗中场休息时的部署，力图保住平局，但防线正在拉齐奥一次次的冲锋中告急。
乔瓦尼紧紧攥住手中的铅笔，如坐针毡。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荒诞，他的队友在球场上拼命，而他却像个逃兵一样被钉在这该死的板凳上。
克鲁伊夫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冲动毁的不仅是你自己，更是你的球队。如果你还在场上，即便进攻端无能为力，你的防守意识也远胜于那个顶替你的青年队队员。”
正因决定轮换，卡佩罗根本就没把能踢左前卫的莱昂纳多与多纳多尼带到罗马来，唯一的替补是一个米兰青年队的新人。按照最初的设想，乔瓦尼的体能怎么也能撑到80分钟。
然而他的冲动让卡佩罗的换人无奈提前。
乔瓦尼心中的煎熬一直持续到了比赛的伤停补时阶段。就在比赛即将结束之际，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球场方向涌进更衣室。
转播信号有延迟，但乔瓦尼立刻意识到场上局势有变。下一秒，电视画面印证了他的不祥预感——拉齐奥在第93分钟从中场断下米兰球权，然后由博克西奇与内德维德双人对米兰腹地发起快速进攻，一向将防守反击刻入基因的红黑军团，竟然被拉齐奥踢出了快速反击！
科斯塔库塔滑铲阻止射门失败后，双手抱膝坐在禁区怔愣地望向米兰球门的画面深深刺痛了乔瓦尼。他猛地甩开战术板，没等卡佩罗反应过来，就已一把拉开更衣室的门冲了出去。
从更衣室到球场，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一段被镜头包围的球员通道。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被那阵红黑色的旋风惊得侧身，乔瓦尼几乎是一路不停，手脚并用地冲上连接球场的台阶。
他后悔了，他不该因一时冲动让教练不得不将他换下保护起来！
就在他爬上球场的瞬间，只见米兰队长马尔蒂尼在拉齐奥禁区内左脚挑传，克鲁伊维特高高跃起一头将皮球撞进拉齐奥大门！
进球有效，裁判吹响终场哨音。
就在比赛的最后一分钟，米兰再次扳平了比分！
乔瓦尼喘着粗气，重重跪倒在场地边，手指死死攥紧胸前的球衣，一股滚烫的热意猛地冲上眼眶。
劫后余生的庆幸、被保护在场外的无力感，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自责……所有情绪拧成一团哽在喉咙。他猛地低下头，让额头顶住紧握的拳头，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热意逼了回去。
幸好……还来得及。球队没有输，米兰没有输。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后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