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弱的行星组曲》羡铢

98、第2章 考隆一家人

　　沙耶香的手被男孩握着，她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山林。

　　走在路上，她时不时转头盯着男孩看，好像在思考什么。男孩也转头对沙耶香笑：“你还好吗？”

　　沙耶香听不懂男孩在说什么，只能下意识地摇头。男孩看到她的反应，愣了一下，又拉着旁边的男人小声说了些什么。

　　男人伸手想要摸摸沙耶香的脑袋，她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抱歉，我不是想要伤害你。”男人举起手用英语说，“只是看到你的状态不好，想要安慰你。你还好吗？”

　　沙耶香专注看着男人，勉强理解了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她抿紧嘴唇，另一只手抓着裤子，心里有些苦恼。

　　沙耶香在学校里的英语课还没学太多，只是听过音乐，学过几个单词，能够说“你好”。

　　这个程度没有办法和面前的人交流，而她也只会日语。

　　男人依旧温柔地看着沙耶香，还伸出了自己的手，做了好几个手势，一边做手势，一边演示这些手势的含义。

　　身边的男孩看到男人的动作后，也向沙耶香演示。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突然理解了手势动作的意思，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用手势表达出“我，好”的意思。

　　男孩高兴地拍手，男人也向沙耶香竖起大拇指。沙耶香内心的不安被抚平了一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心想，真好啊，我能理解他们在表达什么。

　　三个人回家的时候，沙耶香看见前面有一个大房子，心想，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的家了。

　　还没靠近那座房子，房子里走出来一位女性。沙耶香便看见身边的男孩朝女性跑去，心里就明白那人应该是男孩的母亲。

　　考隆夫人和沙耶香对上视线，眼里有些疑惑。于是男孩和她说悄悄话解释，她的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连忙走上前抱住沙耶香。

　　被抱住的瞬间，沙耶香又想哭了，但是她没有，只是眼泪含在眼眶里，坚持不让它掉落。

　　男孩又跑过来拉住沙耶香的手，带着她往房子里走。这座房子很大，比沙耶香的家还要大，她站在玻璃窗面前，看着窗外的景色，这里就是他们走出山林的方向，附近还有小溪流，看起来好棒，她心想。

　　沙耶香的心里有点羡慕这个男孩，她在城市里长大，能够看到的是各种各样的房子。但是这里截然不同，站在房子里还可以看到远处的山，视野很开阔。

　　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拉了一下，原来是男孩走过来，想要和她说话。但是两人没有办法用语言沟通，所以男孩拿出来一张纸画画，用图画的方式和沙耶香交流。

　　图画上面先是画了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沙耶香看着画面，就知道这是男孩一家三口，上面还写了字母，她看着字母竟觉得不可思议，日语的爸爸妈妈和这个语言的叫法一样哎，沙耶香在心里感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共同点，沙耶香突然大着胆子念出上面的词语：“爸爸......妈妈......”男孩的神情有点惊讶，立马又变得很开心，连忙指着画上的另一个单词，然后又指了指自己。

　　沙耶香理解了这个手势，便试探性地念出来：“Marusu De Koron？”男孩听到她念出来的名字，有点困惑，便又自己重复了一遍：“Mars de Colón”

　　沙耶香听懂了，原来这个男孩叫马尔斯-迪-考隆。但是她念出来的名字仍然有些奇怪，男孩没有气馁，依旧很耐心地教她念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马尔斯的母亲端着点心和水果走过来。马尔斯很高兴地拉住母亲说什么，两人一起看着沙耶香。马尔斯的母亲指了指自己说：“莉莉。”

　　沙耶香听懂了这个单词，也有样学样地重复这个名字。马尔斯的母亲眼睛弯起，鼓励式地抱了抱她，还请她吃水果。沙耶香接过苹果放在手心里，但没有急着吃，她心里还没有完全放下不安，只能把玩手里的苹果。

　　没过多久，马尔斯又递来一张纸，上面写了一句英文。沙耶香愣了半晌，开始回忆老师有没有教过这句话，她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之前的课上，老师带他们做游戏时，好像说过这句话：“你的名字叫什么？”

　　字母看起来和老师说的一样，可是沙耶香发现自己突然又说不出话了，心里升起一种说不出原因的恐惧。她摸住自己的喉咙，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声音来。

　　马尔斯站在她面前，脸上有些担心，就握住沙耶香的手，一字一顿地念出自己的名字：“Mars de Colón”，他很有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沙耶香内心的恐惧减少了一些，跟着马尔斯重复他的名字：“Mars......”

　　但是想到自己的名字时，沙耶香又开始陷入到一种没来由的焦虑中，所以她又沉默了。

　　马尔斯依旧没有气馁，他又开始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然后递给沙耶香看。沙耶香看到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女孩的形象，应该就是自己，然后旁边多了一行字，她忍不住读出来：“Rosarīa？”

　　“Rosalía.”马尔斯耐心纠正沙耶香，然后又指了指沙耶香，重复这个名字，“Rosalía.”

　　她看着马尔斯的举动，疑惑地指了指自己。一时间想不出头绪，但这个“罗莎莉”的名字可以念出来，那就先以这个名字称呼好了，她心想。于是沙耶香又大着胆子重复一遍名字：“Rosalía.”

　　听到沙耶香念出名字，马尔斯又开心地鼓掌，还把点心放在她手里，邀请她一起玩。沙耶香这次吃下了点心，是一小块曲奇饼干。以前也在家里吃过曲奇饼干，但这次，她觉得不一样。

　　两人一边吃，一边在纸上画画。沙耶香发现马尔斯的画虽然不好看，但是很有活力。这时，一道声音出现：“马尔斯，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沙耶香认出来这是之前的男人，也就是马尔斯的父亲。他走过来看到沙耶香和马尔斯后，便笑了：“两个小孩子，吃点心都沾到脸上了。”

　　沙耶香看到马尔斯父亲的举动后，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一些饼干屑和奶油粘在了脸上。马尔斯的笑声也在耳边响起，他和男人又开始说沙耶香听不懂的语言。她心里的那种恐惧和不安，又出现了。她默默低头，开始在纸上涂颜色。

　　“好了，你们两个真是的。”马尔斯母亲又端着一盘点心走过来，“亲爱的，和我去一下厨房吧。马尔斯，你要好好帮助这位女孩子，要绅士哦。”

　　“妈妈，我刚才给她取了名字的，叫罗莎莉！”马尔斯很兴奋地拿起画作给母亲看，“看，这是我画的罗莎莉，上面还有她的名字！”

　　听到自己熟悉的词汇，沙耶香抬头看向马尔斯的母亲莉莉。莉莉露出温和的笑容，蹲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又和她打招呼：“你好，罗莎莉。”沙耶香鼻子一酸，发现自己又想哭了，她想家，想妈妈了。

　　莉莉注意到沙耶香的情绪，便伸手抱住她：“好孩子，不要怕，这里很安全。”或许这就是母亲的力量，即使是别人的母亲，沙耶香也能在这一瞬间感受到温暖与安心。

　　就像所有的小孩子都会本能寻找母亲怀抱一样，沙耶香也抱住莉莉，把她当作自己的母亲一般，头埋在肩膀上，小声哭泣。

　　之前看到马尔斯的时候，沙耶香也想哭，但她觉得和这次不一样。这次，在莉莉的怀抱里，她遵循了自己的本能哭泣。

　　莉莉也回应般地轻拍沙耶香的后背以示安抚，或许母亲们都会有相似的动作吧。渐渐地，沙耶香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眼皮越来越重，然后靠在莉莉肩上睡着了。

　　沙耶香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很大很大的地方跑步，小小的身体跑得很累。而且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心里感到很害怕，但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门心思往前跑，往前跑......

　　她跑了很久很久，终于发现前方有一个发光的地方。沙耶香很高兴，以为自己要出去了，便加快脚步，继续向前方出发。就在这时，她听见后面有人在叫她：“罗莎莉/沙耶香！”

　　沙耶香急刹车般地停下脚步，刚要回头时，又听见身后的声音说：“不要回头！继续，继续跑吧......永远都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她站在原地，表现出巨大的茫然。为什么有人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有人叫我不要回头？沙耶香原地蹲下，抱住自己的膝盖，看着前方的出口发呆。

　　过了一会，沙耶香重新爬起来，继续向发光的地方跑去。她跑啊跑，脚下突然摔了一跤，手臂都摔破了皮。她一瞬间有点想哭，但现在还不能哭，于是又爬起来向前方出发。

　　终于，她踏入了发光的地方，然后——

　　沙耶香猛地被惊醒，然后身体的半侧有点重，胳膊都抬不起来，但是人又暖洋洋的。她低头一看，原来是马尔斯抱住自己的手臂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