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取三七

28、冷静的她，心碎的他

　　三圈跑完，队伍在起点站定。

　　体育老师刚要布置新任务，手机铃声响起。

　　他接完电话，转身宣布：“今天自由活动，但不准提前离开操场。”

　　“解散。”

　　老师一走，队伍瞬间散开。

　　七许拔腿就想跑，打算拉着皖小伊去找韩雪。

　　郝南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了她的校服后襟。

　　七许被拽得动弹不得，回头瞪他：“松开！”

　　“我不。”郝南攥得更紧。

　　韩雪已和皖小伊汇合，两人齐齐看向拉扯的两人。

　　“他俩好像需要点私人空间解决问题。”韩雪扬了扬下巴。

　　“同意。”皖小伊点头，默契地挽住韩雪胳膊转身就走。

　　“小伊！韩雪！”七许急忙喊道。两人却像没听见，径直走远了。

　　“为什么躲我？”郝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先松开！”七许挣了挣。

　　郝南刚一松手，七许立刻想溜。

　　他反应更快，一步跨前挡在她面前。

　　七许收势不及，“咚”地撞进他怀里。

　　郝南浑身一僵，仿佛瞬间被放置岩浆中。耳根迅速漫上绯红，一路烧到脖颈。

　　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她，瞳孔深处却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那身影不仅刻在眼底，更深入心底，挥之不去。

　　七许像触电般猛地弹开，带着恼意：“明明是你莫名其妙生气，还来问我理由？我怎么知道。”

　　“我没有莫名其妙生气。”他的声音像受惊的小鹿，还有带着一些飘忽不定的感觉。

　　“那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每次送你东西，你都像对待外人一样，非得等价交换才安心。”

　　“我…我不能随便收别人东西不给回报。”

　　“可我们不是朋友吗？”郝南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朋友之间不用这么生分。”

　　七许看着他带着期盼的眼睛，内心不断的挣扎，犹豫不决。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了些，试图让七许放下心中的警戒，更加的信任他：“如果你实在坚持你的原则……那也可以。

　　“只对我这样就好。我送你的东西，不用回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半晌，七许才轻声开口：“我没把你当陌生人……你是我的朋友。”

　　郝南眼底的光骤然亮起，屏息等待着她的下文。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试着对你这样吧。”

　　笑容瞬间在郝南脸上绽开，他孩子气地竖起小拇指：“那拉勾，不许骗我。”

　　“你好幼稚。”七许嘴上嫌弃，却乖乖伸出了手指。

　　两只小拇指勾缠在一起，轻轻摇晃。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郝南的声音带着纯粹的欢喜。

　　两只大拇指郑重地印在一起，为这场小小的风波画上了句号。

　　高二的下半学期，也在这拉勾的约定里悄然滑向尾声。

　　期末考试前最后两节课结束，全校进入大扫除模式。

　　班主任正在教室分配任务，邻班班主任探头进来：“找两个高个子学生去图书馆帮忙。”

　　班主任目光扫视，落在七许身上：“七许……”

　　“老师！我去。”话未落音，郝南已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

　　“行，那你和七许去图书馆。”班主任话音刚落，郝南已拉起刚走出教室的七许，风风火火奔向图书馆。

　　路上，正好遇见同样被支配到图书馆打扫卫生的听月、听叙白兄妹。

　　“你们也是去图书馆？”听月问。

　　“嗯，不知道要干什么。”七许边走边说。

　　“估计是打扫卫生或者搬书吧。”听叙白推测。

　　“应该是搬书。”郝南补充。

　　“搬书干嘛叫我们女生？书很重的话不是该多叫几个男生？”七许不解。

　　郝南飞快地瞥了她一眼，咧嘴一笑：“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信你才怪，干活哪有不累的？”听月毫不客气地反驳。

　　郝南没接话，只是目光又不自觉地飘向七许。

　　累？他心想，心之所向的人在身边，那份累或许真会变成另一种甜。

　　图书馆的冷气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管理员匆匆交代任务：“把这些书按分类放回各自书架，顺便检查书架里有没有放错的书，归位。

　　“书架擦一遍，地扫一下。你们负责一楼就行。”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一楼空间巨大，四个人显然不够，好在日常维护不错，主要工作量在于整理书籍和局部清洁。

　　以过道为界，听家兄妹负责左边，七许和郝南负责右边。

　　七许抬头看着书架上杂乱无章的书籍，叹了口气：“我们这边好像全乱了。”

　　“那就全拿出来重新排吧。”郝南边说边开始抽出放错位置的书。

　　七许依言，像流水线一样将高处的书一本本抽出来轻轻往下扔。

　　正埋头整理的郝南，冷不防被一本天降的书砸中了脑袋，“哎哟”一声。

　　七许停手，只见郝南抱着头蹲在地上。

　　他委屈又带点凶巴巴的表情，戳中了七许莫名的笑点，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郝南不满地站起来，用书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还笑，打了我还这么开心？”

　　七许眉眼弯弯：“忍不住嘛，要不你打回来？”

　　郝南握着书的手指紧了紧。

　　两人距离很近，七许这句无心之语落在他耳中，却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他强作镇定，转身继续理书：“哪有人自己找打的。”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真打我呀。”七许说得理所当然。

　　“你就这么确定？”郝南猛地停下手，转身直视她，眼神带着探究。

　　七许笃定地“嗯”了一声。

　　郝南心头一动，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缓缓向她靠近一步，距离瞬间缩短至呼吸可闻。

　　七许却像被定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清澈的眼睛坦然地回望着他。

　　咫尺之间，一个心如静水，一个暗流汹涌。

　　郝南垂在身侧的手心渗出薄汗，指节微微蜷起。

　　红晕从脖颈一路烧上脸颊。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平静的湖水中找到一丝涟漪，为什么？她如此平静？难道她对我……真的毫无感觉？

　　他不甘心，目光不受控制地滑落到她的唇瓣上。

　　只需再靠近一点点……就能触碰。身侧的手攥得更紧。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一次，七许的心不再平静。

　　她终于意识到郝南目光的落点，心猛地一慌。

　　她想后退，双脚却像被黏住，动弹不得。喉咙也像被堵住，发不出声音。

　　他要做什么？她思绪一片混乱。

　　郝南的目光艰难地从那诱人的唇瓣移开，重新对上她的眼睛，依旧是那双清澈见底，看不出任何波澜的眼睛。

　　他都这样了……为什么？他多希望七许能推开他，哪怕只是后退一步。

　　可她没有。这让他感到一种无力的迷茫和隐隐的心痛。

　　她允许所有人靠近吗？如果别人也这样对她……她是不是也不会反抗？这个念头像根刺扎进他心里。

　　郝南眼底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失落。

　　他再次试探着靠近她的唇，距离比刚才更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拂过皮肤。

　　然而，七许依旧没有动，只是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

　　郝南最终退了回去，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但目光仍锁在她脸上。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沙哑的哽咽：“七许，为什么不推开我？”他的眼底，有水光隐隐闪动。

　　七许像是被那抹水光刺了一下，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眼角，却在半空中顿住。

　　她听到自己生涩的声音，带着初学说话般的笨拙：“你……为什么哭？”

　　郝南望着她停在空中的手，那指尖离他那么近。

　　他想握住，又怕惊扰了这片刻。

　　心底蠢蠢欲动的渴望，终究被他死死按住，控住住了欲望。

　　“我想知道……为什么不推开我？”他声音里的痛苦清晰可辨，“万一……万一我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呢？”

　　他紧盯着她的双眼，仿佛要穿透那层平静的湖水，看清湖底的真相。

　　七许慢慢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天真的笃信：“可你不会，不是吗？”

　　这句话像把双刃剑。她说对了，他的确不会。

　　但这不会背后的原因，她对他毫无防备，或许是因为她对他根本没有那种特殊的感觉，却让他更加气闷和无力。

　　郝南猛地别开脸，像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低沉得近乎沙哑：

　　“整理书吧。”他弯下腰，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本，背对着她，手指用力得关节发白。

　　七许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嘴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也默默地蹲下身，神色平静，捡起另一本书。

　　图书馆里只剩下书页摩擦的沙沙声，和两人之间那无声弥漫、尚未散尽的复杂心绪。

　　紫色蝴蝶不知何时从窗外飞入图书馆里，落在了书架上，静静的观望着两人，煽动翅膀在两人周围转了一圈。

　　落在了郝南的肩膀上，似是即将等待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