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夕》取三七

37、矛盾激发

　　回到家的七许，见家里依旧一片漆黑，正想开灯，却瞥见自己房间透出微弱亮光。

　　她按捺住开灯的冲动，缓缓走向厨房，抽了把水果刀反握在手里，一步步挪向房间。

　　推门进去，正在翻东西的人似有感应，猛地转头，七许立刻打开手电筒，光束直直扎向对方眼睛。

　　看清那人是辞雁时，她心头一震，目光扫过被翻得乱七八糟的书桌画稿，又落在地板上那件父女装上，那是家里仅存的念想，此刻已被剪刀剪得支离破碎。画稿也毁得彻底，一张完好的都没剩下。

　　愤怒像野火般窜上头顶，七许握着电筒的手没松，光束始终钉在辞雁眼里。

　　辞雁被照得眼生疼，捂着眼睛起身，一把打掉七许手里的手电筒，怒吼：“你有病啊？不知道这样很伤眼睛吗？”

　　七许眼神凶狠地逼近，手里的水果刀在辞雁面前晃了晃。

　　辞雁明显慌了，大气不敢喘，一个劲往后缩，声音发颤：“你、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杀人是犯法的，何况我还是你妈！”

　　七许看着她恐惧的样子，忽然弯起嘴角笑了，声音却冷得像冰：“怕什么？你不是总说我是胆小鬼吗？那你现在怕什么？”

　　辞雁从没见过七许这副模样，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晃动的刀。

　　“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七许的声音陡然拔高，“偷我的作品，我没发火；小时候不管我，我忍了；天天对我冷嘲热讽，我也忍了。”

　　“我承认对你有怨恨，但看在你养我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一直敬着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剪掉那件父女装，你是在踩我的底线！撕了我的画稿，你是在糟践我的心血，侮辱我的成果！”

　　她情绪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七许却死死盯着辞雁，没移开视线。

　　泪水与恨意搅和在一起，莫名有些契合。

　　辞雁趁她分神的瞬间，一把打掉水果刀，扬手就给了七许一巴掌。

　　七许反手就还了回去，这一巴掌攒了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和恨，力道重得让辞雁踉跄了一下。

　　辞雁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懦弱”的女儿。

　　可对上七许那双阴郁的眼睛，她的气势莫名矮了半截，嘴上却依旧不饶人：“你就是个懦弱的废物！这是事实，还不让人说？”

　　七许突然疯狂地笑起来，笑得辞雁心里发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知道吗？爸的病原本能好的。”七许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神淬了毒，“等爸走的一年之后，我才知道是你断绝了他的治疗。那时候我真恨不得杀了你。”

　　辞雁脸色一白，随即又挺直腰板，摆出母亲的架子：“我是你妈！这几年我亏待过你吗？”

　　“妈？”七许像是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你跟一个从小被欺负、从没感受过爱的人谈感情？这就是你的败笔。”

　　“你该庆幸，我没长歪，没给你脸上抹黑。”

　　辞雁心里憋着气，气七许叛逆，气她脱离掌控，更怕她真成了气候，威胁到自己。

　　以前这丫头有才归有才，好歹捏在自己手里，现在她把火气全撒出来，以后怕是再也管不住了。

　　“闹够了没有？”辞雁不耐烦地挥手，“闹够了就把卧室收拾干净。”

　　七许冷笑：“我从没欠过你什么。你换药的事，我没把你送进监狱；这几年对你言听计从，早就还清所谓的‘养育恩’了。何况你给我的，不过是些冷冰冰的钱，不是吗？”

　　“仔细想想，倒是我亏了。你早赚得盆满钵满。”

　　说完，她弯腰捡起地上的手电筒和水果刀，走出卧室开了客厅的灯，把刀放回厨房。

　　回到卧室，她捡起那件被剪烂的父女装，找了个袋子装起来。又把手机、充电器塞进小挎包，挎在肩上走出房间。

　　辞雁皱着眉，在她身后怒斥：“你一个人闯社会，早晚会被欺负，走了就别回来了！”

　　七许嗤笑一声，转头像看傻子似的看着她：“六年那么长的时间我都挺过来了，现在快十八岁了，有什么好怕的？”

　　“你在外面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早晚死在外面！”辞雁口不择言。

　　“那我们就等着瞧。”七许挑眉，“下次见面，是你的社会地位比我高，还是我比你高？敢赌吗？”

　　“有何不敢？”辞雁心里盘算着，这丫头年纪小，短期内肯定成不了事，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得灰溜溜回来求自己。

　　“你输了，就去自首，承认是你换了药，害死我爸。”七许盯着她的眼睛。

　　辞雁被她看得心里发虚，却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了。

　　“我输了，”七许顿了顿，“我所有的画稿都归你，我这辈子再也不画画。”

　　“没问题。”七许转身从卧室拿出纸笔，写下赌约，签上自己的名字，把纸和笔推到辞雁面前。

　　辞雁扫了眼内容，心里嘀咕这丫头倒谨慎，还是拿起笔签下名字。

　　两人各拿一份收好。七许趁辞雁低头看条约的功夫，悄悄拿出手机，对着能拍到两人签字的角落按了下。这一幕，辞雁没看见，她拿到条约后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自然也没察觉七许的小动作。

　　七许出门时，正好碰到回来的韩雪。

　　“这么晚了，你去哪儿？”韩雪看着她一身“装备”，满脸疑惑。

　　“老板叫我回去加班。”七许随口扯了个谎。

　　“不是，这么晚叫你回去？万一出事怎么办？”韩雪的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放心吧，有人来接我。”

　　韩雪无奈叹气：“那行，路上小心点。”

　　“嗯。”七许转身要走。

　　韩雪本想送她一段，实在不放心，却被辞雁拦了下来：“大晚上的出去干什么？不安全。”

　　韩雪只好作罢，拿出手机给郝南发消息：【七许要走了。】

　　看到消息的郝南坐不住了，抓起外套和手机就往外冲。

　　“儿子，你去哪儿？”郝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等他问完，郝南已经摔门而出，在雪地里疯跑起来。

　　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走？到底要去哪里？要做什么？

　　他越来越看不懂七许了，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跑得太急，脚下一滑，他重重摔在地上。

　　忍着疼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继续朝着七许家的方向狂奔。

　　到了她家楼下，路灯把雪地照得发亮，地上的脚印格外清晰。

　　他顺着脚印一路追，跑了许久，脚印却在一棵大树旁断了。

　　左看右看，再没找到其他痕迹，七许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郝南站在原地，目光茫然地望着前方，拿出手机给七许发消息，对话框却始终停留在“已送达”，没有回复。

　　最后，他只能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车里，李莫风从后视镜瞥了眼后座的七许：“有心事？”

　　“你怎么会在这里？”七许没接他的话，反问了一句，她不想聊刚才的事。

　　“过来转转。”李莫风说得轻描淡写。

　　“大城市不够你转，跑到小县城来？”七许挑眉。

　　话音刚落，手机“叮”地响了一声。她解锁一看，是郝南发来的消息。

　　【老板叫你回去？】

　　七许回：【嗯。】

　　【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

　　【到了告诉我。】

　　【好。】

　　结束聊天，她退出对话框，把手机揣回兜里。

　　“跟谁聊天呢？”李莫风从后视镜里把她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朋友。”

　　“好朋友？男的女的？”他追问得干脆。

　　七许懒得理他，闭上眼靠在后座上，想小憩一会儿。

　　可他不依不饶：“男朋友？”

　　她实在困得没力气解释，含糊地“嗯”了一声。

　　“吱——”车子猛地刹车，七许身子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上前排座椅。

　　“你干嘛突然停车？”她揉着额头，语气带着起床气似的不耐烦。

　　“你还没满十八岁，谈什么恋爱。”李莫风的语气透着股莫名的严肃。

　　“我什么时候说谈恋爱了？”七许皱眉，“快开车吧，我想早点回去睡个好觉。”

　　“车上也能睡。”李莫风往后一靠，“我也累了，就在路边歇会儿，明天再走。”

　　“呵。”七许简直无语，同样是男的，怎么比郝南还幼稚？连他都比不上。

　　她也懒得争了，就那么靠在后座上，困意汹涌而来，管它舒服不舒服，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前座的李莫风手背在后脑勺上，望着窗外的雪景发呆。过了会儿，他轻轻叫了声：“七许。”

　　没人应。

　　他又唤了一声，依旧没动静。

　　转头看向后座，见七许呼吸均匀，是真的睡着了，他才低声吐槽：“有这么困吗？秒睡啊。”

　　确认她睡熟后，他像是卸下了什么包袱，声音放得更轻，思绪也飘远了：

　　“七许，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

　　“为了跟你搭句话，我给全工作室买了奶茶，原以为你会喜欢，结果你不喝，转手给了虹茗。”

　　“还有一次，我带朋友来见我姐，大家都围着我朋友说他帅，就你一点不感兴趣，埋头画你的人物稿。”

　　“每次有活动，别人都在玩闹，你总一个人待着，安安静静的，好像什么都惊扰不到你。”

　　“同事拉着虹茗去玩，你也没反应，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那时候看着你，真挺心疼的。”

　　“想不通啊，这么好、这么优秀的女孩，怎么就没人跟你走近点呢？”

　　“后来跟你接触多了才发现，不是没人愿意跟你玩，是你总隔着层温和的距离，谁也进不了你的心。”

　　“年纪轻轻就这么戒备，我其实挺佩服你的。实话跟你说吧，我来这小县城，就是为了找你。”

　　“我是为你而来的。”

　　“滚！”七许眉头紧锁，突然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李莫风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看她，却见她眼睫颤了颤，依旧闭着眼，原来是在说梦话。

　　他松了口气，又坐了会儿，才重新发动车子，缓缓驶进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