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夜探人贩子村 ...
-
“男朋友”三个字即刻让闻黛的笑按下终止键，神态变换之快足以在戏剧学院的专业考试中拿高分，她扑闪了两下眼，否认得不假思索：“没想什么，不是想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的。”
大娘倒也没多想，只是无心道：“噢——你刚刚笑的那个样儿，特别像那些小妹子情窦初开的时候笑的样儿，我就寻思你该是在想男朋友呢。”
无心总是说者无心。
仰着下巴眺向游着薄云的黑蓝色天空，闻黛垂放在大腿上的手掰到了一起，待在偏左侧位置的心脏怪异地跳动着。
从未思考过男女之情的闻黛破天荒地崩了一根感情的弦。
要了命了，她该不会喜欢陈斯辙吧？
但很快她就没有了思考这个问题的余裕。
在三轮车将要进村时，大娘倏地半转过身子，她的手在椅背头上连着拍了几下，压着嗓子催促道：“趴下趴下！妹子你赶紧趴底下别出声！诶唷，那门口有人在聊天，咱们借着这天黑躲躲。”
头脑快速地运转的大爷刹停了三轮车，他松开了车把手，当机立断道：“你骑着三轮车进去，我带着这妹子绕路摸去你爸妈家里，你就说咱们吵架了，吵架原因……你就说咱俩夫妻生活不和，说我不愿意跟你那个啥，然后你就使性回来，因为你觉得我在外头有人了。”
刚趴下去的闻黛不可思议地把脑袋抬起来。这叫什么，这就叫英勇就义舍己为人啊！
“啊？为啥啊？”着实是黑夜和没睡醒的大脑碰撞在一起容易让人的思维罢工，大娘呆愣愣地扭着脸对着大爷。
大爷瞄了眼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村子，他凑到大娘面前让彼此眼对着眼，遏制着想要飘高的嗓音道：“你想想，你来的是你娘家，咱们俩离这儿又没多远，至于大半夜突然过来吗？”
“而且这小妹子趴在后边有啥用呢，万一那些人握着手电筒过来看呢？那我们全完了。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假装跟我吵架了，现在闹离婚才回来，之后我们再跟你爸妈解释。”
似懂非懂的大娘啄着脑袋，寂然了小半刻，大约是回过了神来，又或是脑补了些别的。在漆暗的夜色里，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大娘当即伸出手，她抓住被大爷松开的车把手，一甩脑袋痛快道：“成！这儿就交给我吧，你们绕后过去，注意着点儿。”
一骨碌爬起来的闻黛下了车，大爷一拐身一伸腿就落了地。
他伸长胳膊把后方载着的牛奶给提起来，再扬着下巴冲大娘抑着声道：“我把奶提走了，你跟我闹起来指定不能还有心思拣奶回来，能把衣服穿好就不错了……”
“对了，他们要是问起你没拿衣服的事儿，你就说走得急，最好挤点儿眼泪出来，你一天天待屋里看的那些电视剧不都这么演吗？就这么办！”
大娘没出声，而是拧动车把手，“吱嘎吱嘎嗯——”地远走，颇有一种舍身就义的观感。
拍了拍胸前粘上的灰，闻黛吞了吞喉咙，她还真有点儿好奇大娘和大爷都脑补了些什么，连带着她都在茫昧中有种出演谍战片的错觉。
提着奶的大爷在昏晦里朝着她使劲别了别脑袋，向着另一个方向耸，“妹子你赶紧跟我走，咱们往小路里顺溜过去。”
纵使黑魆魆的布着模糊，闻黛也依然瞧出了大爷紧锁的眉头，连带着焦急的眼神都分外明楚。
她忙不迭答应了声，抬脚跟上大爷，走进了几乎比人还高的荒草堆里。
夜行的两个人潜游，而明面上坦荡地骑着三轮车进去的大娘，果不其然被门口谈天扯地的几人拦下。
三个男人里有两个瘦一个胖，瘦的一高一矮，胖的和那矮的一般高。
捏着烟杵在三轮车前头的是高瘦男人，他擎起手把烟凑到嘴边，深深吸一口再呼出去，眼珠一上一下地在瞪着双红眼睛的大娘身上扫。
不出大爷所料，剩下的那两个矮个儿男人分别打着手电筒，不紧不慢地围着三轮车转。
矮些的胖男人踮着脚仰着下巴，仿佛想把上身都投进三轮车的后车厢里似的，没瞄见东西，才慢慢悠悠地看向坐在前头抹眼泪吸鼻涕的大娘。
还是那矮瘦男人先开的口，他捻着手里的烟抖了抖烟灰，歪着脖子凑到大娘边上去，问：“诶噢，你是根叔的女吧？咋哭着回来了？你以前不是觉着村子里吵哄哄的，然后跟着你老公搬出去了的吗？”
大娘咬了咬后槽牙，但现在不是计较他语气里的讽刺的时候。
她“呜”地一声哀伤地哭起来，腾出来的左手用袖子蹭着眼泪，哽咽道：“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天娘老子的，还不是我屋那口子，现在看我年老色衰了，碰都不肯碰我，天天晚上背对着背睡觉，这是夫妻吗？不晓得的，还以为我们是拼床凑合睡的呢！”
她用力吸了一下鼻涕，咽动着喉咙，脸上糊着的眼泪挤在皱纹里，下巴颏里的第二层下巴肉被张开的嘴压得也露出来。
“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天娘老子的，结婚的时候甜言蜜语哦，求婚的时候还唱情歌，现在看我年老色衰了，碰都不肯碰我，天天晚上背着背睡觉，他指定是外头有人了！我今儿个回来就是要跟我爸妈说这事儿的，我要跟他离婚！”
眼瞅着大娘的情绪越来越激愤，几个还想刁难一番的男人连烟都抽不动了，先后地把手里的烟给掐灭丢去了一边。
站在车头前的高瘦男人稀罕地浮现出了为难和头疼的神情，他又是啧又是嘶，抬起来的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一会儿高一会儿低。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三个男人在无声中达成了一致，矮胖男人走来前头粗噶着嗓子劝道：“不是啊，你不能这么想你男人你晓得伐？那男人也不是天天都有欲望的啊，天天想那档子事儿的不就成畜牲了吗？”
不凑巧的，适才由他们站在门前守着的屋子，骤然传出不可言说的呻吟声。
大娘揩着眼泪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另外三个男人的表情亦是陡然一变，只不过变出的眸色是阴冷。
其中矮瘦男人的手伸去了外套的口袋里，他握着口袋里的东西缓缓往外抽，露出的一段银刃映射冷光。
但大娘却没问那是什么声，而是一拍大腿，当场嚎得更凶了些。
她“哎哎啊啊”地呜呜地哭喊：“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天娘老子的，听听这屋里的声儿吧！你瞧你们这是没欲望吗？你们没欲望你们会排着队在这娘们儿屋门口等？那你们是畜牲吗？我家那口子他铁定是有了别人啊！”
被嚎嚷得脑仁疼的三人不约而同地揉起了耳朵，矮瘦男人把刀重新放回了口袋里。
高瘦男人挪步子退到一旁，给她让出路，口气里尽是不耐烦：“哎哟喂，我是劝不动你了，你回去跟你爸妈说去吧，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结了婚以后还这么胡闹，你也不想想你嫁出去的女儿会怎么想……”
“你们懂啥？！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你们肯定是自个儿帮着自个儿的，这婚我还就是要离定了，我要为我自己活一次！”吼出一嗓子，大娘恶狠狠地瞋着她那双简直要成血红了的眼睛，没来得及擦的鼻涕好险没跟着她扭甩脑袋的动作一块儿抖出去。
语毕，她也不顾这三人脸色如何，车把一拧就“吱嘎吱嘎嗯——”地骑着车溜远了。
虽说童年时认得，但许多年不见——那高瘦男人拧紧了眉头，睃了一眼远去的三轮车，再撩目觑向那矮瘦男人，眉宇里积着不解与嫌弃，声调往高了捩：“她以前也这么神经兮兮的？”
“不然呢？小时候就一股子疯劲，你忘了她小时候人都喊她疯丫头啊？还以为她生了孩子养大了崽以后会好点，没想到越活越回去。哎呀，幸好我没有女儿哦，要是有她这么个崽真的是，我都会疯掉。”
似乎是嫌晦气，矮瘦男人面撷嫌恶之色，抬着脚使劲碾磨着之前被他丢地上的烟头。
身后的屋子的门被拉开，刺耳的吱扭之后走出来了个正着扣皮带的男人，杂乱的短胡子包夹的嘴唇微微打开，发黄的牙齿咬着正燃着的烟，挂在他脸上的餍足昭然。
看准了时机的矮胖男人先他们一步往屋子里跑，撂下句：“你们接着聊，我先进去享福咯！”
高瘦男人和矮瘦男人相视一眼，齐齐露出了个无可奈何的笑，其中高瘦男人把手插进兜里，挺直了背昂着脑袋望着天慨叹道：“我是觉得，那疯娘们儿的男人在外面有人了也正常；毕竟，有个像她那样的卖都难卖出去的婆娘，也是种男人的耻辱啊！”
兵分两路了的另一路兵一路走得坎坷且跌宕起伏，主要是跌和起伏——不是她跌了再起再伏，就是他跌了再起再伏。
“诶哟喂！”
“哎我艹！”
前一声属于被横过来长的杂草绊倒的大爷，后一声属于想绕开大爷那道儿，但被一块石头给拦了一脚的闻黛，尤其这石头还跟地里长出来的似的。
手臂砸在铺着小石砾的黄土地上，感觉不好受，虽说有横陈的杂草把它们的锋利给柔和，但杂草本身的锋利也不容小觑。
闻黛撑着身子爬起来，她拍了拍身上裹着的外套衣袖，指腹感受了一下外套的表面，好在没被那些杂草给划出痕，否则报废了一件衣服她是会很痛心的。
给她领着路的大爷模糊的背影看起来总有种苍凉的感觉。
闻黛挤着偶尔扇自己一巴掌的树桠往前钻，因地势不平，她每一脚都踩得忽高忽低。
自从刚才的几连摔以后气氛就陷入了一片静谧，闻黛低着声音搭了个茬：“伯伯，你蛮熟悉的哈。”
大爷的声气里隐有得意：“那可不是嘛，以前我和你姨还没结婚的时候，我就是摸着黑上她家找她去的，那会儿真是就差飞檐走壁了。就是这么几十年下来，这儿也有点变化，不好走咯。”
手扶在大爷先前扶过的树干上，闻黛小心地跟着大爷一步一步走，在又经过几连摔以后，她和大爷双双狼狈地赶到了一家亮着橙黄色灯光的屋子后门处。
当地的其他房子建得还都比较大，甚至有的自建房造成了有设计的别墅，唯独这一间屋子依然是矮矮的木瓦房，扩建出来的小院子也是用水泥砌造的。
大爷上前拉了拉铁栅形的小门，上了锁无法打开，随即他当着闻黛的面表演了个《老当益壮》的节目。
男人的手搭在矮墙上用力一撑，右腿先抬起来向上勾跨，整个人成了趴在围墙上的条状物，继而再向内一翻，人就进了围墙里——只不过还踉跄了好几步。
他喘着粗气转过身，脸绷着往上扬，体态严正地挺起胸，给人以他下一秒就要宣誓的既视感。
闻黛走到与自己的胸差不多高度的矮墙前，她抑低音量捧场道：“伯伯不愧是年轻时候就差能飞檐走壁的人，现在宝刀未老啊。”
怪光线太昏暗，当闻黛效仿大爷翻进去以后方知，这墙内的地面水平高度比墙外的矮了一截！
毫无防备就落了地的脚振得发疼，于是闻黛也如同适才的大爷那般，踉跄了好几步。
就在闻黛以为大爷要敲门时，她眼瞧着大爷走到了挨着左侧矮墙的一面窗户前，看不清他对着窗户做了什么，只见得他捣鼓之后的几下用力，无力抵抗的木支窗就这么被他抬起来。
大爷身材属于精瘦型，他没看闻黛这边，只管一壁从窗户的敞开部分往里爬，一壁道：“你先在外头等着，我进去给你开门。”
根据窗户位置和后门的所在位置来看，窗户应该是内部靠左侧的房间的。闻黛才答应了一声“诶”，就瞄见后门的顶处的小栅栏窗也透出橙黄的光，下一秒，门被打开。
站在光影里的大娘眼睛没脱肿，且仍有些红，她探着脑袋在后院里扫量了一圈，在看见闻黛后冲着其招了招手。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夜探人贩子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