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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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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申久违地喝了酒。
他向来没有借酒浇愁的习惯,可今夜,手机屏幕上那张司南朋友圈照片就像一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落地窗,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照着他眼底的难以晕开的沉郁。
酒精并未带来预期的麻痹,反而像催化剂,将心底那些被理智强行压制的在意翻搅上来,如同深海里失控的暗流,汹涌地将他吞没。
醉意朦胧中,那股不受控的冲动最终占了上风,他点开了那个沉寂许久、仿佛蒙尘的聊天框。
[你和他,在一起了?]
他盯着这行字,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司南刚画完创意图稿,正准备关灯睡觉,手机屏幕突兀地亮起。她扫了一眼那条没头没脑的消息,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在她看来,合格的前任就该如同人间蒸发,而不是时不时跳出来,诈尸一般刷存在感。
她撇撇嘴,指尖在屏幕上利落地点了几下——拉黑,删除,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她将手机调成静音,心安理得地沉入了梦乡,徒留屏幕那端的男人,在冰冷的夜色里独自焦灼。
顾景申等了许久,屏幕依旧沉寂。他按捺不住,又发出一条试探的消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以及系统冰冷的提示——
【你还不是对方好友】。
他,被司南毫不犹豫地拉黑了。
这或许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遭到他人的排斥与切割。
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从来只有旁人想方设法与他攀上关系,哪曾有人如此急于抹去与他的一切关联?
“呵——”他几乎被气笑了,胸腔里翻涌着一种陌生的、混合着挫败和愤怒的情绪,酒精让这份感受变得更加尖锐,“刚离婚,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甩掉我么……”
凭什么?凭什么她当初满腔热忱地爱他时,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又凭什么如今她说不爱了,就能如此干脆利落、毫无负担地将他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仿佛他是什么急着处理的垃圾...
强烈的失衡感和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
他拨通了陆铭的电话,声音因酒精和情绪而显得低沉沙哑:“给我查!我要知道,最近出现在太太身边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半夜被电话惊醒的打工人陆秘书:“……好的,老板。”
他听着电话那头不同寻常的语气,心里暗暗叫苦。不知道这位爷又受了什么刺激,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老板似乎对和司小姐离婚这件事……后悔了。
陆铭默默腹诽:既然舍不得,当初何必签字?这都领了离婚证了,还要干涉前妻的交友自由,实在不算地道。
当然,这些吐槽他只敢烂在肚子里。唉,幸好老板给的薪资和加班费足够丰厚,不然他睡觉绝对手机关机!
*
司南很快开始了在“绒意”的坐班工作。
她知道舒晏清有自己的主业,来这里更多是临时替他母亲打理事务。因此,当她发现他几乎每天都出现在公司时,不免有些讶异。
这天,司南在工位上坐得久了,腰背有些酸胀,便起身活动,习惯性地溜达到了茶水间。听说今天行政部新采购了茉莉花茶,她想泡一杯提提神。
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高挺背影——舒晏清也在。
两人目光在空中相遇,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茶水间的热水常年供应。司南走到储物柜前,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茶罐中搜寻。当她伸手去取那罐新到的茉莉花茶时,另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也恰好伸向了同一个目标。
温热的指尖与微凉的皮肤猝不及防地轻触了一下,那短暂的、带着体温的碰触感却格外清晰。
司南像被细微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收回了手,随即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身侧传来他温和低沉,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抱歉。”
“不不不,”司南连忙摆手,掩饰着那一瞬间的慌乱,“没关系,你…你先请。”
舒晏清身量很高,微微偏头,便轻易地将她细微的窘态收入眼底。他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神色自若地取下了茶罐,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意外从未发生。
“来吧,”他极其自然地递过一个台阶,化解了空气中那点微妙的尴尬,“我们一起尝尝这次采购的茶叶品质如何。”
见他如此坦然,司南心中那点无所适从也渐渐消散。两人各自取了一小勺茶叶放入杯中,看着干燥的叶片在热水的浸润下缓缓舒展,释放出清雅恬淡的茉莉香气,在空气中静静萦绕。
“你也喜欢喝茶?”司南随口问道,“我还以为你会更倾向于咖啡。”
“最近睡眠不太好,喝咖啡恐怕会加重失眠,”舒晏清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扰,司南这才注意到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但又需要提神,喝茶算是个折中的选择。”
司南了然地点点头。她想起自己的经验,便热心建议道:“你有试过睡前点香薰吗?我之前买过一家的香薰,感觉助眠效果还不错。” 她顿了顿,带着点试探问,“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尝试一下?”
舒晏清闻言,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期待与打趣:“迫不及待想试试。”
司南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回家后,她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整理行李,记得自己应该还有一盒未拆封的助眠香薰,却不确定是否带了过来。可惜,当时离开顾家时太过匆忙,那盒香薰终究是落在了半山别墅里。
她不想再与那个地方、那个人有任何不必要的牵扯。正好次日约了皮肤管理,她便顺路绕道去了之前光顾过的那家精品香薰店,一口气买了四盒口碑极佳的助眠香薰。
线下购物的体验感极佳。店主是个品味很好的年轻姑娘,细心地将四盒香薰用素雅的雪梨纸和干花精心包装,系上了雅致的丝带,成品精致得如同艺术品。司南捧着艺术品心情明媚地付了款,拎着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步履轻快地回了家。
第二天清晨,司南刚走到公司楼下,一眼便看到了那抹熟悉挺拔的背影。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肩宽腰窄,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道风景,引得路过的人忍不住侧目。
“舒…晏清,”她想起包里的香薰,快走两步唤道,“等一下。”
背对着她的男人闻声转过身,看清是她时,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漾开了清浅而真实的笑意,如同春风吹皱一池湖水:“真巧。”
司南也不禁莞尔,确实,他们似乎格外有缘分。
她将手中包装精美的香薰递了过去,语气轻快:“这个给你,回去试试看效果。” 怕他期望过高,她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诚恳和免责意味,“对我挺有效的,就是不知道适不适合你。”
舒晏清接过那份还带着她指尖温度的礼物,这才恍然想起是之前提及的助眠香薰。她竟将这样一件小事如此郑重地放在心上。这份细致和真诚,让他心头微微一暖。
“好,”他郑重地点头,眼底笑意加深,“我今晚就试一下。”
两人站得颇近,男人高大俊朗,气质温润矜贵,正微微垂眸,专注地看着眼前的女子,目光柔和;女子身姿窈窕,一袭简约的黑裙更衬得她气质出尘。晨曦的光晕笼罩着他们,远远望去,宛如登对璧人。
偏偏,总有不解风情的人,执意要打破这份静谧的美好。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压抑着怒气的低沉男声骤然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质问,惊得司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脚跟却不稳地撞到了身后人的鞋尖。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掌极有分寸地在她肩侧轻轻扶了一下,适时稳住了她的身形。
舒晏清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温和耐心:“小心些。”
顾景申原本看到司南主动给另一个男人送礼物的画面就已妒火中烧,再见到舒晏清触碰她的动作,更是理智尽失,刻薄的话语脱口而出:“不知廉耻!”
司南:“……”
她简直要被气笑了,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扶一下避免摔倒,怎么就不知廉耻了?
她现在看到顾景申就生理性厌烦,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只想尽快离开。她下意识扯了扯舒晏清的袖口,压低声音道:“他有病,我们快走。”
这亲昵的小动作和毫不避讳的低语,如同火上浇油。顾景申听得清清楚楚,心头的邪火烧得更旺,他猛地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司南的手腕:“你不能走!”
司南用力一甩,却没挣脱他的桎梏。还是舒晏清看不下去,伸手,力道恰到好处地格开了顾景申的手,将司南护回了安全距离。
此刻的司南,已经完全顾不上在舒晏清面前维持什么形象,只想让眼前这个胡搅蛮缠的前夫立刻消失。
积压的怒火瞬间爆发,她冲着顾景申大声吼道:“顾景申!你有完没完?!”
被她这么一吼,顾景申怔忡了一瞬,眼底甚至掠过一丝受伤。可当他目光再次触及她身旁护花使者般的舒晏清时,那股执拗和不甘又占据了上风,他依旧试图靠近。
舒晏清虽然一直沉默着,此刻却毫不犹豫地上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司南更严密地护在了自己身后,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他这个保护意味十足的动作,再次精准地刺痛了顾景申敏感脆弱的神经。他半是威胁半是警告地低吼:“你知道我是谁吗?滚开!”
舒晏清闻言,不仅没有退让,反而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他平静地迎上顾景申暴怒的视线,语气淡然而笃定:“我知道。”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是司南的前夫。”
——那天散伙饭餐厅门口的偶遇,他看得分明。
“你!”顾景申被这轻描淡写却又事实确凿的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白。
他懒得再与这个“不相干”的人纠缠,灼热的目光死死锁在舒晏清身后的司南身上,语气混杂着粗鲁的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与控诉:“我们才刚离婚!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找新人?怎么能这样!”
司南只觉得他不可理喻,分开就是分开了:“顾景申,你听清楚!我现在是单身,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
“可我们——”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司南毫不客气地打断——
“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一字一顿,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清晨的空气里,斩钉截铁。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是什么意思,需要我帮你查字典吗?意思就是,不管我们过去怎样,从拿到离婚证那一刻起,我和你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顾景申被她话语里的决绝刺得心脏紧缩,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甚至带着点退让的意味掏出了手机:“可是……你能不能先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明天我们还要一起去老宅……”
老爷子确实还不知道他们离婚的消息。
司南沉吟片刻,却给出了一个让顾景申心沉谷底的答案:“不用了。明天我自己会叫车过去。一直瞒着爷爷终归不好,我们之间的事,明天我会亲自跟他老人家说清楚。”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彻底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