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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天作之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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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对童孟沅来说,已经属于很遥远的日期了,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到时候究竟能不能留出时间。现在当然更不可能给一个肯定的答复,于是几乎是当场,童孟沅就朝着裴谯耸耸肩,接着站了起来,说:“我很难保证。这个说不准。”
虽然会城是个一听就极具诱惑力的宝地,但童孟沅的手机这回是真的响起重要的事来了。
等他和穆青再通完电话,童孟沅就直接转身和裴谯说拜拜,裴谯甚至来不及说一句‘我送你’,童孟沅就已经狂按电梯跑出去了。
实话实说,即使在双方都有意和解的前提下,他俩在实际上也压根没什么时间再叙旧。
裴谯在这点上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能做的也很有限,最多也就是在童孟沅下楼的间隙凑到窗户边上,然后看着童孟沅从车库倒车出来驶入车流,就此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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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发出去的某批货在售后上出了问题,有一批东西没经检查就直接被发货,结果到达以后才被人发现在其中的配饰里有重大瑕疵,店铺好差评一直都是交错出现,最初有一两条差评时,穆青也没太在意——
就是他俩实在也很难想到,出问题的竟然刚好就是员工摸鱼漏检的那一批。
越是这种问题,追究起来就越是具有层次感,其中只要随随便便地发散,就能自然而然地联想到——是不是平时加工就偷工减料?是不是平时员工就一直摸鱼?是不是整个公司上下就全是为了捞钱,其实压根没一点想做好产品的心?
童孟沅回来扔下外套就去替穆青重新查剩下还没发的东西,一边查一边打电话找当时的加工厂追责。
穆青则坐到直播间开始解释。等又前后忙活到后半夜以后,这事才勉强告一段落。负责这批货的加工厂本身还在外地,哪怕想要究责,也绝对是一地鸡毛。
童孟沅单是数仓库就数到半夜,清早被人换班以后更是躺在床上头沾到枕头的瞬间就入梦。完完全全地身心俱疲。
等下午起来之后继续数。加工厂前一晚还含糊其辞,说是工人没注意可能出了点纰漏,第二天晚上等童孟沅把所有的纰漏都找出来,发现足足有十箱之后,加工厂就干脆一直装死回避,一开始打电话过去还能拨通,后来直接查无此人。
MATIO自营业以来首次受挫,一受挫就摔了个大跟头。这十箱货肯定是不能再发出去了,但即使算上起初预计损耗的余量储备,仓库里其他的东西肯定也填不满这个窟窿了。
现在就只能花更高价找没有优惠的新加工厂了。可惜现在即使愿意付更高一点的价格,因为周期太短太急,也还是不见得能有人来救火。
一时之间,童孟沅和穆青都开始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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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又过了两三天,能直接接手烂摊子的工厂果然都纷纷表示自己眼下无空档,童孟沅和穆青已经忙到平均两三天才轮番睡一次觉,但等这次售后风波结束以后再一算收支,就发现之前三个月所有紧锣密鼓地准备瞬间凭空蒸发一半,全用在赔偿和断货身上了。
不过有下一季度的营销目标还在身后狂追,现实也容不得他俩颓丧太久,很快就又得出差,不然赔款根本永无止境。
每当遇上这次卖货不利的情况时,穆青就会异常地希望隔几天之后就有大单空降,一笔大单可解万愁,平价珠宝买上几百单可能都不如一笔大单出的利润多。
童孟沅虽然也想,但多数时候都更觉得穆青完全在臆想。一眨眼童孟沅又出了几个长差。再和裴谯见面又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
合作工厂出问题会引发的问题绝对是一系列的。直播后续的货源跟不上也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那个工厂还承接了一部分MATIO高级定制产品的一些工艺,童孟沅这两个月一直在想办法还能不能找到‘平替’工厂接手,如果不行,他就也只能花重金,再找其他办法去赶剩下的这批定制。
眼看着交货的时间在眨眼间变得越来越近,童孟沅也就只有脸上还能勉强作出镇定,其实早已心急如焚。
不过就算再怎么急,墙上的时钟还是一秒一秒地向前走,每一步都是既定的间隔。
几天以后童孟沅去参加了一个老顾客的生日派对,还是大差不差的人影幢幢,等音响里劲爆火辣的电音一响,每个人都能在这里释放自我。童孟沅从头到脚只有脸和衣服和这里最搭,其他每一处都充满违和。水土不服。
不过有些时候只要表面上能看过去就足够了。童孟沅送完礼物后照例找了个没多少人的地方坐着,准备在此消磨时间。结果喝酒时,冷不丁听见旁边也有人在感慨:“哈哈,这都是他们这些年轻人才会玩的东西,像我们就已经老咯……”
童孟沅一抬头就看见裴谯坐在隔壁,脸上笑容轻轻地和别人碰杯。
人烟罕至的反义词就是富贵却独立于人世,童孟沅之前就有好几次也误打误撞地和‘圣驾’擦肩过,这次也不觉得太意外。
而且,虽然说是人烟罕至的‘圣驾’,但这群人坐在这里却仍有风险被人听墙角,童孟沅通常情况下都会自觉地走开,不过这回却只是朝会厅更隐蔽地某个帘幕后躲了躲,就此正大光明地听起墙角来。
一群手里刚好有闲钱的富家公子哥正在对着期货市场大聊特聊,一会说到稀土金属一会又说起外贸政策,劝别人花钱一个比一个痛快,但每当说起自己时,却又突然开始支支吾吾。童孟沅一边听一边发呆,人虽然还站在原地,但灵魂已经出走多时。
裴谯虽然坐在人群之中,但说话的时候屈指可数,多数时候童孟沅压根听不见他的声音。即使听见裴谯说话,也只是他在带着裴鹿迎进入话题,每当裴鹿迎可以招架点什么的时候,裴谯也就激流勇退,再次消失在讨论声中。
但其实童孟沅很想念裴谯的声音,人会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一旦倒在床上就可以立马阖眼入睡是本世纪最大的骗局,童孟沅越忙脑子越混乱,有时候就算躺在床上以后也闭不上眼。今年已经算得上还不错,前两年的时候童孟沅的脑子简直就像疯了一样会乱转。
事情太多没有着落的,可能脑子只有在不停地转的时候,人才可以得到解脱。
这个时候……一个语气平缓语调适中嗓音还能算得上甜美的声音简直就是天然的催眠白噪音。
过去三年,童孟沅最想裴谯的时候,就是每次夜里不管怎么翻来翻去都睡不着的时候,以前他要是睡不着,裴谯就会过来抱着他拍拍他的后背,就算童孟沅说些很不着调还天马行空的蠢话,裴谯也一并全部兼容,适应性良好。
现在再想想当时,那简直就是一场梦。
旁边不知道又说了点什么,人群忽然发出一阵爆笑,期间还伴随着裴鹿迎不乐意地嘟囔声:“我说你们够了啊!xx那回就是一个意外——意外懂吗?我投的时候哪想到它后来暴雷啊?”
“最近创业暴雷的就是多——”有人也替他解释道。
“是,而且年轻人本来也就该多多失败!我姐去年投的那块地啊……”
从这坐下起就是一道围墙,墙外有多的是人想爬进来证明自己有价值,墙内人则相互坐着谈笑风生。MATIO起步时童孟沅想融资难得要命,不管怎么说,都实在很难撬开投资人的心房。而裴鹿迎,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随随便便就指点江山。
童孟沅在年纪上比裴谯大三岁,比裴鹿迎大九岁,按理来说,实在是很没必要跟裴鹿迎这种小孩子计较。不过情难自禁大概也不过如此。
童孟沅又听了会墙角,直到觉得无聊以后才悄悄绕路回到了主舞池之下,舞池之上风采依旧,还有数不清的人在欢呼雀跃着。他走到酒台旁边换酒,结果还没伸出手,就被人从身后抓住手腕。
童孟沅瞬间回身,对方已经笑吟吟地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这动静童孟沅不用再看清来人就知道来得是哪个曹操了,当即松了一口气,而后才望向裴谯,说:“你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他的藏身技能从小到大都是一招鲜吃遍天的,从小到大,只要童孟沅想躲起来,那就没人能再找得找他。但这招却在如今次次惨败于裴谯之手。童孟沅百思不得其解,不论从哪看裴谯,都没法从他身上看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
“特别明显啊。”裴谯看看童孟沅,见他没皱眉也不准备立刻转身出去打电话之后,才缓缓放下他的手,一边撒手一边轻松地道,“你走路的声音和其他不一样!我一听就可以分辨出来。”
这根本就是瞎扯。童孟沅和他面面相觑,两人一齐站在动感十足的舞池之下,虽说这里还没夸张到要两个人相互大喊才能传音,但——
但在这里靠着听脚步声辨人吗?裴谯要真有这本事,只当设计师那未免也太屈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