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手册》烧灯续昼Light

9、初见

　　“真的吗？”任烟雨全当她在开玩笑，喝下辣辣的姜茶，身体暖了起来。

　　“真的，只要妳想见我，每一世都能遇见我。”

　　“真的有轮回？！”
　　“真的。”看她眼睛发亮，黎玄荫嘴角也挂上笑。

　　当真有轮回。
　　迄今为止，这是任烟雨的第二十三世，也是小猫第二十三次找到她。

　　它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还不叫任烟雨。
　　她那时没有名字，只是买下她的人唤她为“阿雨”。

　　“今日下好大的雨，就唤妳阿雨吧。”家主用丝巾擦掉她脸上的雨水，让管家拿来一套新的素衣。

　　她被安排做一些粗活，洗碗、洗衣、去河边打清水，每到冬天，阿雨的手就要生冻疮，久而久之，她的手指变得又粗又红。
　　她觉得很丑，把手缩在袖子里不想让别人看见。
　　后来领了工钱，她买上一双手套，又保暖又能遮丑。

　　虽然很辛苦，但至少包吃包住还有工钱能拿，在这乱世里实在难得。
　　阿雨本以为自己能在这里干到老干到死，可战火还是蔓延了过来，走投无路的难民将大宅洗劫一空，仅仅一夜就只剩一副残垣断壁的景象。

　　她又一次收好自己的行囊，漫无目的地找寻下一个落脚处。

　　路程遥远，她走走停停，遇见一列进京上贡的队伍。
　　埋伏已久的土匪跳出来打劫，阿雨赶忙躲进树丛里，见他们砍死护送贡品的进奉使，抢走金银财宝，将另外的东西和尸体放一起用火毁尸灭迹。
　　其中就有上贡给宫廷的玄猫，此刻已经半死不活。几个土匪认为它是不祥之兆，怕火烧不透它的皮毛，干脆把它塞进木盒子里扔进了火堆。

　　好可怜。
　　阿雨捏紧拳头，把水壶里的水倒在手套上，等几个土匪离开，她从火堆里救出了木盒，用石头敲开锁，救出了小猫。
　　小猫的毛发全湿了，阿雨捧起她，手套上满是红色的印记。

　　她去附近镇上的药炉买了药，碾碎成药粉敷在小猫身上。
　　一人一猫，暂时在城郊落脚。

　　阿雨每天都会去河边捉鱼，烤好撕成小片片，给小猫吃，也给自己吃。
　　有时候捉得多，还能拿去城里卖上几文钱，换一块肉几两米。
　　后来阿雨又找到一份帮富贵人家洗衣的工作，她得以在城郊盖上一座小屋，小猫也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到了冬天，城里贴满通缉令，要寻找抢劫贡品的疑犯。
　　赃物便是那些金银财宝，还有那只玄猫。
　　阿雨心里一沉，给小猫系上她编的布绳，把它关在家里。

　　小猫正是贪玩的年纪，用牙磨碎的禁锢它的绳子，还是跑出了门。

　　在城郊搜寻疑犯踪迹的衙差发现了它，正要上前捉它时，刚送还衣服回来的阿雨看见这一幕，抱起小猫就跑。
　　寒风刮上脸上生疼，她也顾不得别的，只能往树林更深处跑去。
　　直到听不见追兵声，阿雨终于放慢脚步，找到一处山洞休息。

　　她再次一无所有。
　　还好，还有一只小猫陪着她。

　　山洞里冰冷又潮湿，手套放在城郊小屋中，阿雨手上又生出可怖的冻疮。
　　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眼下只能去河里捉鱼吃，等开春后再找出路。
　　终日浸泡在刺骨的河水里，她手上冻疮愈发严重，甚至裂开了手指，某次回山洞的路上踩滑了石头，她的小指顺着冻疮伤口生生被折断了。
　　她呆傻地捂住自己的手，没注意到身后摇摇欲坠的大树。

　　那棵树本就卡在另外两棵树中间，靠树枝支撑着，大雪不止，雪越积越厚，压断那些树枝，大树轰然向下坠，她来不及逃开，粗壮的树干结结实实砸到了她的大腿上。
　　清晰的骨头碎裂声传来，她忍着痛试着从树下挣脱，奈何树木太重，她根本动弹不得。

　　小猫用两只猫爪奋力推着沉重的树木，想要拯救它的主人。

　　冰冷的麻木感席卷她的下半身，她知道自己的腿一定被大树砸成了十分恐怖的模样。

　　我要死了吗？
　　她看着被高大树木遮蔽的天空，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似乎是连抬手拭去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猫跑到她身边蹭蹭她的手。

　　阿雨在身旁找寻着自己的小指，喂给了小猫。
　　要是小猫不吃，早晚也会被别的动物吃掉。

　　“我可能要死了，小猫。”阿雨举起它放在自己的颈窝。
　　小猫听不懂，只是着急地喵喵叫回应她。

　　“我是不是不该带着妳逃跑，或许他们只是想把妳送回京，妳就不用和我一起吃苦了。”
　　全身的热量飞快流失，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妳要是饿......就把我吃掉吧......“
　　最终还是抵不过沉重的眼皮，她闭上眼，沉沉睡去。

　　小猫舔舔她干涸的嘴唇，想她睁开眼。
　　可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猫在她身上一踩一踩，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它以为她睡着了，于是跑回它最喜欢的小腹上团成一团，乖乖等待她睡醒再带着她去抓鱼。

　　人，妳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