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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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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珩的动作很快。
短短两日,许越及其党羽贪墨军饷、结党营私的铁证就摆到了他的桌案上。
证据详实,条理清晰,显然搜集之人费了不少心力。
师明暄倒是没想到,喻珩竟真能做到这一步。
“为了我,与血脉至亲反目成仇……”
他冷笑一声:“燕绥,若你看到你的转世如此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天命之子也不过如此。为感情所累,难成大事。
617跃到桌面上,一张猫脸透着几分人性化的复杂:【你当真要用这些证据给许越找麻烦?他毕竟是喻珩的亲舅舅,此举之后,他们甥舅之间,恐怕就要反目成仇了。】
师明暄冷哼一声,将证据收起:“是他自己选择将刀递到我手上,为何不用?”
“难道真要顾念他那几分可笑的真心,纵容许越羽翼丰满,与我为难?”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617摇摇头:【师明暄,你没有心。】
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喻珩为了他与唯一的亲人决裂,也会动容。偏偏师明暄将人利用起来心安理得。
师明暄不置可否:“你别忘了,原主可是喻珩的灭门仇人。我若是心软,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617,你任务不做了?”
原本还觉得喻珩可怜的白猫陡然挺直脊背,目光诚恳:【宿主干得漂亮!继续加油!】
*
三日后,大朝会。
太极殿内气氛凝重,文武百官屏息凝神,坐在龙椅上的师承允面色不算好看。
他这几天小动作不断,不停给师明暄找麻烦,偏生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化解。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稚子。
不过许越勉强算好用,有他在,不必担心哪天自己醒来,皇位便易主。
正当他走神之际,兵部侍郎张显却握着笏板出列,恭敬道:“陛下,臣有本奏。”
所有人目光都落了过去。
立于百官之首的师明暄八方不动,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要开始反击了。
朝堂上的风起云涌从没有停过,这段时间摄政王的党羽十分收敛,群臣还以为他们转了性子,如今见师明暄的神情,心中猜测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师承允心头一跳,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爱卿所奏何事?”
张显袖袍一拂,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奏疏,朗声道:“臣要弹劾骠骑大将军许越,及其麾下昭武校尉刘莽、振威副尉周奎等七人,结党营私、贪墨军饷、纵容部下欺压百姓,共计一十三条大罪!”
“证据在此,请陛下过目!”
话音落下,满殿哗然!谁不知道许越刚刚擢升,乃天子近臣,比之当初的喻文清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彰显皇恩浩荡,陛下更让他令京畿防务。
如此圣宠,不少朝臣都要避其锋芒,师明暄却主动出击……看来许越是顶了喻文清的缺,二人又要不死不休了。
朝臣们心中念头百转,被弹劾的许越本人却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师明暄,眼中满是震惊,随即化为滔天-怒火!
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武将队列中的几个亲信,只见那被点名的几人已是面如土色,抖如筛糠。
高德海连忙上前,将师明暄手中的奏疏和证据接过,呈给师承允。
师承允快速翻阅着,越看脸色越是难看。
这些证据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全,绝非凭空捏造!
他心中又惊又怒,惊的是师明暄动作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辣,怒的是许越这帮人竟如此不干净,轻易被人抓住了把柄!
简直是在打他的脸!
师承允将奏疏狠狠摔在御案上,朝许越怒目而视:“许越!你作何解释?!”
他虽想保许越,但证据确凿。哪怕有心偏袒,也不好太过。
许越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角青筋暴起,咬牙道:“陛下明鉴!此乃污蔑!定是有人构陷于臣!”
他猛地扭头看向师明暄,目光如刀:“摄政王!你为何要如此陷害于我?!”
师明暄神色不变,轻飘飘瞥了他一眼:“许将军,证据确凿,岂容你狡辩?”
“你若真觉得本王冤枉了你,那不如将刘莽、周奎等人当场拿下,严加审讯。”
许越心头一寒,刘莽、周奎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只是这两人是昔日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私心觉得二人哪怕有些恶习,也并无大碍。
可如今却被师明暄揪住了把柄。
许越恨得牙痒痒:“刘莽、周奎等人随我征战沙场,立下汗马功劳,即便有错,功过相抵……”
师明暄闻言,却不急不恼,只轻轻“哦”了一声,讥讽道:“许将军的意思是,立过军功,便可视国法于无物?”
这几乎是在明晃晃地指责他居功自傲。
许越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师承允,心中叫苦,忙开口解释:“陛下!臣绝无此意!”
师明暄却懒得理他,上前一步,震声道:“陛下!军饷乃国之根基,将士们浴血沙场,为的是保家卫国!若连他们的粮饷都有人中饱私囊,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许将军口口声声维护部下,却对其罪行轻描淡写,甚至试图以军功相挟,包庇纵容!此乃御下不严,是非不分!长此以往,军纪何在?国法何在?!”
他每一句话都叫许越和师承允无可辩驳。
师承允何尝不知许越手下并非全然清白?但他需要许越这柄刀来对抗师明暄,本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水至清则无鱼,满堂臣子,有几个是真正干净的?
只是师明暄将一切剖开在人前,他即便不想处置许越,也不得不动手!
师承允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与憋屈:“许越,你还有何话说?”
许越额头青筋暴跳,猛地俯身叩在地板上:“陛下!刘莽、周奎或有不当之处,但绝无奏疏上所言那般严重!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们绝无结党营私、动摇国本之心!”
师承允人忍无可忍,猛地将手中的奏章砸在他面前:“许越,你叫朕太失望了!”
蠢货!此时哪里是争辩的时候,还不断尾求生,等敌人揪住你的把柄不放吗!
武将果然没脑子!
“你身为骠骑大将军,总领京畿防务,却对部下管束不严,甚至多有回护!朕让你执掌西大营,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信任的吗?!”
许越张了张嘴,脸色惨白:“臣、臣……”
他并非蠢人,到了此刻,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掉进了师明暄的陷阱?
他越是努力想保下那些人,就越是坐实了自己御下不严、包庇属下的罪名!
他狠狠闭了闭眼:“臣失职,请陛下责罚!”
师承允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传朕旨意!昭武校尉刘莽、振威副尉周奎等七人,贪墨军饷,证据确凿,即日革去官职,押入天牢,交由三司会审,依律严办!”
像是生怕师明暄反对,他速度又快了几分:“骠骑大将军许越,御下不严,有负圣恩,罚俸一年,暂留原职,以观后效!西大营防务……暂由兵部派人协理!”
这无疑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师明暄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陛下倒真是一片拳拳爱臣之心。”
师承允懒得听他阴阳怪气,拂袖而去。
退朝的钟声响起,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涌出太极殿。
不少人经过许越身边时,都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不想同他沾上半分。
许越神情恍惚地走出宫门,心中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
他径直回到将军府,屏退左右,将自己关在书房内。
良久,他才终于回过神,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师明暄!你欺人太甚!”
桌案上的纸张被震得扑簌簌往下落,许越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纸张,怒不可遏。
师明暄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证据的?除了他身边极其亲近的人,还有谁能将这些知道得如此清晰?
一个他最不愿相信的身影浮现在脑海。
只有他!只有喻珩!只有他这个外甥,因为常来府中,才有可能接触到一些蛛丝马迹!
自己对喻珩从不设防,他虽然不愿在人前露出真容,但军中谁不知道他是自己的心腹?
想到前段时间自己同喻珩的争执,许越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逆子!逆子啊!”
他痛心疾首,又是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叮铃哐当乱飞。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将军,表少爷来了。”
许越猛地抬头:“让他滚进来!”
门外的喻珩动作一顿,随即推门而入。他显然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风波,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
他刚踏入书房,还未来得及开口,许越便绕过桌案,猛地一掌扇在他脸上:“你还有脸来见我?”
喻珩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迹。
他果断跪了下来:“舅舅。”
许越目眦欲裂:“别叫我舅舅!我没有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外甥!”
“今日朝堂之上,师明暄弹劾我的那些证据,是不是你给他的?!”
喻珩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但默无疑就是最好的答案。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许越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桌案上,上好的梨花木桌面瞬间裂开一道缝隙:“喻珩!你疯了不成?!我是你亲舅舅!你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我?!”
喻珩仰头看他,固执道:“舅舅!我只是不想看您被底下那些人蒙蔽!刘莽他们目无法纪,您对他们多有纵容,只会害了您!”
许越目光里满是失望:“这些话你自己信吗?”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为了师明暄,连你最后一个亲人都能出卖。珩儿,你醒醒吧,你以为师明暄是什么好人?”
“不是的!舅舅!”喻珩急切道:“他并非外人所言那般心狠手辣……”
“够了!”
许越厉声喝止他:“到了现在,你还在为他说话!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吗?对得起喻家上下百余口冤魂吗?!”
喻珩痛苦地闭上眼睛:“舅舅,你真的认为,喻家满门被灭,是师明暄所为吗?”
许越怒吼:“不是他还能有谁?!”
“或许是……陛下呢?”
许越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魔怔了不成?陛下乃一国之君,岂会行此卑劣之事!”
喻珩咬牙:“陛下若真是明君,为何会纵容冀州贪腐至此?为何会在路上设伏截杀赈灾功臣?”
“舅舅说我被蛊惑,您难道不知道,陛下对您多番重用,不过是利用您来对付师明暄!正如他利用我父亲一样!”
“住口!”
许越对他彻底失望了:“我许越没有你这种数典忘祖、不忠不孝的外甥!”
“你给我滚!滚出将军府!别再让我看到你!”
喻珩一怔,他虽然早就料到有反目的这天,却没想到来得格外快。
终究是他辜负了舅舅的期望。
喻珩心中说了声“对不住”,重重对着许越磕了三个响头:“舅舅,保重。”
说罢,他站起身,决然地转身离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许越粗重的喘息声。
他颓然跌坐在椅子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或许一开始纵容喻珩去王府卧底,便是错的。
喻珩越是维护师明暄,他对师明暄越是痛恨!
此贼不除,永无宁日!
窗外天色由明亮的午后天光渐渐转为沉郁的黄昏,最终被浓稠的夜色吞没。下人们没有他的命令,不敢擅自打扰。
许越便这样从白日,坐到了深夜。
烛火早已燃尽,书房内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时间一点点流逝,理智也慢慢回笼。他缓缓站起身,眼神逐渐变得锐利。
一切都是师明暄的错,是他权倾朝野,挟制陛下,祸乱朝纲,离间君臣。如今更是蛊惑了他的外甥!
他与师明暄,不死不休!
“叩叩——”
书房大门被骤然叩响,许越皱眉看过去:“什么事?”
门口的亲卫压低了声音:“将军,宫里有内侍持陛下手谕,扬言有要事,急召将军入宫觐见。”
深夜急召?
他霍然起身,猛地拉开房门:“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