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日光来临前》舒昼

32、第三十二章

　　拍立得还没成像，八只眼睛全部都聚精会神黏在上面，周浅把没成像的拍立得转递宅给照片主人公。官希语接过小心翼翼捂住，试用掌心的温度使其成像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好了没？捂那么久了你看看。”贺焮言比当事人更好奇相片呈现出的效果，他肢体语充分表现出急不可耐。

　　商时澍看似保持沉默等待，实则那抹殷切目光暴露了他比在坐各位更着急一些。

　　官希语稍稍打开掌与掌间的一条窄小细缝，瞄一眼后，又重新合上道：“还没有，再等等。”

　　贺焮言一口气被吊得不上不下，想了个坏主意，他开始危言耸听：“我记得我送你的拍立得相纸也是绝版的，年份有点儿久了，该不会出现了问题吧？”

　　官希语被他话搅乱了心，如人所料下一秒就打开合十的双手，确认相纸是否有问题，她很在意这张照片的成与败。

　　但结果根本没有。

　　“你被骗啦，相纸不是绝版的，是香港限定。”贺焮言特意选作边框上有麦兜图案的来送人。

　　过了好一会，终于成像了。拍立得记录下的官希语和商时澍靠得很近，可以说是肩膀和肩膀中间没有缝隙，完全紧紧挨住。

　　而作为动作指导的贺小爷，得意扬了扬眉，臭屁给自己指导的动作打了个一百分。

　　官希语垂眼下望，随后身边有三颗脑袋瓜凑过来，左右最旁边的，一嘴一舌，争论不休。

　　“照片拍的不好。”贺焮言喜欢说点别人不爱听的大实话。

　　周浅不服气，手叉腰肢，忿忿不平为自己辩解道：“趁人不注意拍的，小姐我都没发挥出来三分之一的实力，要是他们准备好，我敢打包票，照片出来的效果肯定不是这样。”

　　官希语突然想转头看另一位当事人的反应，没想到和对方想的一样，他们低估了二人之间的默契度，然后结果变成了对撞后的大眼瞪小眼。

　　官希语，商时澍心底汗颜道：“怪我们，怪我们不懂事，没给周大摄影师发挥空间。”

　　商时澍沉了下气说：“重拍。”但似乎有些果断，毕竟是双人合照，他反应过来立马侧头询问官希语意见，“要不要重拍？”

　　官希语早想说了，不过碍于捉摸不透商时澍的心思。恰好他主动提出，她怕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导致她话没出口，头先给点起来应允了，后面不想显得太过急迫，补上了句：“拍拍拍。”

　　贺焮言，周浅听到他们要求重拍，瞬间不吵不闹了。小脑袋纷纷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场地和背景。生怕让商时澍大爷久等，也怕捎带慢一点他就反悔了。毕竟他们设想重拍跟商时澍主动开头提，哪个更难得一点周浅和贺焮言还是分辨得清的。

　　“来来来，在客厅拍。”周浅边招手边说。

　　本来在吃着专属小蛋糕的直树，忽然间，被人捧起屁股挪了个位置。贺焮言挪完位置不忘来上一句：“直树大哥，您让个位，不得已碰了您翘臀，别生气。”

　　直树满眼都是蛋糕，哼唧两声没再跟他计较。

　　“哎哎哎，你先别擦，拍完再擦。”贺焮言遏制住商时澍拿纸巾擦鼻尖上奶油的手。“快来坐下。”

　　官希语正在周浅跟前确认拍照的形象是否OK。

　　“等会儿，我帮你看一看。”周浅仔细帮她整理好刘海和耳侧碎发，确认完美后，双手搭上官希语的肩膀推领她到沙发坐下。

　　周浅举相机，贺焮言指导位置，分工明确。

　　商时澍，官希语中间隔了一个拳头距离，贺焮言皱眉头，打趣他们：“你们中间那条缝是打算出租给谁？”

　　官希语看了眼，莫名就是不太好意思主动，于是她按兵不动。

　　沙发陷入又弹起又再度下陷，商时澍主动朝她靠近，官希语奇怪的暗自窃喜，却也紧张到双手直愣愣撑膝盖上，张开五指时不时抓抓。

　　商时澍察觉到身边人情绪紧张，开口催促前面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人：“怎么还没好？周大摄影师。”

　　“十张相纸，二位想拍几张？”周浅问。

　　“全拍。”官希语说完之后，才想起来扭头问商时澍的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嗯。”

　　“好好好。”周浅拿起相机，单眯起眼，“姿势准备好，千万别眨眼。”

　　······

　　十张相纸拍摄完毕，放在客厅桌面上等待成像，其中两张还捎上了直树一块儿，也可以说是蹭上。小家伙没见过觉得新奇，吵着闹着要拍。既然如此，就加入一起吧。直树被商时澍抱上沙发，它醒目知道哥哥姐姐带自己一块儿玩，本本分分坐下来，坐在他们中间。

　　有了直树的加入，官希语放开不少，她比方才从容自然不少，身体不再绷住逐渐舒展开来。

　　等待成像的时间，他们回到餐桌，切蛋糕。

　　“报名，报名，说想吃什么口味的，我来切。”官希语摘下生日帽，擦净脸上的奶油，还顺带去洗了把脸。

　　商时澍去的主卧卫生间洗脸，路过第一个卫生间，他被官希语喊住，“过来。”

　　官希语“唰”一下，抽了张洗脸巾给他，“用这个先擦再洗。”

　　“好。”

　　“我想吃抹茶口味的。”老早之前就在嚷嚷肚子饿的贺焮言手拿纸碟第一个涌上来，“奶油给我来多点。”

　　“水果要不要？”

　　贺焮言摆摆头：“拒绝。”

　　“嘴真挑。”吐槽归吐槽，官希语还是按他要求的给他切了奶油最多的一块蛋糕。

　　“直树，真听商时澍的话。”贺焮言勺一口满满当当的奶油送进嘴，还存留在口腔迟迟未咽下吼，反倒是先进行囫囵感慨。

　　周浅端纸碟子过来看一眼抹茶口味的，再看看浓郁黑巧克力味，她果断选择前者，“我也像他一样要抹茶的。”

　　官希语从周浅手上接过碟子给她切，一边切一边回答：“平日里，直树最黏的就是他了。”

　　“啊！怎么你们各个都在吃抹茶的。”官希语看着纹丝未动的另一边浓郁黑巧克力蛋糕才发现：“我喜欢的口味都滞销了。”

　　话落完不够半分钟，有人积极接话。不过不是囫囵吞吃蛋糕的两位客人，而是一直在别处干事的商时澍。

　　“给我来一块你那口味的蛋糕。”商时澍不想让她在掰手指倒数，惦记已久的生日有任何不开心和遗憾，虽说他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是偶尔来一两口他还是可以的。

　　“你不是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吗？”

　　“你不是说你的蛋糕滞销了吗？”商时澍端起直树已经啃剩一半的肉肉蛋糕，走到餐桌上盖回盖子，“给我来一块尝尝。”

　　官希语听完，兴高采烈给他切上一块，“真的很好吃的，说不定你会从此爱上巧克力，一发不可收拾。”

　　贺焮言或许真的是饿坏了，来再续蛋糕。

　　官希语刚切完，分给商时澍，想再继续给贺焮言切，没想到商时澍抽走她手上的刀，又把她刚刚给自己切的蛋糕移到它面前。

　　官希语匪夷所思，想法清奇，“你不会反悔了，不想吃了吧？”

　　商时澍哼笑了一下，解释道：“不是，你先吃，我给他切完再吃。”

　　周浅浅瞟一眼他们这边，心想，“小伙子怪会疼人的呢。”

　　官希语挖了一勺送入口，浓郁的巧克力在舌尖感受到慢慢地融化。奶油到蛋糕胚入口即化，并没有太过甜腻，糊嘴之感。

　　商时澍吃了一口，给出评价，“还行。”

　　官希语心情舒畅，美上加美。

　　中午十一二点到下午四五点，一晃眼时间悄悄走过去了。

　　作为客人的贺焮言，周浅准备要走了，走前还得再次欣赏完十张已经成相的拍立得再走。

　　“重拍的这回拍得不错，发挥出我的水准了。”周浅眼珠子放上面。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一张张停留，给完自己评价，还不忘给寿星的：“模特男帅女美也是拍摄完成度不可获缺的一部分。”

　　贺焮言背过手，弯下腰去看，点头认可。

　　官希语还在慢条斯理品尝蛋糕，商时澍开始收拾餐桌残局。

　　“你们家吃完饭都是谁收拾？”

　　“我爸在家是我爸收拾，我爸出差不在家就是我收拾。”

　　“我们家也是老爸收拾。”官希语咬了咬蛋糕叉，“你待会儿先别走。”

　　“嗯？”商时澍把桌上的餐后垃圾全部清扫进塑料袋。

　　“我妈，你赵阿姨托我转交给你的生日礼物还在我房间没拿给你。”说完之后，官希语小小看一眼商时澍又把头重新往下看，其实她还有一样东西没说，保密。

　　“我妈，你原阿姨也有一样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在我家，待会回去一趟拿来给你。”

　　“巧了这不是。”

　　贺焮言和周浅看完照片没多久就跟他们道别，离开了。

　　餐桌各处，已经被商时澍收拾干净，还拿抹布擦了两遍，官希语什么都不用做，不需要动，她完全是监工来的。

　　期间，直树无聊，来到官希语旁边蹭她的细腿，官希语抽出手来轻轻捏了捏直树的耳朵，故作警告的说：“小狗小狗请走开，我在吃巧克力。”

　　直树歪了歪头。

　　“你今晚要不要考虑跟我睡呀？反正星期五你哥哥不让你进他房门。”

　　“它的阿贝贝还在我房间。”

　　“什么阿贝贝？”

　　“他的玩具新宠，前不久我妈给它新的，是一个咧一口小白牙笑的仙人掌公仔。”商时澍蹲下，拍拍手招呼直树过来，“它晚上都得揽着睡。”

　　“那不简单，带上一块儿来。”

　　“行。”商时澍站起身往门口走，扭头往后一瞥跟上的小狗，“我回家拿东西，很快回来，你在姐姐这里等我。”

　　直树压根没听进去半个字，他的注意力全在哥哥手上它那枚吃剩一半肉肉小蛋糕上。

　　他走一步，它跟一步。

　　“直树，听话。”

　　“直树，过来，等一下你哥哥他就回来了。”官希语被商时澍突然厉声惊到，实在是没忍住开口帮忙劝一劝可爱的犟狗狗。

　　直树不开心哼哼，调转回去用头顶官希语宽大的裤管。

　　官希语擦净嘴巴，慢悠悠回房走到床边拿老妈让转交给商时澍的生日红包，又打开衣柜，最下层放了个长方形的盒子，乃是她斥巨资送给商时澍的生日礼物。

　　互送礼物其实他们并没有口头约定过，小时候没掌握钱财在手会互赠糖果，长大后也会在生活中留意对方所需，总而言之，忘记再多事都不会忘记赠予属于对方的生日礼物。

　　官希语手放上面，擦擦浮灰。前一段时间她就看好决定要送什么给他，实行起来更是快速度。二话不说，眼都没眨的付款，坐等收货。她听到外头有声响，知道是他回来了，捧起礼物，红包放兜走出去。

　　商时澍回来见没人还诧异呢。没过多久，人出来了，怀中抱了个长方形黑色盒子，图案不让看，光见后面一大串英文字母参杂少量中文。多想没来得及，长方形黑色盒子转移到自己怀里，他愣了愣，盒子底四边正硌住他小臂。

　　“我送你的礼物，生日快乐。”官希语说完笑了笑，她一双杏眼笑似弯月，红润唇瓣下扯出点尖牙。

　　商时澍适才不舍的从她面庞移开，低下眼，又翻转盒子后看清礼物的面目。

　　一款限量版发售键盘，限量代表高溢价，属于又贵又难买。但官希语搞到手了，并且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

　　商时澍属于又惊又喜，平时闷葫芦就算了，眼下适合机关枪般扫射出感谢话的时候，他憋了半天愣是从口往外蹦出两个字，“谢谢。”

　　官希语知道他开心，一开心一被冲昏了头脑便会变得有嘴没舌。她追求不大，四位数抛出去能听个响就行。

　　“我只能买到这个配色了，本来是想送你另一款配色的。”她想了想还是解释出来。

　　“没事，你送的我很喜欢。”商时澍才不在意什么配色不配色的，只要是她送的，他全都欣然接受，全部照单全收。

　　商时澍抱了好一会儿才把键盘放到一边，他开心完，接下来该轮到她开心了。不过他手刚放进衣兜想掏出礼物，却被官希语半路截胡。

　　官希语抓住商时澍掏衣兜的手，重新带出来，摊开，在滚烫掌心放上一个沉甸甸，格外明显厚度的红包。

　　“我妈给你的。”她说。

　　赵阿姨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不知道要送什么礼物就给整上生活刚需。对于商时澍而言，每年赵阿姨送的礼物最没有悬念。

　　某次他来蹭饭被问起，他不藏着掖着老实说出自己的感想，惹他赵阿姨笑得直拍大腿。

　　“替我谢谢赵阿姨。”商时澍说。

　　官希语是个聪明娃，她抢跑把该送的礼送完了，眼下一身轻松。

　　商时澍衣兜挺大，装下一台微单，他趁官希语蹲下去逗狗时拿出来，打开对准下面的女孩和小狗，摁下快门键。他看了看照片，唇角向上弯了弯，有点儿小得意道：“官希语，你看看这张照片拍得怎么样？”

　　官希语没怀疑什么，按他说的站起来看他手上微单里的照片。发现他拍的是自己随手盘起丸子头，闹腾一番特别凌乱，惨不忍睹的后脑勺，她语气不高：“你拍的我后面头发好乱。”

　　“送给你怎么样？”他问。

　　“照片吗？不需要谢谢。”

　　商时澍扬了扬眉，手上微单往她面前怼怼，“我说的是相机。”

　　“啊！”迟钝片刻之间，官希语脑子没转回来，但不管是什么，先应下再说：“好啊！你送我就敢要。”

　　她说完见对方未动，她干脆上手去夺。

　　商时澍敏捷的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拿微单的手往背后轻轻一绕，让对方抓了个空。在官希语嘴还没来的往下撇的时候，商时澍另一只看戏已久的手派上了用场。

　　只见他跟变魔术一样在另一个口袋拿出一个未拆封的微单，口吻轻柔道：“这个才是送你的。“

　　商时澍后面又给补上一句：“我妈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官希语紧紧攥住未拆封的微单，垂下的明眸漫出些些湿意。她知道的，她其实不用想都能知道，原阿姨送礼后面是谁在出谋划策，她吸吸鼻子，强忍情绪。

　　商时澍决定给惊喜继续往上加码，他提议道：“你之后去津城看演唱会可以用来拍你想拍的，留念下来。”

　　提到演唱会，想到没能抢到票，官希语眼泪忽然决堤再也忍不住了，她一点点弓下身子，渐渐下蹲，怎么着都想让囧态少被人看到记录在脑。

　　即便是从小一块长大的竹马也不行。

　　“你说什么胡话，演唱会的票都抢不到，准备好的行程早吹了。”官希语带了浓重的哭腔，眼泪把视线逐渐给模糊，小狗左歪歪头，右歪歪头，舔掉她滑下落下来的眼泪。

　　商时澍变戏法似，又变出一张纸质的东西，完了跟她一样蹲下去，那张长条状的纸刻意往她面前甩甩，“真的不打算去看了吗？”他顿了顿，刻作沉思道：“······可是演唱会门票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我看了下，安排的是一个很好的位置。”

　　官希语脑袋“咚”的一下回荡巨响，整个人是懵的，耳边嗡嗡嗡一大段，在听完他说的是什么和看到他手上的纸票亮在眼前。她本来是不信的，但面前的是谁？是商时澍啊！那一切就都有可能了。

　　“唰”一下，她的一双大眼睛彻底兜不住眼泪，泪珠滚滚往下滑过面庞，一颗颗汇聚在下巴然后坠落砸向地板。

　　官希语擦了又擦，擦赶不上流的，止都止不住。

　　官希语说话声夹杂数下喘不上气的哽咽：“你······你该不会是······是去打印店彩印一张下来哄我高兴的吧？”

　　商时澍无语了，又觉得她格外可爱好笑，语调柔和劝说她：“你看看，先确认完毕，然后再哭，哭它个三天三夜也不迟。”他站起身去餐桌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眼泪。

　　纸巾堵上眼睛辖制眼泪不再涌出，过了沉寂的半分钟官希语才把洇湿的纸巾团成团，一失力，纸巾砸在了地上，弹到商时澍脚边。

　　他笑笑捡起，扔进垃圾桶，回来见她在努力睁大哭肿的核桃眼逐字看票。

　　“看清楚没？知道自己能去看演唱会了不该高兴吗？”

　　“我高兴的，可是······”

　　“可是我心疼你花的钱，这个票我后来搜索过，价格炒得好高好高。”官希语可能是一下子被他感动过头了，语无伦次下既然打算把机会拱手让人，“要不然，你去看。”

　　商时澍被她发言逗笑，轻笑一声后，问她：“你舍得啊？”

　　“我不舍得。”

　　“那不就得了。”商时澍扶她起来，见她又哭又喘气的，搞不好给背过气去。

　　沙发上。

　　商时澍见官希语眼神仍未从票上移开，轻轻无奈的摇了摇头，又说：“别忘了跟官叔叔和赵阿姨讲一声。”

　　官希语没理他话，反而说：“商时澍，你掐我一下，让我感受一下是真实的吗？我怎么感觉是在做梦。”

　　“傻了吧你。”商时澍吐槽归吐槽，手像是有意识地悄悄放在往常根本不会碰到的官希语脸上，即便是带了私心，他也没敢往多大力去使，真就力度小小掐，也可以说是轻轻捏了下。

　　但捏完后……

　　官希语呆若木鸡，不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