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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大玩具”缝纫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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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芳从县里带回来的新鲜货在村里又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那带着牡丹香味的雪花膏，那印着漂亮花纹的纱巾，还有那滑溜溜的上海香皂，都成了媳妇姑娘们眼里稀罕物。
张秀兰拿到那瓶雪花膏和蛤蜊油，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当晚就偷偷抹了点在脸上，闻着那香味，睡觉都带着笑。第二天干活格外卖力，交上来的绣活针脚比以往更细密均匀。
其他村里的女人们见了，更是羡慕得眼红，暗地里都铆足了劲，想着下次自己也要挣点“高级货”。
林小芳看着这效果，心里很满意。这点小恩小惠，比什么动员都管用。
但很快新的问题就出现了。手工绣花、编织虽然好看精致，但效率太低，挣的是辛苦钱。她想做点更复杂、利润更高的东西，比如照着《大众电影》上那些漂亮样子做点成衣，光靠手缝根本不行。
她想了很久的缝纫机现在是该琢磨着买回家了。
镇上供销社柜台里那台“凤凰牌”缝纫机，她每次去都要瞅好几眼。漆黑锃亮的机身，金色的凤凰花纹，哒哒哒一转就能走出一道平整的线脚，神奇高效！
可那价格也让她望而却步——一百二十块钱！还得要工业券！这得攒多久啊？……
但她林小芳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她开始更拼命地攒钱。废品回收做得更精细，分门别类，连不同颜色的破布都分开压秤，能多卖几分是几分。手工品的花样更新得更快，还推出了“定制服务”——谁家想要个新样式的书包、枕套，可以先付点定金。
她甚至把主意打到了周卫国身上。
“哎，你看你这军装袖子都磨毛了，要不……扯块新布，我给你做件新的？”晚上，她拿着软尺在周卫国身上比划。
周卫国挑眉：“你会做？”
“学呗！”林小芳理直气壮，“有缝纫机就会了！镇上王裁缝那台旧‘蝴蝶’牌，听说想转让呢，才八十块……”
周卫国：“……”他就知道在这等着他呢！
“没钱。”他一口回绝。
“啧，小气！”林小芳撇撇嘴，却没放弃。第二天，她炖了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吃饭时不停给周卫国夹菜：“多吃点，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哎，听说县里废品站新到了一批处理铁疙瘩，价格挺合适……”
周卫国闷头吃肉，不接话。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接下来几天，林小芳顿顿咸菜窝头，唉声叹气：“唉，没钱买好布，做不出好衣服，拿什么跟人竞争啊……眼看这生意就要做不下去了……”
周卫国被她念得头皮发麻。
最终，在一个林小芳又对着收音机里广告唉声叹气的晚上，周卫国忍无可忍，从怀里摸出个旧信封拍在桌上：“拿去！我就这点积蓄了！五十块！再多没有了！”
林小芳眼睛像点了一盏小灯泡，一把抓过信封，用甜得发腻的语气说：“谢谢卫国！你最好啦！”
周卫国：“……”。
加上自己攒的三十多块，还差那么一点。林小芳一咬牙，把刚收上来的一批品相最好的干蘑菇和核桃，没经小娟的手，自己搭车跑了一趟更远的市郊厂区，直接卖给了厂里工会当福利，换回了急需的二十块钱和几张工业券。
钱终于凑够了！她立刻拉着周卫国去镇上，把王裁缝那台半旧的“蝴蝶牌”缝纫机搬回了家。
缝纫机进家那天，林小芳就差放鞭炮摆席了。全村左邻右舍都跑来看热闹，摸着那光滑的台板，踩着踏板听那哒哒的声音，啧啧称奇。
王翠花看着这大件儿，心疼得直抽抽。
张秀兰更是羡慕得围着缝纫机转了好几圈。
林小芳激动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布头，照着书上的说明开始摸索。一开始针脚歪歪扭扭，不是断线就是卡布，她拆了缝，缝了拆，就像是小孩子拿到了新玩具，对这个大玩具，她好奇又兴奋，特别是这个大玩具是可以给她赚粮。
几天下来，竟然真让她摸出了点门道，能缝出直溜的线脚了！她先用碎布给狗蛋拼了个时髦的书包，又给春草的女儿做了件带荷叶边的小裙子。
样品往小娟的柜台一放，没两天就被人买走了！价格比绣花手帕高了一大截！
这一下，村里彻底轰动了。
来找林小芳的人更多了。有的想请她帮忙做衣服，有的想让她帮忙裁样子，甚至有人问能不能把家里的旧衣服拿来改改。
林小芳来者不拒，但她定了新规矩：用缝纫机做活，要收“加工费”。或者，可以用废品、粮食、鸡蛋抵账。
她的业务范围又一次扩大了。小院里，哒哒的缝纫机声成了新的背景音。她不仅自己做，还教会了春草和另外一个手巧的小媳妇基本操作，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她们帮忙，按件给工钱。
周卫国看着家里越来越像个小加工厂，摇摇头，却没再说什么。有时林小芳忙到很晚，他还会默默给她倒碗热水。
一天晚上，林小芳又在灯下噼里啪啦地算账。算盘珠子响了好一阵，她忽然抬起头，眼睛忽闪忽闪，对正在看书的周卫国说：“哎，我算出来了！照这个速度，到年底，我就能把买缝纫机的本钱赚回来！还能有富余！”
周卫国从书里抬起头，看着她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那双眼睛里燃烧着勃勃的生机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他觉得，这台吵人的缝纫机，买得挺值。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嘴角带笑，“那你加油，争取早日当上万元户！”
“那当然！”林小芳信心百倍，接着手指又飞快地拨起了算盘。
周卫国合上书，看着灯下那个纤细却仿佛有使不完劲的身影。暖黄的光晕勾勒着她认真的侧脸，短发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时而蹙眉核对数字，时而嘴角微扬，仿佛看到了账本里跳出一个个金元宝。
这画面，与他刚回家时那个苍白怯懦、缩在炕角的身影截然不同。现在的林小芳，像一株终于破土而出的新苗，拼命汲取着阳光雨露，舒展枝叶，生机勃勃。
也许连林小芳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改变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院里堆放的废品、女人送来的手工活、孩子们用废电池换糖时开心的笑脸、甚至王翠花偶尔看着缝纫机时那点藏不住的惊奇……这一点一滴，正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个小小的村庄里漾开一圈圈希望的涟漪。
缝纫机哒哒的声音和算盘的轻响格外清晰。林小芳心里甚至已经在规划着她的下一步，攒钱买辆二手自行车？那样去镇上送货就方便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