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过客》忽焉

28、第二十八章

　　褚好积极追求，除了习惯性的送礼物，还不断邀约吃饭、看电影、参加音乐会，最后终于进展到带着儿子与巧心见面。

　　那天天气不好，原本安排古镇一日游，因为下雨，褚好想改看电影。

　　「巧心，想看那部电影？」褚好必是以客为主，褚青一脸不悦。

　　「让褚青选吧！」巧心当然以孩子为中心。

　　褚好建议了一部又一部，褚青都不满意，他要看的是惊悚恐怖剧，挑明了和大人们说：「我挑好了，就这个吧！」

　　褚好顾及巧心，不答应儿子要求，褚青懂褚好的顾忌，就越是坚持。巧心连忙说自己喜欢看，才算解决问题，可是整场电影，她多半闭着眼，褚好对儿子的有意刁难，很不高兴。

　　晚上吃饭，褚青又坚持汉堡炸鸡，褚好几乎快忍耐不住，巧心只好又做了和事佬：「这样吧！ 咱俩人到附近面馆吃顿快的，褚青吃完来会合。」

　　「让你将就了，抱歉！」褚好自是答应。

　　两个大人吃完许久都不见褚青过来，巧心有点担心地问道：「褚青该吃完了吧？怎不见人来？」

　　「我过去看看。」正要过去找他，才接到储青的讯息，他已经回家了。

　　褚青此次的叛逆行为，显然是不能接受父亲再婚。巧心慎重考虑这问题，她母亲更坚持不答应女儿应付这么个叛逆孩子。因此巧心打消了交往下去的念头。

　　但是褚好对巧心颇有好感，不愿意放弃，希望再给褚青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他从此不安排三人见面场景，但是自己与巧心的约会反而更频繁，巧心喜欢听褚好说些人生经验，及社会百态; 褚好乐于随巧心运动或出游。

　　褚好原则上都让着巧心，对方也明理随和，彼此有意来往，相处间也尚未产生过冲突。回想当年离婚的过程，起初是妻子经常约着朋友打点小牌，三不五时结伴旅行，诸如此类，时间久了二人争吵不断，长期冷战不交流。

　　后来邻里朋友间传出闲言杂语，还指陈历历，褚好忍无可忍，断然离婚，妻子、儿子哀求也无用，这也是儿子不谅解父亲的缘故。只是褚好要再婚是必然，与儿子沟通也必须，所以找了个时日，坐下来仔细谈谈。

　　「你对巧心阿姨很排斥？」褚好亲切地询问儿子。

　　「我没有，就是可怜我妈罢了。」

　　「有一天你妈也可能再婚，我们都需要找个老伴互相照顾。」

　　褚青低着头幽幽地说：「那你们复合岂不最好？」

　　褚好无奈地解释：「心里有疙瘩是无法相处的，希望你体谅爸爸。」

　　「你们都为自己考虑，没人为我想。」

　　褚好听了默然无语。儿子的心理，往往是许多单亲家庭孩子的共同感受，他们觉得家里不需要新来个外人，所以选择抗议、逃避。

　　「爸爸，我想念大学时到外地去，你那时想再婚，我也不反对，可以吗？」

　　「儿子，爸爸尊重你的感受，也答应你的要求。」褚好没有说不的理由。

　　褚好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巧心，她完全能接受褚青的要求，巧心母亲也就稍微能够放心，而不再坚持拒绝这个对象。

　　褚青利用长假，到母亲家小住，褚好就利用这机会，约巧心到家里聚会。巧心拒绝了，因为他们相识也不过半年，况且巧心对褚好没有动心，不过是为结婚而交往。

　　褚好主动牵起巧心的手说：「我们只是把婚期往后挪，结婚是一定的，不需要这么疏远吧？」

　　巧心不以为然地说：「不是，我们还须再多交往段时间，我没答应结婚。」

　　褚好不解地问：「在家不是会更自在，舒服一些？」

　　巧心很有耐心地解释：「我不自在，我们还没那么熟吧？」

　　这段时间，当褚好有些亲密动作时，巧心都躲开了。因此，巧心认为在外面见面，可能褚好碍于身分，会识趣些，庄重些。

　　巧心过去恋爱，若不是动了真情，难以克制，并不是个随便的人，褚好想在家亲昵的心思，让巧心有种受到羞辱的感觉。

　　褚好以为她是害羞，巧心于是说清楚：「在结婚之前，我没打算和你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褚好不以为然地问道：「为什么？这在恋爱中的人来说很正常。」

　　「我们都不年轻了，不应该这么样轻浮，还是稳重为好。」

　　褚好有些难堪，因此话说重了些：「你也交往过好几任对象了，难道你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还是没看上我才拒绝？」

　　巧心压抑着愤怒，冷冷地说：「说话请自重。你是恼羞成怒也好，是看轻我也罢，我就是坦诚告知我的态度。」

　　「我没那意思，说错话了我道歉。别生气！」

　　「行，那今后彼此就相互尊重，慢慢认识，慢慢来吧。」巧心定调说着。

　　「好，我不作非分之想，你放心！」褚好说着好话。

　　此后，褚好仍然来邀约巧心，可是俩人心里都有些不愉快，交往就显得无趣。当褚好越发觉得没意思时，自然心里就想着再去相亲认识新人。以褚好的条件，要找个未婚的姑娘，并不困难，没多久又认识一位，见多识广，职场地位不低，就是样貌稍平凡了些，身材丰腴了点，其他方面都很出众。

　　褚好不再主动联络后，巧心也如释重负。她好像在前两段恋情里，用尽了全部感情，所以已经不容易再对人动心。巧心不觉难过，因为对长久以来寻觅的爱情，已经再无念想，甚至是幻灭。

　　因为褚好的离去，巧心发现要找个普通男人搭伙过一辈子，其实并不容易，她感到自己似乎更适合一个人过日子。巧心诚实检讨自己，原来她的心已经被一次次的背叛、分手伤碎了，没有感情再给任何人。

　　巧心知道自己还爱着王逸，正因为如此，她的感情好像受到了千刀万剐后，带着畏惧，把心彻底埋藏，不再经营，不再抚慰，也自然是不再心动。

　　一个女人的世界里没有爱情，并不严重，因为世界如万花筒般缤纷，不是仅有爱情。然而，一个从青春年华时就追逐爱情，寻觅以爱熨平心灵的力量，那么当她失去爱情，很可能就是心的枯萎，感情的飘荡。

　　巧心现在需要的是心的灌溉，感情的有氧，可惜希君为了给她自由而离去; 王逸为了自己自由也离开。他们都自由了，留下巧心一人失落，一切空荡荡的，就看如何能重新站起。

　　巧心的人生寻觅——爱，困住了她的心灵，所以自由的时空对她，也就没有了意义。她自由了？不，她反而被桎梏了。可惜她缺乏警醒，她以为已经得到解脱，却不知是压抑下的溺毙。

　　巧心还是如往常般公司、家里两头来回，生活更简单无牵挂。日子里没兴奋也没有悲伤，就是一个「空」字罢了。

　　有一天巧心忽然觉得心脏急速跳动，呼吸越来越急促，渐渐到达一种不能呼吸，好像就要断气一样。巧心惊恐万分，无助的喊着妈妈。巧心父母赶紧把她送到医院。血压稳定后，医生说看起来是精神上的问题。

　　过了几天，这样的情形又发生，然后发生的频率越来越高。巧心没有办法承受这种突发没有预兆的强烈恐惧感，伴随着严重的呼吸困难、颤抖、头晕、恶心等等的难受。最痛苦的是那种濒临失控或死亡的感觉，那种痛苦只能说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恐慌的引起有很多种，有人是对人群恐慌，但是巧心则恰恰相反，她是对孤独恐慌，因孤独而担忧害怕，害怕上升到恐惧。

　　用药后，全身无力，完全没有食欲，整日躺在床上。巧心白天自己在家，好几次因为孤独而恐慌发作。可惧怕恐慌症发作，恰恰成了霎时发病的原因，彼此恶性循环，巧心病情愈来愈严重。

　　巧心不能告诉父母，那会影响两老的生活。她必须自己面对，可是又本能的想有个人在身旁。她不得已，常无力的跪在地上求助苍天，给点活下去的力量。巧心那个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医生提醒巧心，除了药物，更需要运动，晒点太阳。于是巧心开始去街上，走在人群中溜达，虽感受不到轻松、悠闲，却可以安心，少些孤独。

　　巧心在最严重时，须由母亲陪同打快速药效的针剂，这药可能使病人短暂意识不清。这些治疗不但巧心受尽苦难，父母看着心痛也非言语可以形容。

　　经过三个月的治疗，巧心病缓和了。她继续走在人群里，并不和人说话，可是旁边此起彼落的话语声对巧心来说，也是一种「话聊」（化疗），效果挺好的。

　　晚上父母亲开亮全屋的灯，给巧心光明，去除她的抑郁。又陪女儿聊天说话，她是由衷的感激父母。生病的巧心，心神呆滞，无力工作，于是选择离职。虽然丢失工作是很糟糕的事，但这也是莫可奈何。

　　半年后，巧心的身心状况越来越稳定，也出去找份临时工作，不管是代班收银员，或是商场临时销售，巧心都做得很高兴。因为在人群里，巧心就有安全感，就不会恐慌。

　　巧心回想这一次的生病，唯一可以解释的，是情感上受的打击太大，是那种强烈被人遗弃的恐慌。巧心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她喜爱的人，总是离她而去？最后剩下自己孤独一个人？

　　虽然巧心也想看开些，但是始终无法豁达，她一直追求被爱和爱人的快乐，如今都没有了。巧心是在冷冰冰的现实中，一个人过日子。她在这一场大病后，懂得坚强的活下去。巧心恢复社交，开始工作，不仅是为了活在人群里，更是要拓展视野，感受到人生还有许多值得自己去努力、学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