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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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雷樾蓦地在空中悬停，锐利的目光向下仔细逡巡。
“到了吗？”秧色问。
“嗯。”雷樾收回视线，看向秧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下一瞬！ 他臂膀骤然发力，将秧色整个揽入怀中！漆黑的骨翼猛地扇动两下，如鹰隼般向着下方雪山深处疾速俯冲而下！
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秧色！耳边只余呼啸的疾风！他本能地闭上双眼，双臂紧紧环住身边军雌坚实的腰背。
须臾，风声骤歇，徐徐清风拂面，带来阵阵清冽的芬芳。脚底也稳稳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秧色缓缓睁开眼，瞬间怔在了原地——
视野骤然开阔，竟是一片与世隔绝的秘境。凛冽寒风被全然阻隔在外，唯留满谷盎然春意。澄澈溪流蜿蜒如银带，倒映着两岸葱翠欲滴的草木。灌木丛中，一棵棵高树静静伫立，树冠之上，大片大片的紫色花朵正肆意盛放。
那是一种近乎梦幻的紫，一簇簇、一团团，如云如雾，汇聚成一片摇曳的花海，在微风中泛起柔波。
天啊……这竟是纳融花！
帝国的荣誉之花，向来稀有珍贵，而今却在这幽谷之中漫山遍野地绽放，美得惊心动魄。
秧色怔怔地望着，仿佛坠入了一个温柔的紫色梦境。良久，他才回过神，下意识地望向始终静立身旁的军雌。
雷樾正凝视着他，那双总是冷静沉着的眼里，竟藏着一丝极浅的期待，像恪尽职守的士兵终于等来了渴望已久的认可。
秧色心头一热，唇角不自觉扬起。他忽然向前一步，张开手臂紧紧拥住了眼前令他心动的身影。怀中的身躯骤然绷紧，他却不管不顾，将发烫的脸颊轻轻埋进对方肩头。清冷而可靠的气息包裹而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脸上早已烧得厉害，连耳尖都染上绯色。
真是色胆包天了……他心下嘟囔，几乎不敢去看雷樾的表情，猛地转身扑进那片无边的花海，仿佛这绚烂的紫色能藏住他擂鼓般的心跳。
两虫在谷中漫步，所到之处皆是美景。忽然一阵山风拂过，树梢摇曳，漫天飞花如雨倾落。
纷纷扬扬的紫色花瓣掠过发梢、肩头，为他们覆上一层馥郁柔软的花毯。秧色笑着抬头，望向花雨中静立的军雌，轻声道：“我好喜欢这里。”
还有你。
雷樾深深看进他清澈的眼底，忽然伸手，将眼前的雄子揽入怀中。
缤纷落英之中，他们静静相拥，许久才分开。
秧色脸颊泛红，脚步虚浮地走回疗养院。一路上遇见的雌虫，目光都若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神色微妙。他低头检查了几次衣着——与平日并无不同。
真奇怪。
他推开齐吾悦少将的病房门。靠在床上的军雌闻声抬头，眉头随即蹙起，锐利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一遍。
“你去哪儿了？”齐吾悦问。据他所知，这小雄虫尚无伴侣。可这一身挥之不去的、属于其他雌虫的浓烈信息素……
“没，没去哪儿……”往日口齿伶俐的秧色，竟破天荒地结巴起来。
他在心里对自己感到无比无奈。可上辈子他连恋爱都未曾谈过，女孩的手都没牵过，而刚才……他不仅和一只雌虫紧紧相拥，还被吻了额头。
秧色下意识地又抬手摸了摸那块皮肤。那里仿佛还残留着细微的电流，酥麻感久久不散。
作为过来虫的齐吾悦，瞬间了然。这小雄子，分明是刚刚去会见了心仪的雌虫。
而且，这如此强烈、充满攻击与占有意味的信息素，必然源自一位超A级军雌。那霸道的气味如同一则无声的警告，宣示着此雄虫已有归属，妄图靠近者，后果自负。
只是……这信息素的味道，为何隐隐透着几分熟悉？
回到学院后，秧色每天开始去军区医院实习，并且吩咐机器人小美，下午两点为“预定治疗”。而雷樾，则如同校准过星历般，每日下午两点整，准时踏入秧色的诊疗室。
他们现在如好友般熟稔却又带点别样的氛围。
秧色用冷水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颊，再一次确认自己爱上某虫的事实。
“要为自己争取一把吗？”秧色看着镜中的自己，自问。
虽然虫族社会雄虫天生地位优渥，绝大多数的雄虫雌侍成群，生活奢靡。但像雷樾这样位高权重的军雌，择偶的天平必然倾向帝都的世家贵族。强强联姻，才是资源与权力巩固的不二法门。
而自己，一个来自偏远星系的乡下雄子，所能依仗的，只有超A级精神力。
两辈子了，让他执着的事情并不多。而雷樾，他真的好喜欢。
另一方面，红帆与书淼的婚约对象相继确定。书淼接受了那位名叫晓峰的军雌的求婚。而红帆的未婚雌君，则是一位身份尊贵的帝国皇室成员。
毕业典礼这个关键节点日益临近，秧色的婚约却至今悬而未决。两位好友终于按捺不住，在一个午后，将一份精心整理的《帝都适龄优秀未婚雌虫全息档案（内部特别标注版）》重重拍在了秧色的光能书案上，勒令他立刻、马上、必须从中挑选一个！当然，他们无比“贴心”地将自家雌兄的详细资料置顶，并附上了长篇累牍、极尽溢美之词的重点推荐语。
秧色看着那厚厚一叠堪比星际舰队人事档案的“相亲简历”，真是哭笑不得。最终，他只好向两位好友坦白，自己看上了一只名叫雷樾的军雌，只是还不清楚对方是否有雄主，也无法确认对方的心意。这番坦诚，才勉强平息了两位好友疾风骤雨般的“逼婚”攻势。
秧色所不知道的是，得知此事的红帆与书淼，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忧色。
治疗室，午后。
雷樾今日前来复诊。精神图景扫描的结果毫无悬念——曾经困扰他许久的精神海创伤已彻底痊愈，精神力稳定得如同深潭静水。
疏导结束，雷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起身道谢告辞。他依旧安静地坐在那里，深邃的目光落在秧色身上，薄唇微抿，仿佛酝酿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
秧色的心也莫名地悬了起来。他也有话想问雷樾，一个盘桓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狭小的治疗室内，空气仿佛凝滞。两虫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交汇、试探，又各自闪躲。
“请问……”
“你……”
几乎是同时开口，又同时尴尬地顿住。
“咳，”雷樾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目光沉静地看向秧色，“您先说。”
豁出去了！秧色努力压下心头的悸动，试图让自己显得落落大方，仿佛即将问出的答案对他而言无足轻重。
他深吸一口气，清澈的棕色眼眸直视着雷樾：“嗯，雷樾，你……有雄主吗？”
“没有。”雷樾的回答平稳而清晰。
秧色心中微微一松，紧接着追问：“那……订婚了吗？”
“没有。”这一次，雷樾回答得更快，几乎没有任何迟疑。
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瞬间涌上秧色的心头！他眼底亮起微光，那句“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几乎要脱口而出——
“不过，”雷樾忽然话锋一转，漆黑的眼瞳里似乎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开的涟漪，“这个月，我要去心仪雄子家提亲。如果不出意外……大概能成功。”
秧色心中一疼。雷樾已经有“心仪”的雄子了！！紧接着一股酸涩的苦意瞬间在心底弥漫开来，原来之前那些若有似无的“关注”和“特殊”，还有花谷中那个主动的拥抱和留在额头上的一吻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两辈子才好不容易萌生的一次心动，还未来得及绽放就要凋零了。
“再说点什么，给自己一丝机会吧。”秧色想。
他努力牵动脸上僵硬的肌肉，让自己露出得体的微笑，“那……恭喜你了。此外，”他停顿了一下，“如果这次提亲，结果不那么尽如虫意的话……能考虑一下我吗？”
像是怕对方立刻拒绝，秧色语速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也很不错，情感专一，尊重雌君。我精神力已经是超A级，还会做饭，懂药理，性格也算温和……”他巴拉巴拉地数着自己的优点，像一只在心仪的雌孔雀面前，急于展示自己最华丽羽毛却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雄孔雀，全然失去了平日的从容。
对面的军雌静静地听着，那双深邃如夜的眼眸，随着秧色的话语，慢慢、慢慢地弯成了两道温柔的月牙。他专注地看着眼前这只急切剖白心迹的雄子，直到秧色终于因为词穷而停下，带着忐忑和期待望着他时，他才轻轻地、清晰地回应了一个字：
“嗯。”
嗯？
秧色愣住了。这个“嗯”是什么意思？是礼貌的敷衍？还是意味着，他还留有那么一丝渺茫的希望？
直到雷樾起身，向他微微颔首告辞，挺拔的身影消失在治疗室门口，秧色依旧怔怔地坐在原地。
忽然秧色锤了一下自己脑袋，骂了一声：“XX，果然爱情使虫降智。”
“随缘吧……，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