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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Day1 ...

  •   束鸢点了男模。

      “放心吧妹妹,人已经到了。”
      “对,190大长腿,人帅心善脾气好。”
      “偷偷告诉你,有八块腹肌哦,随你造。”

      挂断介绍人电话,束鸢踏着斜阳抵达浮珊岛灯塔。

      浮珊岛是国内近几年兴起的度假胜地,有洗涤心灵圣地美称。灯塔在海岛最东边,再往东是一望无垠的湛蓝海面。成群结队的海鸥追逐浪花在碧波上勾勒出起伏的曲线,灿金的余晖躲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漫不经心的给它们镀一层华贵点缀。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
      束鸢必须抓紧所剩不多的时间创作。

      她是一名场景原画师,给自己限定为期半月的时间采风,到今天还剩5日。

      这是唯一解开困她难题的途径。

      难题来自于她曾实习的游戏公司,对方要求她绘制一个苏美尔文明的遗迹废墟,废墟之上悬着一轮空旷盛大、湮于沉寂、生于衰亡的落日。

      因作品未能达到主美要求,她惨遭辞退。
      主美指出问题出现在落日上。

      创作一轮更出色的落日是她此行目的。

      远眺天际线蓝与橙交织侵蚀,她忽然想起《巴黎圣母院》中的一句话——“这是黄昏的太阳,我们却把它当成黎明的曙光”。

      她画不出向生而亡的落日,正如她不相信黄昏与黎明接踵而至。

      无尽的黑暗才是夜的主旋律。

      所以她选择给落日增加一抹亮色。
      譬如一个矫健的、朝气蓬勃的帅哥。

      来看落日的游客很多,她搭手遮阳巡睃其间,快速锁定在独坐岸边礁石的那抹白色背影上。

      男生身材很好,肩宽腰窄,长腿随意撇抵,三层礁石的距离才勉强支撑。再往上看,他的后脑勺圆润饱满,标准得像3D建模,浓密的黑发时而被风吹得轻轻飞扬,时而又服帖乖巧,像极了俏皮的顽童。

      介绍人诚不我欺。

      束鸢欣然走下礁石,按下手机静音键,在他身后不远处坐定,提笔勾勒勃勃生机。

      晚风拂面,海鸥来了又去,金橙交融的落日渐渐燃烧出浓艳的色泽,染红一片薄云,又被另一片浓云驱赶遮蔽踪迹。

      笔下的轮廓逐渐清晰,男生矫健的背影在海浪的喧嚣里茕茕孑立,又在落日余晖的抚慰下披上名为温情的霞衣。

      她进步了。
      但还不够。

      如果模特能动一动,让她捕捉一些和落日同频的旋律,也许能为创作增色。

      她掏出手机打算联系男模,赫然发现满屏未接电话,有介绍人,也有男模。

      切换到拨号页面,她的模特已先一步起身,向她所坐的方向走来。

      “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束鸢热络地跟他招手。

      帅哥的赞颂名副其实,男生五官立体折叠度高,接近西方人的骨相和属于东方人的含蓄气质完美融合,尤其是眼尾那一抹浅淡的红晕,像刚哭过,精美得仿佛玻璃橱窗里的人偶。

      束鸢细细端详,笑得包不住八颗小牙。

      对方淡淡一瞥,微微颔首,浅棕的眸子毫无波澜,脚步不作停留。

      “等等。”束鸢张开双臂拦住男生去路,翘起下巴控诉,“还没到时间呢,不可以早退哦。”
      男生垂眸,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困惑:“早退?”
      打开微信转账记录,束鸢鼓着腮帮子将手机举到他面前:“对啊,我约你一小时,五百块已经转你了,不可以反悔哦。”
      接着又碎碎念:“你知不知道现在钱很难赚,我约你可是下了很大决心。”

      男生主动将自己微信展示给她:“你认错人了。”

      屏幕上,龙猫头像憨态可掬,Bubble名字简洁可爱,根本不是她加的那个把叼烟侧脸自拍当头像的Bking男模。

      束鸢惊怔:“完蛋,我的钱!”
      斗志昂扬的太阳花笑脸瞬时耷拉成苦瓜脸,她侧身让路。

      男生瞥她一眼,抬足离开。

      待他走远,束鸢飞快打开通讯录,与介绍人和男模交涉。

      大约十几分钟,也许是几十分钟,最后一抹晚霞在流云来去匆匆的轮回中寂灭,漆黑的夜幕是张开的巨网,兜住一池落寞。

      “你还好吗?”
      海风微凉,细碎的脚步声被海浪吞没,束鸢闷闷抬头寻找声源。
      是被她误认的男生。
      他去而复返,看得出很喜欢这个观景点。
      她复将半张脸埋回膝间,就着蹲地的姿势默默让路。

      男生没走,在她旁边的礁石坐下,递给她一罐可乐:“怎么处理?”
      “谢谢,”他还记得乌龙,真是糟糕,束鸢瓮声瓮气地回答,“我的失误,对方概不负责。”

      男生偏头,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迟疑问:“你约他做什么?”
      束鸢:“画画,我需要灵感。”
      “你是画家?”
      束鸢将今日作品递给他:“算不上,我就是个失业的透明小画手。”
      男生指着画面上的背影问:“我?”
      束鸢一凛,郑重点头:“未经允许擅自画你,对不起。”
      “画得很好,”男生失笑,“说起来是我该谢你,还没人把我当过缪斯。”

      束鸢想说不是的,但眼下情况没差。
      她拉开易拉罐,跟男生手里的可乐罐碰了一下:“敬你,倒霉天里的最佳慰藉。”
      男生抿一口,指着天幕里最亮的星提议:“要不要考虑画下来?”
      她的唇角向下,语调也是一路下坡:“不行,我的目标是太阳,是落日。”

      一罐可乐喝完,束鸢起身告别,男生叫住她:“那幅画可以卖给我吗?”
      束鸢怔然:“它只是半成品。”
      男生:“我很喜欢。”
      她现在可以认定,最佳慰藉并非虚言:“留个地址,我画完送你。”

      “加微信?”
      “好。”

      回到民宿,束鸢点开龙猫头像,给对方修改备注——

      贝烜。

      这是他发好友验证时备注的姓名。

      耀眼的家伙,倒是名如其人。

      她礼尚往来,回复了自己的姓名。对方很快回来消息,是一张与她聊天页面的截图。

      首先吸引她目光的是聊天背景,那是在灯塔上拍的一轮落日,照片侧面标注着日期。
      束鸢目睹过同一天的晚霞,她还记得那天风清天朗,漫天霞光如一池打翻的颜料,给天边的云朵晕染出粉金相间的小鱼轮廓。

      而后她注意到备注——太阳小姐。

      束鸢:为什么?
      没指出问题主体,想问就问了,她并不确定对方猜不猜得透她的疑惑。
      那又有什么所谓呢?
      正如她和他的不期而遇,结下友谊亦或者戛然而止都不可惜。

      贝烜又发来落日,照片侧面照旧标注着日期。
      这是她第一次端详今天的落日,过去的每一天她观察落日都很仔细,只有今日被一抹别样的色彩霸占眼眶。
      过了一会儿,对面漫长的“正在输入”终于画上句点,令她意想不到的文字跃入聊天页面。
      贝烜:今晚的落日很美。

      束鸢盯着这句话看了好几遍,他明明没说什么,她的唇角却不由自主高高上翘。
      这人怎么会懂她在说什么,又怎么……这么会说话。
      她故作深沉地抿了抿唇,回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没再看手机,继续未完成的画作。

      临近12点,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贝烜发来一张星空照片,当中有颗星子格外闪亮。
      束鸢:没回去?
      贝烜:等流星雨。
      束鸢:什么时间?
      贝烜:1:00。
      束鸢:祝好运。

      民宿离灯塔不远,束鸢忽然想去阳台透气,她开了罐冰可乐扶栏远眺,潮汐与海浪声声鼓噪,惹人心绪浮躁。

      微信又响,贝烜发来一张live照。
      这次的天幕染上一片浓厚的暖橘色,像被晚霞点燃。
      束鸢莞尔:P图犯规哦。
      贝烜:拍的。
      束鸢:太阳已经下山了。
      贝烜发了个小狗眨眼的表情包,配文:星星不打烊。

      可乐很凉,夜风不暖,那点微末的躁动却在放大和延续。束鸢又一次点开live照片,星星点点的光芒倏忽闪烁,好似被夜幕兜住的一网宝石。

      光怪,陆离。
      一如她此刻的心绪。

      束鸢仰头望天,星子好像在眨眼,像是无声的邀请。垂眼按亮手机屏幕,她缓慢敲击:在哪里等流星雨?
      贝烜回得很快:你创作的地方。
      束鸢抿唇笑:介不介意我蹭好运?
      贝烜:随时欢迎。
      束鸢拎了两罐冰可乐,想了想,又拿起画架。
      贝烜:你的定位。
      束鸢共享位置:怎么?
      贝烜:来接太阳飞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Day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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