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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花动一山春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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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完饭没回屋,坐在藤椅上依偎着。燕牵机照惯例靠在贺乘风身上放空自己,贺乘风照惯例紧抱着燕牵机亲他。
也不知是多久,燕牵机突然回神,问道:“贺乘风,为什么不希望我来?”
“我怕自己会失控,我失去的太多了,多到我想逼迫你成为我的。如果你不愿意,我应该会把你囚禁起来。我不希望那样。”贺乘风道。
燕牵机道:“可你没有那样做。”
贺乘风笑了下:“是,我舍不得。你来之前的那些想法,在看到你之后全都散了,我的燕子实在太好太天真,我真舍不得。”
他侧头亲吻燕牵机,低声道:“幸好你来了。”
“花楹前辈说山下起了瘟疫,死了好多人,我当时好像是害怕,感觉身子是绷着的,很想见到你,觉得见到了应该就不会有那种难受的感觉了,所以向悬月师父告了假。”燕牵机缓缓说道。
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听到时感觉心脏猛地一坠,像悬崖边的一块石头被踢了下去,怎么都落不到底,那种感觉难受极了。
贺乘风问:“那你现在还难受吗?”
燕牵机摇摇头。
贺乘风抱着他笑出了声,忍不住亲了好几下,“那确实是害怕,你害怕我在这场瘟疫中死去,同时你担心我,想亲眼确认我是否安然无恙。”
燕牵机问:“算是喜欢吗?”
贺乘风略作思索,点头轻笑道:“算,必须算,我家燕子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找我,必须算。”
“你喜欢我主动?”燕牵机直起身看着他问,“比如主动找你,主动亲你?”
贺乘风瞬间弯了眸亲上去,再向下,顺着如玉的脖颈吻到锁骨,舔舐那圈已经不太明显的牙印。温热的唇舌带着湿润覆盖在上面,亲吻又轻咬,慢慢升起了一股痒意。
燕牵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做,但丝毫不反抗,放纵他在自己身上做任何事,只在他又回上去亲吻嘴唇时轻轻推了他一下。
“我说了不许那样。”燕牵机蹙起眉看他,看起来像是生气实则一点怒意都没有,只是有些不满而已。
贺乘风见状立刻好声好气地哄他,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小师弟太好了嘛,我忍不住。”
“我不喜欢那样,喘不上气,感觉要死了。”燕牵机道。
贺乘风温温柔柔地亲了他一下,“这样?”
“嗯。”
贺乘风看了他片刻,忽然抱着他枕上他的肩头,惆怅地叹道:“那以后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燕牵机疑惑问道。
贺乘风不答,他问:“如果我对你下手特别重,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燕牵机不明所以:“你要杀了我?”
贺乘风慌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不是!”
“那是什么?”
贺乘风纠结了下,决定将话题转移:“小师弟,咱们去睡觉吧,我连着几天都没睡觉了,眼底下都是乌黑的,小师弟心疼心疼我吧。”
他看起来确实是一副没休息好的模样,眼睛里血丝很多,多到甚至蔓到眼尾。
燕牵机没有继续追问,默许了他带着自己去就寝的行为,一直看着他的眼尾直到熄灯睡下才轻声问道:“你哭过了?”
“嗯。”贺乘风调整着自己的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安顿好后继续说道:“没人的时候哭了一会儿,毕竟一个都没了,我有些崩溃。”
燕牵机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安慰他,于是摸摸他的眼尾,又凑上去亲吻他的唇瓣,最后把自己紧紧贴在他身上,和他面对面相拥。
贺乘风笑了下,揽着他的手稍微松了些,“小师弟不嫌弃我烫了吗?还是在安慰我?”
燕牵机埋在他胸口闭上了眼睛,四周都是贺乘风的气息,格外安心下困意猛然袭来,所以只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回答的哪个。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贺乘风凝视他片刻也睡了。
紧绷了十几天的精神终于得到放松,贺乘风抱着他心心念念许久的人睡得极安稳,没有梦到幼稚的阿娘,没有梦到总是在溺爱的阿爹,没有梦到形影不离宛若一人的阿昭阿离,他什么都没梦到,平平淡淡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好觉。
燕牵机也看得出来,醒来时他还没醒,眼睛轻轻闭着,呼吸平稳匀称,只不过燕牵机一动他就会下意识收紧胳膊,像是怕燕牵机跑了一样。
于是燕牵机不动了,安安静静被他箍在怀里,随便盯着某处发呆等着他醒。
帐外的光从熹微到明媚再到耀眼,睡了足足八个时辰,贺乘风终于睁开了眼。一睁眼就看到了燕牵机,于是不自觉地弯眸笑道:“早,小师弟。”
燕牵机道:“早,但已经下午了。”
贺乘风略惊道:“下午?我睡了这么久吗?”
“嗯,是个好觉,”燕牵机活动了下麻掉的身子,看了眼也在舒展身子的贺乘风,问道:“你要继续睡吗?”
贺乘风又搂住了他的腰,黏糊道:“可以吗?可以吗?”
“随你。”
“那我要继续睡。”说着,他真闭上了眼,眨个眼的时间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燕牵机偏头离他远了些,想了下伸出手捏他的鼻子,鼾声停住的瞬间便立马松开了。贺乘风因为他那动作差点惊醒,不舒服地一直动来动去,不过燕牵机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就好了。
耳边只剩呼吸声,燕牵机躺在床上感觉这里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安静,那时还有落雪声和隐约的烟花爆竹声,现在什么都没了,寂静得仿佛他那次看到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里的摇篮椅仍旧摇晃着,旁边石桌上落了灰,盖住许多欢声笑语,黑白子无增无减,在棋盘上平分秋色,隔出一条阴阳河来。
燕牵机思绪飘远,看了眼还在熟睡的贺乘风,挪过去吻他一下,声音极轻道:“我去去便回。”
贺乘风没动静,燕牵机用枕头把自己换了出来,穿好衣服又看了眼贺乘风,看他仍旧睡得安稳才出了门。
雪是早就化了的,当时白皑皑的地如今现出淌白地砖,旁边还生了些成簇的野草野花。燕牵机用手指拨了拨它们,捧来一掌水浇了下去。
水珠凝在绿叶上欲坠不坠,燕牵机没再管,站起身在偌大的贺府逛了一遍,什么都瞧瞧看看,像是第一次来一样。
最后他在灵堂站了很久。贺乘风在灵堂找到了他。
“抱歉,”燕牵机回头看向贺乘风,“突然有些想来看看她们。”
贺乘风走过来环住他,埋在他肩窝里好一会儿才道:“我以为你走了。”
“我没走。”燕牵机道。
“我醒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冰冷的枕头。”贺乘风说得委屈,燕牵机感觉他好像又哭了,把他的头抬起来看了看,眼尾向下垂着眉头轻轻皱着,和要哭也差不了多少了。
燕牵机犹豫着揉了下他的脑袋,把本就轻缓的声音放得更轻更缓,哄道:“我不会走,我走不了的。”
贺乘风不说话,抱着他静了许久,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是一片花田,立着四个墓碑。
“她们在这,”贺乘风松开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灿烂的笑,走向其中一个墓碑轻轻摸了下,“这是阿离,她之前还说想见你,现在也算是见到了吧,应该是死而无憾了。”
燕牵机道:“她变得好安静。”
“变得像阿昭了。”贺乘风也道。
燕牵机不知道说什么了,上前一一走过四个墓碑,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们,突然道:“我想听你抚琴了。”
贺乘风正从旁边掐了些花,成束地放在墓前,闻言拿出了自己的琴,说道:“想听什么呢?”
“闻鸟语。”燕牵机接过贺乘风递来的软垫,拍了拍坐在上面注视着不说话的墓碑。他想听见声音,什么都好。
贺乘风笑了下,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抚动,清脆的琴音迸溅而出,各色的鸟啼鸣叫在这一方花野中荡漾开,最后归于几声此起彼伏回环往复的燕啼。
燕牵机道:“你改了。”
贺乘风道:“嗯,早就改了。”
燕牵机又是一阵沉默,微风习习里靠在贺乘风身上闭上了眼睛,轻声道:“圣人岁八百,成圣吗?”
“成,”贺乘风捞过他俯身下去,又笑着问道,“成仙三千三,成吗?”
燕牵机稍抬头凑上去,“成。”
“那和我成亲呢?成吗?”
燕牵机的眸子似乎弯了些,“成亲,和你成亲。”
燕牵机不常笑,这一笑贺乘风就昏了头,跑到贺珩孟回的墓碑前大肆炫耀,估计有魂魄都被他吵得烦死了。
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燕牵机身边,拿出一壶酒和两个酒杯,斟满递给燕牵机一个,“敬所爱。”
“不应该先敬天地吗?”燕牵机问道。
贺乘风握着他的手摆出饮合卺酒的姿势,笑着说道:“没你重要。”
燕牵机跟着他仰头饮尽,接着敬了父母,最后才是天地。
“天地宽厚仁慈,不会计较的,更何况我阿娘阿爹当时只拜了对方,比我们还过分哈哈哈哈哈,”贺乘风笑了笑,又道,“我阿娘说,她是和阿爹成亲过日子,又不是和那些有的没的虚的实的,所以她不拜。”
燕牵机眼中的清浅笑意已经褪去,但声音上还是带了些笑:“贺夫人是自由的。”
贺乘风抱着他摇摇晃晃的,看起来醉醺醺地在燕牵机肩颈间嗅来嗅去,说道:“我们回去吧,回万毒谷,回桃源林,我们再成一次亲,怎么样?”
“你要小心师父。”燕牵机提醒道。
“哈哈哈哈好,”贺乘风召来寻云鹤坐了上去,抱稳燕牵机拍了下它,“走。”
振翅飞起,风穿过野花丛,轻轻拂在花丛中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