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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如家酒楼杀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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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沙栈门前秋风萧瑟,卷起一堆落叶黄沙刮远了,别说人了,连个鸟儿都没有。
小二撑着头在门边打瞌睡,屋里屋外一派清闲的寂静。
片刻,十多个蓬头垢面,双眼赤红的人吵吵嚷嚷,一哄而入:“妈呀!客栈!有吃的了!有肉吃了!!”
“我要洗澡……”
“先,先整口水喝——”
小二被这群人惊醒,见着这叫花子似的人鱼贯而入,连忙站起来拦:“哎?哪儿来的乞丐,我们这是客栈啊,不是什么要饭的——”
他话未完,一个穿褐金色长袍的人拿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扔给了他,一掀衣袖:“上好酒好菜。”
小二眼冒精光,双手在空中接过那东西,放在嘴里咬了咬,肃然起敬,帕子一搭:“好嘞各位贵客,往里进往里进,坐这儿坐这儿,都是小的刚擦的,干净卫生没的说!”
将人都安顿着坐下了,又去里面端了酒菜出来,迎面又进来四人。
两男两女,各有各的风姿,均气度不凡。
小二霎时更肃然起敬了,这穿着打扮,这容貌气质,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忙迎了上去,笑出十颗牙:“几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一面容清雅红衣的公子往前一步,将两文钱抛向了他。
小二喜笑颜开接住了。
那红衣公子在看他们挂在柜台上的牌子,有些嫌弃的掸了掸身上的灰,道:“你们这天字号房,一晚上才一两银子,那该有的花瓣浴熏香丝质寝衣,都有吧?”
小二捏着那两文钱,茫然:“啊?”
那是什么东西?
所幸他还未反应过来,一负着手身影泠泠的青衣女子淡淡道:“一两?白石镇,好似有月阁的据点。”
她身侧月白长袍的少年惊奇的哎了一声:“对啊师父,我们可以去月阁据点住,这样就不用花钱了!”
那青衣女子略一点头:“正好有事情要查。”便率先转头往外走了。
她一走,那负着古剑的白衣女子也忙不迭跟了上去:“阁主,白石镇这样偏僻,也有月阁的据点?”
那青衣女子道:“有,因为之前这附近出了颇厉害的一个沙怪,许久捉不到,要留一段时间,索性在这里设了消息点。”
那月白长袍的少年看了看走了的青衣女子,又看了看那红衣的公子,似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青衣女子便停住步子,侧头道:“松苓,二公子要住客栈随他就是,不必管他,他全身上下,也就那两文钱了。将商队安顿了交接好帖子后续事宜,再回来吧。”
那月白长袍的少年才站直了身体:“是,师父。”
那红衣公子撑着头倚在柜边,眉眼烦闷:“你们知道月阁据点只是传消息的一个点吗!哪有房间给这么多人住啊!那条件能住人?!”
话是这样说,人却是也跟着出去了。
小二原本想叫住他们,但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的两文钱上,张了张嘴,还是没说。
目送着那三人身影远去了,他耸了耸肩,面上有了些笑容,正预备把这两文钱收入囊中,一只手扳开他的手指,将钱从他手里拿走了。
他笑容僵在脸上,抬头一看,少年眸光纯良,毫不介意把钱放进了自己包里,笑容灿烂:“抱歉啊,我们不住了。”
说完,便无视他哀怨的目光,去到那群坐着喝酒吃肉的人堆里了。
天幕将熄,长街尽头,三人看着那栋富贵到浮华的木楼,陷入了沉思。
山钎望了望这栋楼,语重心长:“阁主,原来月阁已经这么有钱了,连一个小据点都修的这样大气。”
千乐歌扯了扯嘴角,看着那如家酒楼的牌子,道:“进。”
一进门,大堂里坐着几桌散客,正喝的尽兴,划拳碰杯,好不热闹。
扎着围裙的女子,挽着袖子穿梭其中:“你的油炸蝎子——”
“你的沙葱烤驼肉。”
“哎呀没忘你的风干石蜥串!”
“当然了,还有你的沙麦烙饼。齐了,慢用啊。”
三人在门口站了半晌,那女子远远看见了,招呼他仨:“当自己家啊,随便找地儿坐啊,这桌炒了就炒你们的,吃啥?”
千乐歌在这屋里一看,好似在堂中忙碌的,只有她一个人。
司马青五味杂陈:“看来你这据点,不但不倒贴钱,还很挣钱。”
片刻之后,楼上雅间。
女子端端正正跪在地上,发髻凌乱,像是和谁打过一场,灰头土脸行礼:“不知阁主大驾光临,属下失职。”
千乐歌漫不经心站在窗边喝茶:“你这如家酒楼生意颇好,千机鸟还飞得动吗?”
女子低着头,语气严肃:“阁主放心,未曾懈怠本职工作,每半月汇报消息传回阁内,都是属下亲自确认过的。”
千乐歌负着手在看窗外的漫漫黄沙:“边陲小镇,平日人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消息,生活无聊你要做生意,还是做酒楼这类人来人往便于获取消息的生意,能自给自足,我很支持,不用似这般犯错的模样。”
女子暗暗回忆起方才她们仨自报家门,自己不屑的那句你若是阁主我还是阁主她娘呢的话,隐隐有些冷汗淋淋,跪着的腿是半分不敢动了:“阁主慈善,是属下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该跪。”
千乐歌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道:“行了,这十多年我多在闭关你不认识我,倒也正常。今日来是有正事要查。我记得离白石镇最近的可以分发任务的据点,是玉烽城,准备好去玉烽城的千机鸟,等会儿送信。”
那女子肃穆垂首:“是。”
须臾,千乐歌搁笔,拿出了山河乾坤扇,扇柄挂着一朵小小的精致的金花,她拿了,执着底部沾了沾朱砂,将一个锐利的千字,印在了纸封上。
阁主的昙花金印。
这花也不像昙花啊。
那女子瞥了一眼,压下心头疑惑,收回了目光。
她挽在臂上的袖子已放了下来,恭恭敬敬站在一侧,见着这把自己以为有人闹事拔出剑还没出手,就被一扇子掀飞到墙上差点没爬起来、鼎鼎大名的山河乾坤扇,想着自己做的这一系列蠢事,直冒冷汗,艰难的吞了吞口水。
千乐歌目不斜视在叠纸,叠罢,将它细细放入了千机鸟里。
那女子恭敬的接过,道:“阁主,此事的优先等级是?”
月阁自九州设立据点,也分大小规格,各小据点只收集传递消息,大些的据点会就小据点的消息归拢,紧急的事情有处理之权,消息往来繁多,为避免因为时间之差耽误事情,消息传递也就千机鸟身上做标记,以此区分看和处理时的优先等级。
千乐歌站了起来,声音平淡:“甲一。”
那女子微微一愣,这是最高等级了,月阁鲜少有这样等级的事情,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放下所有手上事情也要做成的等级。面色也严肃了下去:“是。”
做完这些事,天已全黑了。
千乐歌拿着筷子,看着那一桌奇形怪状的动物尸体,隐隐和她师兄做的饭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沉默良久才夹了边缘的一个炒饼,放进了嘴里,嚼了一口便拿着茶顺下去了,放下了筷子,有些疑惑道:“你这酒楼,生意一直这样好吗?”
司马青拿着筷子紧皱着眉,看着这桌菜,和千乐歌是一样的表情。
山钎倒对那什么风干石蜥串十分感兴趣有些跃跃欲试,但拿在手里又十分纠结,想尝又不敢尝的。
那女子微笑点头:“一直这样好。阁主也觉得我的手艺不错?”
詹松苓夹了筷子骆驼肉吃了,嚼了半天,委婉道:“好废牙。”
那女子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得意微笑:“西北的菜,是这样的。”
千乐歌看着这桌子菜,陷入了沉默。
心道这手艺,是因为这边吃喝普遍这样,还是那些人是因为猎奇?
良久,才道:“以后不用特意给我们做饭,你这楼里不过三四个人,忙你自己的便是。”
那女子闻言毫不掩饰去完成自己梦想的欣喜:“是。”
待人退下了,山钎拿着那根串,还是没办法狠下心尝,放在了一侧,道:“阁主,我们要在这里待几天吗,你要查的事情那么紧急,怎么不回月阁再查?”
千乐歌倒了茶喝:“回月阁路上要耽搁时间,千机鸟会更快一些。再则,这里挨着朔里国,我要查的,也许只有这附近的人才知道。”
山钎了然点头:“你是要查那个国师吗?”
千乐歌摇头:“是这朔里国的太子殿下。”而后看着她拿着那蜥蜴串,道,“再不吃,要凉了。”
山钎面上闪过纠结,权衡的表情,张了张嘴,还是拿了下来,递给了司马青,神情严肃:“朱雀你吃!”
司马青拿着筷子看着这一桌子菜,神情复杂,目不斜视:“不吃,拿走。”
山钎充耳不闻:“你不是最爱弄这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尸体,我上次在你药箱里看见了,你吃。”
司马青斜她一眼:“那是药,这是什么?”
山钎殷勤的将那串放在了他碗里:“这是食物。别浪费了。”
千乐歌哑然失笑,将杯里的茶喝罢,站了起来。
詹松苓捧着碗迷茫看她:“师父这就用好了?”
千乐歌负手跨出门:“嗯,不饿,你们吃吧。”
出了楼,月明星稀,星空疏朗水洗似的净。
不过方入秋,这西北边陲之地,已有些寒冬的肃杀了。
一路沿着这镇走一路想着事情,再回去楼里,竟还灯火通明。
千乐歌奇怪了下,这时辰已过午夜,怎么还有人没睡?
一听,厨房里传来淅淅索索砍砍切切的声音。
千乐歌掀开门帘,一月白长袍的少年正背对着她,埋头做着什么,身前手掌上都是血迹,一派杀人分尸的血腥。
千乐歌不动声色走近,越过他一看,原来是在杀鸡,只是他这看着委实没有什么经验,支棱着双手,满地都是鸡毛鲜血内脏。
他瞧着也颇苦恼,拿着刀像是不知怎么下手,比划了半天,高高抬起,又轻轻落下。
千乐歌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好心出声道:“看着没死透,应该要放血——”
她话没说完,那少年好似被鬼吓到了呜哇一声惊跳了起来,台上整齐摆放的刀具都被他这动作震的噼里啪啦掉了下去。
千乐歌瞧着那大小不一的匕首刀具要扎到他腿,而他还茫然无措,好似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只得伸手屈指,去接。
她一动,那少年更惊慌了,也要伸手去接,电光火石之间,噼里啪啦,一地狼藉。
直到千乐歌掌心传来一阵刺痛,才让她愣了愣。
摊开手掌,一道鲜红的划痕,鲜血便争先恐后涌了出来,千乐歌一僵:“我受伤了!?”
詹松苓见着她这口子,急忙在一侧洗自己的手,道:“是啊师父!等我找找金疮药——”
片刻后,洗完手上的鸡血,他从袖里翻出了一个瓷瓶,道:“还好伤的不深,上点药,唉?好像没流血了——”
千乐歌看着自己手心,目光闪烁了下,重复:“我受伤了。”
詹松苓拿着那瓶子,看了看她手里的伤口,又看了看她,吞吞吐吐道:“是啊师父,但是——,你怎么,受伤了好像有点,高兴?”
千乐歌闻言一愣,不动声色收回了手掌,摸了摸脸,心虚:“我看起来很高兴吗?”
詹松苓吞了吞口水,怯怯看她:“师父,你刚刚,好似,在笑……”
千乐歌连忙收敛了神色,将手背在了身后,看了看这满地的刀具,淡淡道:“这么晚了怎么在这里杀鸡?”
詹松苓挠了挠头,嘀咕道:“饭不好吃,就想自己做做,但是这个鸡,好难杀……”
千乐歌无奈摇了摇头:“不会做就不要做了,浪费食材。这么晚了,快去休息吧。”
便抬脚往外走,而后又转了回来,看了看这一地:“要收拾好。”
詹松苓点了点头,迷茫的目送她的背影极快出门去了。
于是接下来两天,千乐歌总是心不在焉,但凡有人来酒楼或者进门,她总是第一个转头去看的。
久而久之,失望多了,她便也收回心思了,心道只是小伤口,牧云又不知道她在这里,还有其他事情,自己这是在等什么呢,便专心致志等月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