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幅画》南山止

14、瑞士的星空

　　飞机降落在日内瓦机场时，瑞士正沐浴在冬末的阳光下。梨璐望着舷窗外阿尔卑斯山的轮廓，感觉像是走进了风檐的设计图纸——每一处风景都精准而优美，如同他笔下的线条。

　　“累吗？”风檐轻声问，手指自然地与她交握。

　　梨璐摇头，反而觉得近十小时的飞行太过短暂。这是他们第一次共同长途旅行，机舱里共度的每一刻都充满新鲜感。他记得她看电影时会不自觉地抿嘴，记得她睡着时睫毛会轻轻颤动，记得她喝咖啡前总要先闻香气——这些细节的发现，让这段旅程充满隐秘的甜蜜。

　　机场大厅里，一个举着“风建筑师”牌子的年轻人向他们招手。这是水上艺术中心的接待员马克，一个笑容灿烂的瑞士小伙。

　　“风先生，欢迎回来！”马克热情地接过行李，“中心全体员工都在期待您的到访。”

　　坐上车，梨璐才真切地感受到风檐在国际建筑界的地位。马克恭敬地汇报着艺术中心的运营情况，语气中充满钦佩。风檐专注地听着，偶尔提出专业问题，那种掌控全局的气场与平日温柔的他判若两人。

　　车子驶近湖边，水上艺术中心的轮廓渐渐清晰。梨璐屏住呼吸——尽管在照片中见过无数次，亲眼所见的震撼仍远超预期。建筑仿佛漂浮在水面上，玻璃与钢结构的组合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与湖光山色完美融合。

　　“它比照片中更美。”她由衷赞叹。

　　风檐微笑：“因为有了你的目光。”

　　艺术中心的员工为风檐准备了简单的欢迎仪式。总工程师皮埃尔是个严肃的瑞士老人，见到风檐时却露出难得的笑容：

　　“风，你设计的排水系统经受住了考验，去年冬天的暴雪完全没有造成影响。”

　　风檐与团队成员一一握手，流利地用德语、法语交替交流。梨璐站在一旁，看着他以不同语言与不同国籍的员工交谈，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这位是梨女士，我的合作伙伴。”风檐向团队介绍她时，特意加重了“伙伴”二字。

　　皮埃尔会意地微笑：“我们在新闻上看到了艺术村的报道。梨女士的画作为建筑注入了灵魂。”

　　参观艺术中心时，风檐完全切换到工作模式。他仔细检查每个细节，从玻璃幕墙的接缝到地下室的通风系统，严谨得像个第一次验收的新手。

　　“他总是这样，”马克悄悄对梨璐说，“每个项目都当作第一个作品来对待。”

　　梨璐望着风檐测量门窗尺寸的背影，想起他在艺术村工地的样子。这种对专业的执着，无论在哪个国度都不曾改变。

　　中午，他们在艺术中心的餐厅用餐。落地窗外是波光粼粼的日内瓦湖，远山如黛，天鹅在湖面游弋。皮埃尔特意安排了靠窗的位置：

　　“风设计这个餐厅时说过，要让每一顿饭都成为视觉盛宴。”

　　风檐为梨璐拉开椅子：“现在我觉得，还差一点。”

　　“差什么？”皮埃尔好奇地问。

　　风檐望着梨璐，微笑不语。但梨璐明白他的意思——差的是与她共享风景的人。

　　下午的安排是参观艺术中心的年度展览。令梨璐惊讶的是，展品中竟然有她的《冬至》系列。画作被巧妙地布置在临水展厅，与水景相映成趣。

　　“这是...”她惊讶地看向风檐。

　　“国际交流展的一部分。”他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这里很适合你的作品。”

　　皮埃尔补充道：“这些画作很受欢迎，很多访客询问画家信息。”

　　梨璐站在自己的画作前，看着瑞士的阳光为画面镀上异国的光彩，忽然有种梦想成真的恍惚。一年前，她还在为个人画展忐忑；现在，她的作品已经漂洋过海，悬挂在世界级的艺术空间里。

　　风檐悄悄握住她的手：“这只是开始。”

　　参观结束后，马克送他们到下榻的酒店。那是一家传统的湖畔酒店，房间的阳台正对湖光山色。服务生送来欢迎礼物——一瓶当地红酒和一对定制酒杯，杯身上蚀刻着艺术中心的图案。

　　“你连这个都安排好了？”梨璐拿起酒杯细看。

　　风檐摇头：“这是皮埃尔的主意。他总是这么周到。”

　　夕阳西下，湖面染上金红。他们坐在阳台上，分享着那瓶红酒。远处传来教堂的钟声，惊起湖面的水鸟。

　　“喜欢这里吗？”风檐问。

　　梨璐望着暮色中的湖山：“像走进你设计的梦境。”

　　“那我们一起，把这个梦做得更美。”他的酒杯轻轻碰响她的。

　　在瑞士的第三天，风檐租车带梨璐前往山区。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车窗外是童话般的雪景。梨璐举着相机不停拍摄，像个第一次见到雪的孩子。

　　“慢点拍，”风檐笑着提醒，“最好的风景还在前面。”

　　半山腰的观景台，可以俯瞰整个日内瓦湖盆地。阳光下，湖面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四周的小镇如珍珠般散落。

　　“看那里。”风檐指向湖对岸。

　　梨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水上艺术中心在阳光下闪烁，像落在湖边的钻石。

　　“从这个角度，才能完全理解我的设计理念。”他展开手臂，仿佛拥抱整个山谷，“建筑不应该征服自然，而应该成为自然的一部分。”

　　山风拂乱他的头发，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金色轮廓。梨璐迅速按下快门，捕捉下这个瞬间——此刻的他，不是严谨的建筑师，而是与天地对话的造梦者。

　　继续向上，道路开始积雪。在一个转弯处，车子突然打滑。风檐沉稳地把住方向盘，慢慢将车停到路边。

　　“没事吧？”他第一时间查看梨璐的情况。

　　梨璐摇头，反而觉得这段小插曲让旅行更加真实。风檐下车检查轮胎，她在车内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到达山顶时已近黄昏。小教堂的钟声在雪山间回荡，夕阳为雪峰涂上玫瑰金的色彩。他们在教堂前的长椅坐下，看着暮色渐渐笼罩山谷。

　　“冷吗？”风檐握住她戴着手套的手。

　　梨璐靠在他肩头：“有你在，不冷。”

　　这句话在雪山之巅显得格外真挚。风檐轻轻揽住她的肩，两人静静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后。

　　下山路上，他们在一家家庭旅馆过夜。旅馆老板娘是个热情的意大利裔老太太，坚持要为他们准备当地特色晚餐。

　　“你们是来度蜜月的吗？”老太太边摆餐具边问。

　　梨璐脸颊微红，风檐却坦然回答：“是来寻找灵感的。”

　　“灵感？”老太太眨眨眼，“爱情就是最好的灵感。”

　　晚餐是传统的芝士火锅，配上当地的白葡萄酒。老太太不时过来查看，坚持要教他们正确的吃法。

　　“像这样，”她示范着，“面包要在芝士里转三圈，代表信仰、希望和爱。”

　　梨璐学着她的动作，风檐在对面微笑注视。暖黄的灯光下，芝士的香气弥漫，窗外是寂静的雪山。这一刻的温馨，比任何高级餐厅都令人难忘。

　　饭后，老太太坚持请他们喝自酿的樱桃酒。三杯下肚，她开始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如何从意大利私奔到瑞士，如何在这个小旅馆相守一生。

　　“爱情啊，”她握着梨璐的手，“就像这雪山，看似冰冷，内里却是沸腾的火山。”

　　回到房间，梨璐还在回味老太太的话。风檐从背后轻轻拥住她，一同望着窗外的雪山：

　　“想再来一次吗？”

　　“什么？”

　　“瑞士。”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温柔，“在不同的季节，看不同的风景。”

　　梨璐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温暖。这一刻，她明白了旅行的意义——不是看多少风景，而是与谁共享这些风景。

　　在瑞士的最后一天，风檐带梨璐参观了他的另一个作品——山间的小教堂。那是一座极其简约的建筑，完全采用当地石材，与山势浑然一体。

　　“这是我最私人的作品。”他推开沉重的木门。

　　教堂内部出乎意料的明亮，天光从精心设计的缝隙中洒落，在石墙上投下变幻的光影。最特别的是，祭坛后方的整面墙都是玻璃，窗外是连绵的雪山。

　　“在这里，”风檐轻声说，“能听见上帝的声音。”

　　梨璐在长椅上坐下，感受着空间带来的宁静。光与影在石地上移动，仿佛时间的具象。她忽然理解了他作品中的灵魂——不是炫技，而是对自然与信仰的敬畏。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他坐在她身边。

　　梨璐摇头。

　　“这是我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作品。”他的目光变得悠远，“她曾说，希望有一天我能带心爱的人来这里。”

　　这句话在安静的教堂里回荡，带着庄严的承诺。梨璐望着祭坛后的雪山，感觉心跳与教堂的钟声同步。

　　风檐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在母亲最爱的这个地方，我想问你...”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设计成藤蔓环绕建筑的形状，顶端镶嵌着蓝宝石——正是她喜爱的“琉璃蓝”。

　　“愿意让我为你设计余生吗？”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教堂的钟声适时响起，惊起窗外的鸟群。阳光透过玻璃，在戒指上折射出绚丽的光芒。梨璐望着他眼中的期待与忐忑，忽然明白这一刻早已在命运的设计图中。

　　“我的余生，”她伸出手，眼中闪着泪光，“早就等着你来设计。”

　　戒指缓缓套上她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得如同定制。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早已细心记下她每一个指围。

　　回程的飞机上，梨璐不时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蓝宝石在机舱灯光下流转着深邃的光泽，如同瑞士的湖水，又如同他眼中的深情。

　　“喜欢吗？”风檐轻声问。

　　梨璐点头，指尖轻抚戒圈上的藤蔓纹路：“这些线条...”

　　“是艺术村的轮廓。”他微笑，“还有你画中的笔触。”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暖。原来这枚戒指，承载着他们所有的共同记忆。

　　飞机穿越云层，瑞士的雪山渐渐远去。梨璐靠在他肩头，翻看相机里的照片——湖光山色，雪顶教堂，还有他站在艺术中心前的背影。

　　“下次去哪里？”她轻声问。

　　风檐握住她戴戒指的手：“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空乘送来香槟，为他们庆祝。清脆的碰杯声中，飞机正朝着日出的方向飞行。梨璐望着舷窗外渐亮的天空，忽然觉得人生就像这次旅行——遇见最美的风景，找到最对的人。

　　当第一缕阳光射入机舱，正好照亮她手上的戒指。蓝宝石在晨光中闪烁，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预示着他们共同的美好未来。

　　瑞士的星空渐渐隐去，但属于他们的新的一天，正随着朝阳缓缓升起。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两个灵魂许下永恒的约定，而这段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