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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下第一戚绥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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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绥今没有穿婚服。
她甚至都没有去参加婚礼。
她另有打算。
无情道修炼是有捷径的,就是与人接触的越少越好,这是师父告诉她的秘密。
不跟人接触,就不会消耗精力,亦不会有所期待,无悲无喜,无心无情。
几天前,一道玉令传遍天下。
娄山山主戚绥今说自己身居高位,常感孤单寂寞,想找个如意郎君成婚。
一时间,沧华宗的门都被踏破了。
厚厚的聘书堆满了议事堂。
戚绥今倒是沉得住气,一直没有什么动作。
宗主周迹愁眉苦脸。
他只能派弟子去问山主要选哪一位做夫婿。
戚绥今对此无所谓,说谁是第一个报名的,就是谁。
第一个报名的是合欢宗的少宗主——沈观。
这是位少年出名的才俊,身量秀气,风度翩翩。
他独自上了山,“噗通”一声跪在长仙殿外。
“鄙人是合欢宗沈观,万分惶恐,居然能得山主垂怜,实乃宗门之幸!鄙人定拿出一万分的心对待山主,绝不敢有二心!”
戚绥今推开门,瞥了一眼,那强大的威压让沈观不敢抬头,冷汗频出。
“我合欢宗地处偏隅,势小贫寒,山下议事堂中,是我合欢宗准备的聘礼,黄金翡翠、珠玉玛瑙数百件,还望山主莫要嫌弃!”
无人回应,只有呼啸的风声。
过了不知多久,沈观实在难耐才抬起头,可面前哪还有戚绥今的身影。
这位戚绥今可不是一般人。
乃是当今世上唯一一位大乘期修士。
传闻,她静立于山巅,常穿绛色衣裳,肌肤胜雪,容貌无双,周遭灵气似与天地共鸣。
引人注目的,是她纤长脖颈间佩戴的一枚翡翠平安锁,微微散发着青色光晕。
可这美人美则美矣,脾气却古怪的很,她几乎不与人亲近,每日只管修炼,其余什么也不入她的眼。
且她天赋异禀,聪明异常,在二十岁这年就修炼到了大乘期。
若说她除了貌美和能力极强以外,还有什么的话……
她还有个师弟来着。
裴轻惟。
脾气更怪,同她一样,更不理人,只理戚绥今。
两个在外人看来都孤僻无比的人,凑到一起,反而不显得那么怪了。
沧华宗上下,都一直认为裴轻惟喜欢戚绥今。
他们是少年情谊,自小就在一起,但是某天,有人撞见他二人吵架,戚绥今转身离开,裴轻惟没有挽留。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宗门里再也见不到他二人在一起的身影。
如今,戚绥今已经是大乘期,这世上除了一位隐于世间、无人知晓他实力的老宗师,她就是天下第一。
风光无限。
沧华宗宗主之位给她,也没人会有意见。
不过在中州大陆上,一切用实力说话,一般人少的小宗门会选最强的人做宗主。
但像沧华宗这样的大宗门,不仅有宗主,还有峰主,他们的实力都相差无几,只是宗主多了一点点小职责,大概是规整规整宗门历史材料、晨会时讲讲话、以及维护宗门秩序等等。
戚绥今想了想,摆摆手,说她不要这个。
那要什么呢。
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要住在娄山山顶,据说那是最靠近仙门的地方。
于是众人给她修建了房屋,名曰:长仙殿。
又应众人要求,以戚绥今如今的名头,还是要有一个说得出去的头衔,她既不要“宗主”,也不能给她“峰主”,众人商讨一番,决定尊称她为“山主”,还给她安排了数十名精锐弟子守护在殿外。
她住长仙殿后,修炼更上一层,眼看就要突破大乘期后境。
但她修的是无情道。
且不说她本就比旁人无情,修炼起来更得心应手,再说她心无旁骛,一心只有修仙,可就是偏偏突破不了。
修仙之难,难于上青天。
娄山,是中州大陆灵气最充沛的地方。
云雾缭绕,高耸的山顶不见,偶尔有几只青鸟穿过,这里郁郁葱葱,草木秀丽多姿,珍兽奇花目不暇接。
这里坐落着当世第一大宗——沧华宗。
宗门后面有仙阶,整整七万阶,每一万级台阶是一个分界,坐落着不同境界的修道者。分别为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洞虚、大乘。
在山顶的最高处,有一仙门,传闻大乘期过了就是渡劫期,度过劫难,感悟天道,便可得道成仙。
人人都道神仙好。
仙人们都是童颜鹤发,寿命悠长。
无数人趋之若鹜。
登仙门。
戚绥今也不例外。
此时,她早已遣散了守在殿外的弟子,静静坐在自己殿里看书,全然不在乎山下已然乱成一团了。
周迹都快急死了!
他站立不安地在议事堂门口走来走去,遥遥望着,视线里跑来一个身着白色道服的弟子,他赶紧迎上去,抓住弟子的胳膊:“山主来了吗?”
“山主说她不来。”
“不来?”周迹的汗顺着鬓角黏湿一块,“不来怎么成婚?人都到齐了就等山主了!”
“山主说,让您看着办。”
“这是什么意思?!”
“山主没说别的,只说您去办就行。”
“……”
周迹看着面前络绎不绝的人,思衬良久,咬咬牙,心一横,下定决心!
“一切照旧。”
这场婚礼办的极盛大,海贝珠玉铺路,彩花瓜果撒满山头。
周迹发请柬恨不能发到沙漠里去。
无论是王宫贵族还是宗门长老,沾亲带故的全来了。
娄山差点挤不下。
又经历了一整天的劳碌,周宗主总算把人全部送走了。
婚礼结束。
太阳落了山,远处星子亮起几颗。
长仙殿的门被敲响。
戚绥今起身去开门,门外之人的肩头撒了一层银白的月光。
冷冷戚戚。
“你怎么来了。”戚绥今问。
“我不能来?”裴轻惟反问。
“可以。”戚绥今回答。
”师姐大婚,我特来恭贺。”裴轻惟说。
“多谢。”
“何必客气。”
“……”
戚绥今看着裴轻惟,他跟两年前相比,身量倒是高了一些。
彼时,师父教养她到八岁,把她送进沧华宗,让她好好修炼,有朝一日得道成仙。
她在这里,遇到了裴轻惟。
一开始,她跟他互相看不对眼。
他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是清诀道长座下唯一亲传弟子,道长去世后,被带来了沧华宗。
而她,是独来独往、倔强冷硬,不知来历的孤女。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一次下山历练中,十二岁的裴轻惟被妖兽袭击,拖着一身伤躲到了山洞。
巧的是,戚绥今就在山洞里。
这次历练,她无意完成什么任务,只想多找些草药吃,以便精进修为。
至今已经十天了,她找了一麻袋草药,藏在山洞里。
要不是山洞里来了位不速之客,她还能继续藏着。
可现在,草药全给这位不速之客吃了。
一颗也没剩。
戚绥今没有救过什么人,裴轻惟是第一个。
裴轻惟说,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戚绥今说,忘不忘的随便,但是你要报答我,我的草药都给你了,等出去之后,你要十倍还给我。
裴轻惟答应了。
从此,两人就没有离开过对方。
无论什么时候。
月光顺着门缝铺在地面,戚绥今侧开身,让开通路。
裴轻惟垂眸看着她。
她的发丝并未全然披散,而是在耳际上方束起两缕,形似狐耳,带着几分殊异之美,其余长发则用银线编缀,分作数股。
耳畔坠着同色的一点玉珠,随着山风细微摇曳。
总体看来,清冷迤逦,并不可亲,是个拒人千里之外的面相。
戚绥今好像没感觉到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
她道:“好久不见了,你如今在做什么。”
裴轻惟走进去,走了两步便停下,背对着她:“我能做什么,修炼、打坐、吃饭、睡觉。在离娄山千里之外的地方研学,听闻你成婚,我即刻赶回来的。”
戚绥今如墨的长发飘飘。
她关上门,走到木桌旁,拿起桌上的茶碗,倒了一杯茶,递给裴轻惟,几缕发丝拂过他的手背。
“喝茶吗。”
从始至终,戚绥今都没有看裴轻惟一眼,她没有低头,眼神却微微向下。
裴轻惟一饮而尽,把茶碗重重拍回桌子上,声音沙哑:“算算时间,你已做了一年的山主了,可还顺心?”
“很好。”
裴轻惟沉默一会,问道:“你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戚绥今终于抬起头,看向裴轻惟的眼睛:“没有。”
裴轻惟的脸一会白一会黑,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不能这么对我。”
戚绥今疑惑道:“我不能哪样对你。”
裴轻惟唇线绷得紧紧地,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你为何……要随便找个人成婚?”
“我没有随便,我找的是第一个报名的人,你知道的,我向来喜欢第一名。”
“就因为、就因为这个……荒谬的理由?”
“并不荒谬。要知道,做第一名是很难的。”
裴轻惟似是气急,呼吸急促:“为什么?要是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我不可以吗?”
戚绥今老实回答道:“我不能找你。”
裴轻惟猛地板住戚绥今的肩膀,只恨自己不能将她的骨血都揉碎,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我哪里比不上他!”他顿了顿,声音沉重:“还是说……我不配?”
戚绥今没有动作,任凭他喊,“你哪里都比得上他,但你不行。”说罢,她摇摇头:“你怎么这么奇怪,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
裴轻惟正欲再说,戚绥今打断道:“除了沈观,还有张观、李观,谁都可以。就你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谁都可以,偏我不行?”裴轻惟急切追问道。
戚绥今道:“因为我对你的感觉是不同的。”
裴轻惟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什么?”
戚绥今叹口气,她拿起裴轻惟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感觉到了吗?”
手掌触感温润,本该强劲汹涌的灵脉,此刻已然枯竭了大半,并且还在以极快的速度萎缩着。
“我的无情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