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舅姥爷我做的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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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请问你怎么知道自己是祭祀剑的？”桃濑灯里眼神冷冷地盯着对面刃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点波动，像是要从他眼底挖出所有的秘密。
“啊哈哈……这个啊……哈哈……”
桃濑灯里本来对这句话能得到的信息都没抱什么太大希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听到这句话后，被她紧盯着的祝染居然反应意外激烈。
他开始假装若无其事，偏过了头躲开了对视，并且开始相当刻意地、干巴巴地假笑。
居然真的是破绽吗！
内心一级戒备，把对方当成高智商犯罪分子来斗智斗勇的桃濑灯里，感觉自己又被棉花打了一拳。
还有这个打断话题的方式，好拙劣的欲盖弥彰。
“哈哈哈,快哉快哉。”桃濑灯里很配合地跟着他一起哈哈，声音自然流畅，比祝染还要豪迈狂气几分，但皮笑肉不笑：
“装傻是没有用的，你跟那个臭老头比差远了。”
说的是三日月宗近。
这位作为天下五剑之一最美的一位，日本名刀中的名刀的付丧神，是一个饱经沧桑、历经风霜、偷懒耍滑、习以为常的老爷爷。
逃番去喝茶已经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还会顺手牵羊，从田当番的农场摘两颗果子当作茶果。
被发现的时候就会把茶放下，顶着一张恃美行凶的脸，穿着那套老头保暖内番服，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你笑哈哈地打马虎，说些什么“毕竟老爷爷年龄也很大了，开始健忘了啊”之类的谴责人良心的鬼话。
但是，落寞老人的话虽然不真，但胜在足够理不直气也壮。
再加上那张美冠天下的脸，对颜狗桃濑灯里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她后来都直接让总务番长压切长谷部去镇压了——
不出面就不会被蛊惑。
如果三日月宗近的魅力真的能大到压切长谷部这种铁血的主控男刃都能蛊惑的话，那她桃濑灯里就彻底认栽。
好消息是压切长谷部对此当然不为所动，她的决策效果甚好。
坏消息是三日月宗近虽然会被抓去做内番了，但是如做。
属性是一点没加的，到底怎么干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算了，有态度就好，对老人睁一只眼闭只眼也没什么，就当是她尊老吧。
从三日月宗近那里，桃濑灯里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学，并且已经精通此道。
所以相比之下，眼前这个实在太嫩了，心虚的时候连人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在三日月将军面前的话，完全是新兵蛋子。
被毫不留情拆穿的新兵蛋子祝染，从桃濑灯里开始跟着他假笑的时候，眼神就已经完成了从震惊到无措到沮丧的转变。
这种招数居然还有高手！这个本丸真是卧虎藏龙！
“唉呀……”他收起有点僵硬的笑容，叹了一口气，肩膀和头都没精打采地耷拉下来率先示弱。
整个刃都蔫蔫的，完全打碎了刚刚正襟危坐时、看起来还有几分力气和手段的样子。
现在是看起来华夏宫廷剧活不过第三集的样子。
期末周期间没少追剧的桃濑灯里有端联想。
“姬君大人还真是见多识广啊。”祝染感慨了一句，像是猜到了桃濑灯里在想什么一样，漂亮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桃濑灯里：
“不要把我的行为想的那么坏呀……毕竟，我并没有你预料的那么聪明、有心机……”
并不，我也没有把你想得很聪明，但你这实在是太不聪明了吧。
怎么会有刃这么爱给自己脸上贴金，净说一些跟自己没关系的褒义词。
桃濑灯里对此已经无力吐槽，敌方投降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破绽也简陋到不像是破绽。
她都不太想承认刚刚那个如临大敌的是自己。
猛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后，祝染像是做出了重大决定般，把双手都搭在了膝头。
他又一次抬起头，直视着桃濑灯里的眼睛，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一样，终于语气诚恳地开始交代：
“好吧，其实还是有一些记忆的。”
“嗯…….大概有二分之一是无关紧要的海外流浪，四分之一是记不太清了的有点无聊的过去，八分之一是比较敏感的内容…..四舍五入就都说失忆了呢。”
祝染像分蛋糕似的，掰着手指一点一点捋着自己的事情。
这不就是几乎全都记得吗？！
无聊的部分不记得了不是很正常吗！
她要听的就是那些不无聊的部分啊。
至于什么原生家庭的破碎、情感经历的遗憾，你等我上早八或者批文件的时候再讲给我吧。
到时候也记得带上你那张美轮美奂的脸，不然你就死定了。
“那先就细说能说的0.125。”桃濑灯里的内心在怒吼，但面上依旧面无表情。
她掐指一算，无情地打断他的诡辩算数法，但心头的阴霾却悄然散去了一些。
如果知道来历、也能沟通的话，之后交给时政处理起来都会比较方便。
“算了，还是姬君大人问吧，这次我真的会知无不言的。既然装不了失忆的话，其他部分瞒着也没意义。”
哎呀，实在是演技拙劣呀。
真想看看这位姬君口中，装傻很厉害的是哪一位呢。
祝染有些挫败，但他很快就又恢复了元气起来，主动邀请桃濑灯里来盘问他的秘密。
“先从基础的信息来，刀派或者刀匠？”虽然被眼前的人拒不配合刚刚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桃濑灯里此时依旧保持着耐心，从逻辑上出发。
“藤原氏所属刀工祝部国秀，为六条天皇陛下打造的祭祀剑。”
藤原氏、六条天皇。
刚刚还在说自己是年轻刀的家伙，转头就吐出了几个需要翻日本史前半本的名字。
历史学得还算可以的桃濑咬牙切齿，开始一点点在脑中检索相关信息。
本丸中刀剑众多，年龄跨度也相当之大，但要说其中最古老的，就数来自平安时期的那几振。
比如包括虽然今天不在场、但是总是音貌犹存的三日月宗近，再比如总是吵吵闹闹，但又要黏在一起的髭切膝丸两兄弟，还有总是自称其他付丧神们父亲的小乌丸。
其中，髭切和膝丸是源氏的重宝，小乌丸来自平氏的珍藏。
而在日本史当中，正是因为平源两家的战争，才会引发后来的源赖朝建立镰仓幕府，宣告平安时代结束，幕府统治时期到来。
虽然知名度上不如源氏和平氏，但祝染所提到的藤原氏也不可小觑——
藤原氏在平安时期拥有着极其显赫的地位，既是最大的庄园领主，也是权倾朝野的外戚。
鼎盛时期，藤原氏家主曾同时将四个女儿嫁给天皇或者皇子，张狂地写下“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的自评。
通过摄关政治，他们长期垄断着最高的权力，说他们是朝廷中最有权势的贵族家族，甚至是“影子天皇”也不为过。
要一直到平安时代末期，随着皇族“院政”试图夺回权利，和源氏平氏等武士阶层的崛起，藤原氏才逐渐走向下坡路。
而这位祝染所提到的六条天皇，也极其特殊——
他是日本历史上最年幼的天皇与上皇，七个月即位，三岁退位，直到死去的时候也才十三岁。
仔细想想，六条天皇的母亲伊岐氏，好像确实是藤原氏的成员，属于藤原北家的旁支。
六条天皇的存在，是藤原氏血缘渗透皇室的证明，也是平安末期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如果祝染说的是真的话，那他这个辈分一下子就要在本丸名列前茅了。
捋清楚一切后，再看祝染这幅吊儿郎、当觉得自己很年轻的样子，桃濑灯里只觉得他为老不尊，让人看着怒火中烧。
“刚刚不是说年纪不大吗，这都追到十二世纪去了。”
“老爷爷就要乖乖服老哈，如果你能留下来我会找人给你打个样的。”她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抱胸数落道。
明明也是个平安时期的老头了，还以为自己是新新刀呢。
当然，打样只是一句空话，毕竟老来俏总比倚老卖老强。
本丸并没有模范的好老人。
不是老刃变坏了，而是坏刃变老了。
没准对方觉得自己老当益壮的话，还能骗着多干点活呢。
“啊？原来很老吗……”桃濑灯里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纯吐槽的话，居然给祝染造成了暴击——
对方看起来更沮丧了，头软绵绵地趴在桌上把脸埋起来，头顶高马尾翘起的碎发耷拉下来，如果有耳朵一定也是垂下来的。
像是垂耳兔或者是其他耳朵大大的小动物。
但是祝染的恢复能力确实很强，他又一次很快就直起身来，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道：
“可能是我对时间实在是不太敏感……”
“因为是作为皇室用品被打造出来的，所以虽然没怎么派上过用场，但也一直被专门保管。”
“中间，好像是换了几次主人？祭祀的事情也不是天天都有，基本上一直都被私藏，没怎么出过门。”
“再后来好像是遇到了战乱？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大顿，等我再注意到的时候就已经到海外了。”
他雪白的长睫很羞赧地垂落，面颊泛红：“然后，我在博物馆待了一段时间，旁边都是些木乃伊什么的……”
声音越来越小。
那还真怪不得他了，跟被风干的木乃伊相比，这把剑还真是水灵灵的小白菜。
看着对方有点娇羞的样子，桃濑灯里无奈扶额叹息。
这股突如其来的负罪感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她平日从不尊老爱幼的报应吗。
“抱歉啊……让我们继续下一个问题吧。”手指稍微用力地按揉了一下太阳穴理顺思路，桃濑灯里继续调查：
“你刚刚说自己一直在海外，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大阪城？”
“还有之前说到有四分之一是不太好的事情，还有八分之一是敏感话题，这部分可以透露吗。”
她顿了顿，但还是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想故意戳你伤口什么的，只是我作为审神者必须对本丸负责。”
“你是时政刀帐上不存在的刀剑，如果擅自把你留下，我可能会被追责。”
不是可能被追责，是一定。
时政虽然平时又压榨人、又事很多，但立场毕竟是守护历史的正规行政机关。
而她，说好听了是审神者，但也就是一个签了合同的打工仔。
要是工作出了问题，她就会丢掉工作。
况且现在正好是她任期过半、正在本丸评级和续约的敏感关头，如果这把剑真的有什么问题，她又擅自收留了他，那她板上钉钉也要跟着倒霉。
降级、资源下降，甚至有可能——
被提前遣返。
本来有所缓和的空气，随着她询问的落下，和祝染突然的沉默，再次陷入了某种不安的凝滞。
时政刀帐上不存在的刀剑，按理来说，她应该在对方出现的第一时间就立刻上报的，连交谈都不需要有。
但他们就这么顺水推舟地坐在一起开始聊天。
虽然只短短相处了一会儿，但桃濑灯里其实发自内心地觉得，祝染并不像是个危险分子，至少现在不像。
他确实隐瞒了很多，也带来了一点麻烦让她有点心力憔悴，但那双粉色的眼睛，此时此刻，明亮得没有任何阴霾。
一直在闪着好奇、甚至是期待的光。
是的，很明显的期待。
就好像懵懂的稚子一样，对世界怀有无限的好奇心和善意。
抛开他干的事情不谈，看起来确实是很纯良的一位付丧神。
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她觉得，就能够决定的。
桃濑灯里的胸口有些微微发紧。
她面上依旧维持着审神者的理智和冷静，但在矮桌下，她攥紧的拳头早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有些不忍地捏了捏拳，然后感受到了自己手心的一片濡湿。
虽然现在在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很体面地主持着局面，但桃濑灯里并不是一个高级成年人。
在保留自己的理性思考的同时，她也非常敏感。
不过，她不觉得自己的敏感是一件坏事，那是她对于生命的，比别人都要更加深刻、更加强烈的感触。
而因此，她一直都很讨厌一个成语，叫做“自作多情”。
能够拥有丰沛的感情，并且勇敢地不怕受伤地表达出来，是一件多么明艳动人的事情。
因为她做不到。
从小到大，因为害怕失去，因为担心自己做的事情多余、甚至错误，所以她一直选择把自己封闭起来，拒绝和人建立起深层次的关系。
越长大，她反而越不需要朋友，越不想认识新的人。
而这样总是在茕茕独行的她，却成为了审神者，遇到了本丸的大家，成为他们不太完美的主君，并且接受着他们最纯粹的信任和爱戴。
都说付丧神的本质是非人的兵器，没办法了解人类的情感，但是桃濑灯里却真真切切地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真心。
抬头敬奉的八百万神明当中，偏偏是最末流的付丧神们，率先向渺小的人类，回以自己的心意。
她深切地感受到这份偏爱的美好，也谴责浪费这份感情的人又该有多么冷血。
他们是她最重要的，可以毫无顾忌展露自己的家人。
她对付丧神这个整体都有滤镜，而工作的越久，滤镜就越深。
眼前的祝染也是如此，他甚至毫无保留地在第一时间献上自己的忠诚，面对她的问询，也算是坦诚了自己的来历。
但是现在，她只能苦笑着做自己最讨厌的事情，还必须坚定自己的做法。
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放在赌桌上的，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不可以。
在她沉默的注视中，祝染静静地看着她，不急，也不解释，只是嘴角一点一点地翘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七舅姥爷我做的对吗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