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沉默即是默认 ...
-
时间总是不经意从你的指缝间溜走，又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点醒你的记忆。
回想起白天的一幕，记忆的大门也被打开。
“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年我们是一起去到县里的不假，但是医疗事故是你自己喝酒误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说第一次是两个人共同造成的医疗事故，那么县医院的这次绝对是因为王向前一个人的懈怠所造成的，同样都是喝酒误事，但是在这一次，并不是人不知鬼不觉，最后也只能开除。
之所以现在还能在卫生所工作，那还是钱广盛当上县医院院长后，看在同乡之谊的情分上，以林场卫生所专业度不足未有聘请他回来帮忙，工资待遇和大家一样，但不算卫生所的正式职工。
“我知道这次还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这不想看在都是老乡的份上，和咱们卫生所说说，这次就算了。”
“什么叫算了，医疗事故可大可小，你可别忘了，之前你就是因为县里的医疗事故才在考察期被退回来的。”
十二年前两人都是林场卫生所数一数二的业务能手，当时正值县里医院扩大规模，各地纷纷推荐，引进人才，二人自然都在名单之列，但是还要通过最后为期半年的考核，只要在考核期间，不出问题，职业前景一片大好。
可是长久的坚持，终究有筋疲力尽的时候，王向前在考核期临近的时候，有些忘乎所以，所以才好友相聚、推杯换盏，耽误了手术，最后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看到对方态度坚决，王向前也不在时一副陪笑的样子。
“不用你提醒我，我记性好着那。”
“老王，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好好工作吗？”
“我告诉你，不用你来教训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
“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我......”
“当初如果不是你一时疏忽，下错了剂量，人能没走下手术台吗？”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喝多了，没赶过来，人手不够，我只能又主刀又打麻醉的，再说我都连着三天没合眼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钱广盛不服气的反驳。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积极工作不还是为了去县城过你的舒服日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你可没少向老院长献殷勤。”
“这么说，当初反而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是很感谢你替我隐瞒喝酒误工，但是，你那，你才是那期医疗事故的责任人，要是这么说，你还得谢谢我，要不是我，你能有今天？”
看对方不言语，王向前又开始打上了感情牌。
“钱院长，好大哥，您就行个方便，帮我说上两句话，我也不指望还能回到县城了，毕竟这都十多年的事情了，但是目前这个工作还是得保住，不然我这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
看对方油盐不进不为所动，王向前继续攻击。
“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而且，那件事不都被我解决了吗？现在只有你知我知，没有人察觉的，就算有，这么久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了，谁还会去翻当年的旧账，早就理不清了。”
钱广盛看了看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人，觉得对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狗急了还会跳墙，要是把眼前这个人逼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但是，自己身为医生，这件事也是自己一生的污点，直到今天，都无法释怀。
人是一个极端的生物，总是在两个方向不停地拉扯着自己，耗尽所有的精力，拼尽全部的力气，穷尽一生，也未必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后只能喘息的挣扎。
这个故事好像真的也就两个人知道，这个会被两个人带进棺材的故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王向前怎么还不来？”
“我让他去问一下病人有没有其他的过敏史？”钱广盛一个善意换来了终生的愧疚。
“麻醉不来，怎么进行？”
“院长，我来。”
当时的老院长看了看这个即将去县医院工作的业务骨干，点了点头。
“好，我们开始手术。”
手术的过程一直都很顺利，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挽救病人的生命。
晚来一步的王向前整理完毕进入到手术室，看到众人忙碌的身影，自己老老实实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手术结束后，负责整理的王向前在看到使用过的麻醉剂以及旁边麻醉剂用量的单子，昨晚的宿醉一下子就清醒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这位逝者的身上，毕竟都是一个林场长，大家都相识，没有人注意到王向前此时的慌张。
病人因失血过多死亡，这是医生和家属说的死亡原因，就在医生们都围着家属忙着安慰的时候，钱广盛因为劳累，也因为悲伤退出了人群。
医生在面对病人的时候要永远保持冷静克制，但是面对生死的时候终究做不到冷血无情。
一回到手术室就看到整理手术用具的王向前，对方神秘兮兮的将自己拉到了一边，拿出了手术单指了指麻醉一栏。
钱广盛的瞳孔长大，意识到了问题的虽在，还来不及自己反应，王向前就把麻醉剂用量单上的体重70公斤一栏，改成了76公斤。
“人都死了，现在到底是死于什么原因，大家都说不清了，这件事，就到这里了。”
“向前，我们是医生，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震惊过后钱广盛说。
“那你不对你自己负责了吗？这件事一旦坐实是医疗事故，这次考核一定不合格，去县医院这辈子就没戏了？”
“没戏就没戏，我不能做昧着良心的事。”
“那你想想我，我承认我喝酒误事是不对，但是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知道我等这个机会等了多久吗？老钱，这次听我的，你不说我不说保准没人知道这件事，你放心，我会把这件事抹的不留一点痕迹。”
钱广盛依然没有动摇自己的要去坦白的决心，作为一个医生，病人就是自己的原则。
“老钱，你想死不要拉着我下水，你是帮了我不假，我很感激你，但是这件事你一旦说出去，我们的前程都完了。”王向前咬牙切齿的说。
“可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我知道，那只能算他倒霉，本来送进来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
“向前，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不管，这个机会我等了好久，就算是你的工作失误，那也是因我而起，也和我有关，现在我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件事，你必须也只能听我的。”
“可是......”
“可是，哪有那么多可是，你愿意赌上你们医学世家的名声，但是别带上我。”
钱广盛的家里以前就是赤脚医生，直到生活条件好了，有钱了才出了第一个医学生，别提多光宗耀祖了，要是这件事被自己承认，恐怕会让全家人失望。
“老钱，你妈妈啥身体你不知道吗？你父亲临终前就想看见你成为大医院的医生，你妈妈一直强撑着身体，就像看到自己的儿子功成名就，等到见你爸的时候有所交代，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要是说出来就是想气死你妈？”
如果是刚才的所有劝说都不值得钱广盛有所动容，但是这个理由，为了母亲，自己确实有所动摇了，父亲去的早，是母亲一手把兄弟姐妹四人养大，全家人就自己继承了父亲的遗志，某种程度上，自己是全家人的希望。
“老钱，你相信我，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当不知道。”
沉默即是默认，看到对方的态度后，王向前做好善后工作离开了房间。
从这个时候两个人就上了同一条船，也是这一次，成为了钱广盛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也让自己将自己的后半生都投入到医疗事业中，将岗位当成了自己的家，发誓绝不会在辜负任何一位病人。
十二年过去了，钱广盛做到了，可他也永远弥补不了了。
而在另一边，对于另一个人同样也是一个无眠夜。
如果说陈放是自己生命中的一束光，那么安广欣生命中的一缕微风，一个人给了自己温暖，一个人抚平了自己的伤口。
虽然以前的安广欣对于闻彩云过多的时候也是没有回应，但是却做到了平时，不会因为家里的原因也像同学们那样嘲笑自己，反而很有礼貌，很温和。现在的安广欣则是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还是在这个班级三年来唯一的朋友。
高三刚开学的那一天，闻彩云也是例行公事的打着招呼，毕竟前后排，没想到竟然得到了回应。
这是两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待遇，也是从这个时候起，陈放好像对自己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当时的闻彩云是真的很感谢安广欣，感谢这个将太阳的暖吹到自己身上的人。
但是，好景总是不长，人心经不起推敲，贪婪就是本性，想要的越来越多，一旦得不到满足，内心就会中下邪恶的种子，然后慢慢的生根发芽，直到不受控制生长到你无法驾驭的时候，最终一起走向灭亡。
“广欣，我们是朋友。”
“我们是朋友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