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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Episode16. ...

  •   呼、呼——
      沉重的呼吸声落在李知勋耳边,眼前模糊的世界要轻微摇晃,沉重的身体像是鬼压床了一般动弹不得,带刺的树枝从衣服上划过,发出呲呲的声响,承载着两个人体重的靴子将那些覆盖着一层薄薄冰晶的树叶踩碎,李灿将背上的人向上颠了颠,抬头看向树枝外的天空,粉蓝色的天际间有两只轻快的鸟飞过。
      “就快天黑了”,他喃喃自语着,低头继续前行。
      周围时不时传来几声野生动物的吼叫,让人毛骨悚然地驻足,屏住呼吸,可是这次带有攻击性的脚步声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近,野兽喉咙间低沉的振响也随之而来。李灿侧头看向背上早已昏迷不醒的李知勋,犹豫再三还是蹲下将人依靠着一棵古老的银杏树放下,他将落叶都铺在同伴身上,随后将枪掏出来握在胸前。
      几个小时前他的信号终于重新联通,于是他给夫胜宽打去了电话,然而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暗色中的野兽闻风而动,危机四伏。
      忽然,不远处发出簌簌的声响,李灿紧张地吞着口水,指尖关节因为用力而惨白,眼睛死死盯着树林里的拿出晃动。突然,晃动消失了,随后一双绿色的眼睛在夜色里闪了出来。
      “狼……”李灿咬紧牙关,拼命控制住身体的颤抖,把枪对准了狼的方向。
      砰!第一枪没有击中,砰砰!紧接着射出的子弹却正中狼的额头,延迟了其他的靠近,受伤的呜咽声响彻夜空。李灿吓得不行,但还是把李知勋紧紧护在身后。第二只狼压低身子扑了上来,李灿朝着那个方向开出一枪,击中了它的前腿,然而子弹已经用光了。
      咔咔的声音似乎在提醒狼群,这个人已经成为了囊中之物。
      于是它们的靠近不在慌张,而是慢慢地凑近,带有压迫性地低吼着。李灿抱着李知勋,在另外一只狼扑上来的瞬间闭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打斗的声音倒是不断传来。李灿从指缝间偷偷向外看。浅淡的月光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身形,金珉奎双手松松地插在口袋里,看上去像是在这附近刚打猎完准备回家的富翁。
      “嘿,又见面了”,金珉奎轻松地和李灿打招呼,看清来人后,李灿松了一口气,眼前这才一下又一下地黑起来。金珉奎察觉到他似乎状态不佳,于是紧急联系了夫胜宽。
      “人都找到了,你的那个符纸真不错,之后给我用用呗……咳咳,他们状态不太好,怎么办?”
      “我定了辆车,已经按照路线同步过去了,应该快到了,你先把人带到安全地方吧……”
      “我帮你找到了人,现在你也得帮我忙了吧”,金珉奎露出小虎牙笑着,“我会帮他们治疗的,但前提你得找到权顺荣,然后把位置发给我。”
      “呀!你真是的,我还能骗你吗!”
      “你没少骗我,就这样”,这一局以金珉奎率先挂断电话而告终。
      “原来你和胜宽哥是朋友啊”,李灿终于缓过来一些。
      “我?”金珉奎指了指自己,然后可爱地双手捧着脸蹲在李灿身边,“没错没错,我们是朋友呢,你看我们俩是不是看起来就特别合?”
      “这……”李灿尴尬地笑了笑,配合着金珉奎将李知勋扶了起来。
      “好了不逗你了”,金珉奎很大方地没有纠结李灿的尬笑,将李知勋接过去挂在身上,随后带着人朝车子预定的位置走去,路上还不忘打听八卦,“执行官好端端地为什么突然发狂了?”
      “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她要把顺荣哥带走,但是知勋哥不同意,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树林间快速行走着,晚上的树林和早上的完全不一样,带刺的树枝划破衣服,划过皮肤留下刺痛时,李灿的思绪也回到了不久前。

      ——

      撕拉一声,衣服被倒刺勾住,破了个口子,权顺荣凑过来仔细查看下,软乎乎地笑着,“没事,没破皮,跟紧我们哦。”
      他说着拉着李灿的手绕过更多细密的树枝,三人终于在一处隐秘的角落停下。李知勋猫一样地迅速爬上旁边的大树,找了个良好的观察位置,潇洒地晃荡着小腿。权顺荣则习惯地拉着李灿席地而坐,他特意挑了新落叶多的地方给弟弟坐,自己坐在旁边的土地上,捡起旁边的树叶对着阳光看。
      忽然他有些惊喜地怕了拍树干,仰头对着李知勋笑。
      “知勋呀,这里的银杏还不错诶!”
      “嗯哼”,李知勋和往常一样冷冷地抱着手臂,看着权顺荣兴致勃勃地在地上翻来翻去。李灿单手撑着下巴,眉头皱着,嘴巴嘟起,一脸忧愁。
      “他们会很难对付吗?”
      权顺荣一边收集草药,一边细心地体察到李灿的情绪,于是开朗地碰了碰对方的肩,给他一个笃定的眼神。
      “她可是执行官,她应付得来的。”
      “倒也是”,李灿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别人,于是强撑着转换话题,“不过你们好厉害啊,第一次来这里就能找到方向,还能找到藏身的地方,真厉害。”
      “哎呀习惯了,我别的能耐不行,捉迷藏是第一,只要我不想出来,谁也找不到我呢”,权顺荣很喜欢自己的技能。
      “一直知道你们在躲,但也一直没问,是什么人在找你们呢?”
      “啊是呢,你不知道,其实我……”
      权顺荣捡起一根树枝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李知勋从树上跳了下来将对话打断,“执行官来了。”
      “真的吗?在哪?”李灿果然被转移了注意,站起来朝着远处眺望。
      “还要走一会儿,我在树上看到的。”
      “那我去迎一下她”,李灿说完就朝着李知勋指出的方向跑去,薄雾还没有消散,李灿就这样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李知勋这时才扭过头看向仔细摆弄草药的权顺荣,放在口袋里的指尖捏了捏。
      “你要把你的身份告诉他吗?”
      “嗯?啊,不能说吗?灿和我们都这么熟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多一个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就多一份危险?”李知勋有点生气地看着权顺荣,后者则有些不理解地解释着。
      “小灿不会的啦,他对我们挺好的……”
      “你懂什么!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放弃你!”李知勋说完气呼呼地转身不再说话了,坐在地上的权顺荣也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李知勋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知勋啊”,权顺荣默默站起来,走到李知勋旁边,“真生气了?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我只是觉得小灿和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不是那种人。”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和执行官一样啊,都是好人。”
      李知勋看着他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有说出什么,好在此时李灿已经带着执行官走过来了,晨光在不远处照亮整片天空,薄雾中,两个身影踏过荆棘一步步靠近。
      “动作挺快的”,李知勋朝我走过来几步,他上下扫试着我,确认没有更多的伤口后,似乎松了一口气。我盯着他的眼睛,忽然心里某个地方颤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对方只有三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我在权顺荣和李灿凑上来的检查中轻轻开口,被人簇拥的感觉就像是一场梦,温馨地让人不愿意孤单地醒来。
      “那就好”,李知勋勾起嘴角笑了笑,“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吧”,我盯着他,穿过权顺荣和李灿,阳光似乎飞快地升起来了,在后背灼烧着,推着我走到李知勋面前。
      我说,“我要带权顺荣走了。”
      “嗯?”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清澈的眼睛看着我,我动作很快,刚刚从权顺荣包里偷出来的麻醉针藏在指尖,一瞬便刺透了皮肤,注射进李知勋的血管里。于是在更缓慢的视角下,李知勋颤抖着瞳孔缓缓倒下,李灿反应迅速地跑过来接住了他,一起跌进树叶从中。
      权顺荣从我身边跑过时被我一把拉住了手臂,我扭头对上他的目光。
      “你还要继续拖累他吗?”我说着,然后看着权顺荣逐渐停止了挣扎,继而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李灿,眉毛轻轻挑动,李灿的拓展器忽然爆出小小的火花。
      我转过身拉着权顺荣离开,声音落在疼得皱眉的李灿耳朵里。
      “朝着东边一直走不要停,到了A区1处你的信号自然会恢复,到时候再求援吧……”
      砰!
      我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声枪响,树林里的鸟腾空而飞,不远处冒着滚滚浓烟的三人组也坐了起来,我的身体忽然一瞬间麻了一半,脖子僵硬着无法转动,身边的权顺荣凑过来满目震惊地看着,随后从口袋里翻出纱布按在了我的胸前。
      我缓缓转过头去,看向愣住的李灿,又看向他怀里濒临失去意识前,用尽全力掏出手枪的李知勋。那把枪是他在黑市买来防身的,我请指挥官帮忙改造了一下,让它拥有了超越外表的杀伤力。
      我对上李知勋的目光时,忽然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昏暗的破旧的灯光下,破破烂烂的李知勋把同样破破烂烂的我捡了回去,他哪里知道我不会死,这只是组织内部的一场考核而已。等我缓过力气来,等我考核结束了,等我回到史森屿那里接受了治疗,等全圆佑帮我修补了不足,我就能变得越来越强大,这是成功过程中必经的痛苦和折磨。
      只是他那么普通,那么底层,不清楚这些玄机罢了。他只会用柔软的手擦掉我的眼泪,小小的李知勋说,“你也很疼吗?没事,我也很疼,吃了药就好了。”
      原来,我们是那么相似的一类人。我不是他捡回来的第一个人,也不是最后一个,其实我愿意和他做朋友,最开始只是来源于好奇。我好奇,一个过得这么差的人,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痛苦经历的普通人,为什么还会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
      所以我靠近,我观察,我想要找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来印证其实他也没那么好。我看着他成了个居无定所的小混混,看着他被一群人欺负,从最初的挨打到打回去,到打赢,他的生活有变得更好吗?其实没有,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吗?这根本不用观察就能得出答案,当然不是。
      一个骗子,一个不务正业的混混,他怎么能是好人呢?可我这样问全圆佑的时候,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很久之后,我给出了另外的答案——这不全然都是他的错。是的,一个被时代发展裹挟的普通人,他没办法决定自己的命运,他只能在一条注定错误的路上走到底。因为没有任何人给他帮助,所以这不是他的错。
      我这样回答全圆佑的时候,他深邃的目光忽然颤动了一下,随后他笑了。
      “恭喜你,你有了一个好朋友”,好朋友的定义原来是这样,于是带着全圆佑的认可,我开始力所能及地靠近李知勋,帮助他,和他一起隐藏权顺荣的信息。他不是我第一个好朋友,也不是最后一个,其实我喜欢他,来源于钦佩。
      原来这么个活得痛苦又挣扎的人,仍旧成了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他能获得幸福的结局,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他过上幸福的结局。
      我紧紧盯着李知勋,眉头因为疼痛的蔓延而皱起,我发现这个从来没有流泪的人,竟然在沉默中,任由两粒晶莹的水珠从眼角缓缓滑落,他拼命阻止模糊蔓延,脖颈间的青筋暴起,颤抖着挤出一句话。
      “你答应过我”,他的目光转移到权顺荣身上,看着那个笨蛋只顾着给我按压伤口,都没来得及看向他一眼,“你会帮他。”
      我的嗓子一阵发紧,缓缓站直身体,垂眸看向李知勋。权顺荣拉了拉我,他终于停下手中的动作,阳光穿破薄雾,笼罩着他的一头金色短发,他张了张嘴又停下,最后只是笑着说,“我跟你走。”
      他转身看向李知勋,很仔细地,很认真地对上那股熟悉的视线,没有再逃避,没有再躲闪。他说,“认识你很高兴知勋,不,认识你是我最高兴的事情。我早就应该离开,所以别为我记恨任何人,知勋啊,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李知勋朝着那个阳光散落的方向伸出手,白皙好看的指尖松开来,枪从掌心滑落,掉在了枯树叶上。我看向李灿,“照顾好他。”
      随后我拉着权顺荣快速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消失在李灿的世界里。不知过了多久,李灿才从刚刚的迷懵中清醒过来,他起身将枪捡了起来,随后原地踌躇着看了又看,不知所措,开枪的一瞬间,他怕了,捂住耳朵对上执行官冷漠的双眼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
      李灿看着昏迷中的李知勋,用了很大力气才将人扶起来,他判断自己作为普通人,带着李知勋或许永远都走不出这里。理性告诉自己应该先离开,再到救援之后再回来。他这样决定了,于是收好枪朝着东方跑去。可是布谷鸟的声音在空谷间回响时,他又踩着落叶走了回来,擦干眼泪,将李知勋背了起来。
      荆棘总是划过他的衣服,鲜血一点点渗透出来,李灿始终念叨着一句话。
      “灿啊,你可以做到的,你可以做到的。”
      你看,故事里那个最普通,最不起眼的人,没有背负着痛苦的故事,也没有承担着压人的责任,他并不被信任,被寄予厚望,也似乎不是这个团体里最重要最核心的任务,所以他其实可以坦然地只选择自己。
      他也应该只选择自己。
      但李灿还是没有这么做,友谊的选择总是词不达意,充斥着一点点误会。
      就像我不忍心将麻醉剂全部推入一样,李知勋精准无比的投射偏偏失误了很多,权顺荣思虑再三后的妥协顺从,李灿被卷入险地时的去而复返。
      其实这都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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