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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高热(已修) ...

  •   斯坦利港口在身后褪成海岸线上模糊的彩点。
      属于陆地的坚实感渐渐消散,只剩无垠的靛蓝波涛翻涌。

      许初夏是被一阵比平时更明显的颠簸晃醒的。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僵硬感迫使他下适宜的想要舒展肢体,手肘却意外碰到了一个温热的障碍物。
      困倦瞬间消散了,是了,旁边是余知雨。
      自从那夜的醉酒时间后,两人就顺理成章的一起睡在这张大床上了。
      所幸床铺足够宽敞,容得下两个成年人各占一方疆土。

      晨曦带着稀薄的暖意透过窗帘漫进房间。
      当初许初夏还觉得奇怪,一个嗜睡如命的人,为何要牺牲厚重布幔来换取晨间扰人的光线?
      现在看着光晕中余知雨陷在枕头里的后脑勺,这个疑问又浮现了一瞬。
      嘛,干嘛想这么多?
      许初夏把被余知雨踢到一边的被子提起来重新盖回青年身上,他俩还没熟悉到这种地步吧。

      -
      如何用相机捕捉一只自由的鲸?
      首先你需要一双时刻警觉的耳朵,过滤掉风吹海浪、人身喧嚣,然后捕捉到那股有力的喷气声,那是他们在呼吸。
      如果你在船舱,那你需要飞快的找到一片开阔的地带。
      接着,便是等待。
      等待那巨影再次潜入幽蓝的海底觅食,接着你就会在相机屏幕上看见鲸鱼尾巴破水而出的一幕。
      其实许初夏拍摄的不只是照片,更多的是视频,将破水而出的画面完整记录下来,鲸鱼的尾巴便具有了更高的连贯性。

      明明南半球的太阳依旧高悬于空中,肆无惮忌的将波光泼洒成碎银,许初夏却觉得时间过得如此的缓慢。
      他看了看手机,震惊的发现现在居然已经下午五点了。

      余知雨居然还没有来找他!

      那个热爱睡觉的家伙,无论睡到多晚,总会在睁眼后的疾风中内给他弹出一条信息。
      “我醒了,你在哪?”
      此时的许初夏也会如实报备自己的坐标,为此,他还将对方的聊天框设置了特别关注。

      虽然对方很爱睡觉,但是也不至于睡到这么晚还不回消息吧。
      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远处海面又传来沉闷的喷气声,今天的鲸鱼格外的活跃,他的素材已经快塞满存卡了......罢了他关闭了相机,镜头盖扣上的“咔哒”声带着一丝果决。
      先回去看看吧。

      事实上余知雨确实有点事,只不过这件事与外界五官。
      他中午时曾被胃部的轻微不适合突如其来的寒意冻醒,意识短暂的清醒了一下。
      唔...午饭?不行,没有胃口。
      起床?不不不,床的怀抱温柔的只想让人沉沦。
      于是他费力的翻了个身,将自己更深的埋进羽绒被中,任由意识再次沉入无边无际的海洋。

      许初夏几乎是疾步走过空旷的走廊。
      他迅速刷卡开门——
      “滴”

      午后金黄的斜阳慷慨的倾斜在毛绒地毯上,空中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微尘颗粒,像是漂浮着的音符。一切都是暖融融的安静。
      除了床中央,那里有一大团蜷缩的轮廓。

      许初夏的心猛地向下以落,屏息,放轻脚步走过去,轻声叫了一句:“......余知雨?”
      “......”
      回应他的是一片不太妙的寂静。

      许初夏的眉头微微拧起。
      这么闷着,别说是生病了,就是睡着都能憋坏。
      他不在迟疑,抓住被子的边缘,轻轻的掀开了蒙在余知雨脸上的那一角。

      余知雨的皮肤本就是偏向冷白色调,此刻在光线下,却泛起一种令人不安的苍白,他的额发湿漉漉的的贴在皮肤上。
      许初夏刚从吹风的甲板上下来,为恒温的室内带来凉意,余知雨明锐的捕捉到了这点,他无意识的扭动了一下,发烫的额角追过来,轻轻蹭了蹭许初夏放在被角上的手。
      瞬间传来的炽热就像小火苗,烫的许初夏指尖一缩,猛地收回了手。

      片刻的清凉消失,惹得余知雨艰难的将眼皮掀开一线,露出一丝迷惘的水光,转瞬又沉重地合上了。

      “让我....再睡会。”
      余知雨的声音像被砂砾堵住,气息滚烫短促。
      一句话说完,仿佛耗尽了他所有力气,眉心痛苦地绞紧。

      许初夏二话不说的将手覆上青年滚烫的额头,果然,余知雨发烧了。
      他看向余知雨,青年因为贪图他手掌的凉快正用额头摩挲着他的手心,甚至发出一声满足的微弱叹息。
      许初夏俯视这这张因高热而失去神采的面孔,那毫无防备的蹭动...怎么办,这家伙现在好像一只....柔弱的幼犬。

      “余知雨,”许初夏的声音放的轻缓,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劝哄,“你知道自己在发烧吗?”
      青年费力的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满是迷蒙,仿佛听不懂“发烧”为何物。
      许初夏无声叹息,
      他给了余知雨两个选择,第一个,他叫医生过来给余知雨看病;第二个,他陪余知雨去医务室。
      余知雨哪个都不选,他选择在床上躺着。
      “不要医生。”

      许初夏目光微沉。
      下一秒,他做出了连自己都未曾料想的动作——
      他的双手扶住余知雨发烫的肩,俯下身,将自己与对方的额头相贴。在对方骤然瞪圆的眼睛中他拍了拍余知雨的后脑勺,下意识的用了哄许晚秋的方式哄他:
      “你看,我们俩额头的温度那么不同,温度相差那么大,要是不去看医生,要是烧坏了怎么....”

      如果说许初夏平时是疏离在无言上睥睨众生的高冷猫猫,那么此刻,这只猫却一反常态的主动条落到地面,收起锋利的指甲,用自己柔软的额头,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却感受另一份灼热的痛苦。

      余知雨被突如其来的猫猫贴的措手不及,混沌的大脑只注意到眼前人微微上挑的眼角,因为担心而接近,像是某种警觉又柔软的猫科动物,他甚至能嗅到许初夏身上残留的...海风的清凉。

      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之弦终于断裂。
      “不要....”他艰难的靠着许初夏的额头爬了起来,坚定的看了许初夏一眼,以表达自己的坚决。
      接着,脑袋卸了力气,沉沉的滑到对方猫猫的肩膀,深蓝的发丝蔓延上许初夏的肩膀。
      “不喜欢医生。”

      此时的余知雨确实烧糊涂了,他完全是凭借本能行事,他觉得许初夏凉快,于是去拥抱许初夏,他不喜欢医生,于是拒绝了任何和医生有关的提议。

      抗拒的话语带着滚烫的热气钻进耳朵,沉重的头颅压得许初夏的肩膀有些僵硬,他努力撑住青年的重量,心中无限叹息。
      他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许晚秋是这样,余知雨也是这样。怎么一个两个的都不喜欢看医生呢?
      他不明白。

      可现在不是叹息的时刻。
      他使了点巧劲,小心的将肩上的重量重新安置回了松软的枕头。这期间余知雨只是含糊的咕哝了一声,便失去力气抵抗,任由自己被许初夏扔进被窝里裹紧。
      “冷...”模糊的呓语从枕畔流泻出来,“ Sofi....”他似乎在呼唤谁的名字,带着异国的腔调。

      许初夏凭借猜测,成功在沙发下找到了这个箱子,在找到体温枪得同时又看到了被拆开的退烧药。
      这算是一语成懴吗?
      他有些无奈,前几天余知雨刚说过让许初夏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没想到这人今天真感冒了。

      红外体温枪“滴”的一声显示温度,38.6℃。
      都快赶上高热了,不去看医生怎么行?可是,回想起刚才余知雨坚定的眼神,虽然没有多少威慑力,却也让许初夏明白了他的决心。
      “好吧,”他对着那团被子,“不看医生也行,但你得吃药。”
      “当务之急是先订餐垫垫肚子,所以——你想吃什么?”

      -

      银丝被梳理的一丝不苟的老管家推着精致的餐车悄然划入房间。

      银质的餐盖逐一揭开,盘踞其上的是一小片煎至完美的鸭胸肉,表皮金黄香脆,切面透出粉嫩的肉质,斜搭着几枚用波特酒熬煮得剔透的无花果,浓稠的酱汁在一旁勾勒出漩涡。
      另一盘则是青豌豆蓉做底的鳕鱼,点缀着纤细的芦笋尖和翠绿的豆苗,极尽法式料理的精细与冷感,连香气都带着凛冽。

      ......?
      许初夏的目光在餐盘和余知雨之间轮转了几个来回。
      难道,就是为了那顿因拖鞋被拦下的法餐,特地给自己找的场子?
      不至于,吧?
      难道余知雨真的这么幼稚?

      此时的余知雨正懒洋洋的摊在沙发上,睡袍领口微敞,赤脚趿着拖鞋,两眼放空的追逐着阳台上盘旋的海鸥。
      几只海鸥不知何时落到了栏杆上,见许初夏看过来,扑腾两下翅膀飞走了。

      “又见面了,许先生。”管家温和的声音将他拉回来。
      刚才他没注意看,现在赫然发现对方就是那天在餐厅门口遇到的人!
      当时余知雨似乎不服气想和门童辩解,结果被路过的管家制止了。余知雨和管家说了几句,许初夏没听懂,但看发音和腔调,应该是意大利语或者德语。
      不过看结果余知雨应该是没争论过,气鼓鼓的回到房间换鞋,而管家则是始终保持着职业却隐隐含者无奈的微笑跟随。

      “您刚才点的蔬菜粥在这里。”管家从餐车底层托出一碗冒着热气的鲜蔬清粥。
      趁余知雨的目光还胶着在栏杆飞走的海鸥身上,老管家朝许初夏眨了眨眼,又看向沙发上的病号。
      看见对方看向余知雨时眼里流露出的担心,许初夏心下了然。
      “您费心了。”一语双关,他顿了顿,“我们自己布菜就好了。”
      这位老先生显然是和余知雨很箱数,刚才推门瞬间因为发现余知雨生病而担心的皱起的眉是骗不了人的。

      “乐于效劳。”管家回以感激的微笑,优雅欠身,“祝您二位用餐愉快。餐具不必费心,两小时后我会来收拾。”话语未落,他已推着餐车离开。
      -
      余知雨困倦的打了个哈欠,用叉尖拨了下盘中孤零零的豌豆苗,又拿起刀切下一块粉嫩的鸭胸肉,放入口中开心的嚼了嚼。
      下一秒,脸色突变。
      酱汁的甜、无花果的腻、还有鸭肉本身偏冷的脂膏香气在口腔里翻搅,与他此时脆弱的体温和味觉格格不入。

      许初夏瞥一眼边了然。
      生着病还吃偏凉的法餐,气质是不合时宜,简直是受罪。
      他将手边的温暖的蔬菜粥无声的推了过去。

      余知雨不喜欢吃青菜,这是许初夏观察到的。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余知雨的视线立刻被那碗粥所捕获,莹白的米粒浸润在温润的汤汁里,碧色的蔬菜碎点缀在其间,散发着一种朴实的清香。

      看见病号眼里的犹豫,许初夏开口:“你吃吧。着本来就是我担心晚餐不够添的,没想到,”他故作羞涩的笑了笑,“我高估自己了。”

      “哦...哦。”余知雨的反应本就被生病所拖慢,又被许初夏的浅笑晃了下神。清冷疏离的脸庞此刻却...他连忙收敛心神,索幸迟钝和病容掩盖了片刻的微怔。
      “没事。”余知雨低声到,只觉得喉咙干的发痒。
      他放下冷酷无情的刀叉,有些迫切的将蔬菜粥放到眼前。
      煨汤的瓷碗贴在手心,如同一双温暖的手,悄然捂住他因不适而纠紧的胃。

      看着余知雨一口一口的抿粥的模样,许初夏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这一幕,与记忆力那个抗拒就医,同样在病中乖巧喝粥的声影模糊的重叠在一起。
      他离家在外的日子里,妹妹是否也是这样?
      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独自喝着白粥?那他又曾让她独自承受过多少这样的不适?
      如今这份迟来的“懂得”,却落在了他人身上。

      -
      其实余知雨的吃相很优雅,慢条斯理,尽管他本人很是随意,甚至懒懒散散的,但却依旧能从吃相中展现出他的教养。
      但这并不妨碍他生病起来很造作。

      “吃药。”
      许初夏将几颗白色药片和一小杯温水搁在桌子上。

      “婉拒了哈。”余知雨扫了一眼桌面,字正腔圆的说道。

      饶的是许初夏不经常生气也被这句话弄得太阳穴微微一跳。
      “你知道这句中文用起来会很欠打吗?”

      “欸??!这难道不是很委婉的表示自己不是很想要这么做所以拒绝的意思吗?”

      “...喂!”如果不是观察人类多年,感知情绪能力很强的话许初夏就要错过余知雨眼里闪过的那一丝狡黠了。

      这分明就是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高热(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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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到目前为止,需要修改的前二十章已经修改完成。 当前恢复正常更新,大概是每天两章及以上,走过路过的贝贝们不要错过哦~ 已定好年前完结,20万左右,旅行小短篇,收藏快来收藏快啦,评论快来评论快来(碎碎念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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