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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狼崽成长日常—被人类盯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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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正好,日头暖洋洋地晒着扩建后的小院。青绵倚在廊下的软垫上,嘴角噙着笑,看院里两个黑灰色的小毛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才二十一天大的苍曜和苍玥,已然褪去初生时的孱弱,腿脚虽还颤颤,扑腾起来却已带出几分狼崽天生的利落劲儿。
苍曜正追着一只蝴蝶,圆身子一纵一纵,扑空了便“啪叽”摔个滚儿,也不恼,晃晃脑袋,甩甩沾了草屑的毛,又兴冲冲地撵上去。妹妹苍玥对兄长那点“丰功伟业”不屑一顾,只专心对付眼前一截枯树枝,用小乳牙啃得“呜嗯”作响,前爪还时不时扒拉两下。
“曜儿,仔细脚下,别磕着。”青绵轻声提醒,又转向女儿,“玥儿,那树枝不干净,快放下。”
院外小径上传来声响,是山上住的阿霞领着七岁的虎子路过。竹篱笆稀疏,阿霞一眼瞧见青绵,目光在她腰间一扫,便关切地扬声:“青绵娘子!您生了?前阵瞧您还……”
青绵心下一凛,面上却笑得温婉从容,接口道:“劳阿霞姐惦记。前几日刚生产,是一对龙凤胎。只是这会儿娃娃们都睡了,不好搅扰。待满月时,定请姐姐们来吃杯薄酒。”
阿霞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廊下那两只翻滚的黑灰色毛球吸引了去。“哎哟!”她凑近篱笆,眼睛发亮,“这俩小狗崽儿,长得可真好看!毛色油亮亮的,是苍夜兄弟从哪儿寻来的好种?”
青绵正要解释,虎子已“哇”地一声扑到篱笆上,手指头都快戳进院里了:“娘!我要!我要一只养!那只脖子上没红绳的,它跑得快!我就要那只。”
“阿霞姐,这不是狗……”青绵话音未落,虎子已泥鳅似地钻过篱笆缝,冲到了苍曜跟前,伸手就要捞。
“虎子,不可!”青绵忙提高声音。
苍曜被突然逼近的陌生大手吓了一跳,喉咙里发出“呜”地一声低哼,蹒跚着往青绵脚边躲。苍玥也停下啃树枝,警觉地竖起小耳朵。
阿霞也跟着进了院子,一把拉住儿子,脸上堆着笑:“青绵娘子莫怪,这孩子见着猫狗就走不动道。”她打量着两只狼崽,越看越喜欢,“不过这俩小东西是真招人疼。瞧这机灵劲儿,养大了看家护院准是一把好手。不知……是哪儿抱来的?我也去给虎子讨一只?”
青绵将孩子们往身后护了护,笑容有些勉强:“阿霞姐,这并非家犬,是苍夜从深山捡回的狼崽,野性未除,实在不宜家养。”
“狼崽?”阿霞吃了一惊,又仔细瞅了瞅,“不能吧?瞧这模样,跟村头老黑家下的那窝狗崽多像,就是毛色罕见了些,眼睛也更好看一些,狼崽子哪能这般亲人,还让你在院里养着?”
虎子一听更来劲了,蹦跳着嚷:“是狗是狗!娘,我就要!你看它们多可爱!”说着又想绕过青绵去够苍曜。
青绵侧身挡住,语气柔中带上了几分坚决:“真是狼崽。它们自小由我和苍夜亲自喂养,饮的是兽乳,习的是山性,与我们而言,已是家人一般。家人,岂有送人的道理?”
虎子见母亲不帮自己,嘴一瘪,眼眶说红就红,开始了他惯常的伎俩:“我不管!我就要!你不给我就天天来!哇啊啊——!”他一边干嚎,一边偷瞄青绵,见她不为所动,竟就地躺下打起滚来,“给我嘛!给我一只嘛!小气!哇!”
阿霞脸上有些挂不住,拉了几下没拉动,转而对着青绵苦笑,话里话外却带着试探:“青绵娘子,你看这……孩子不懂事,哭得怪可怜的。既是捡来的,想必也没费什么银钱。要不……你就匀一只给虎子玩玩儿?你放心,我们肯定好好养,当宝贝似的,绝不亏待它。你也知道,虎子他爹走得早,孩子就这点爱好……”说着,还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青绵听得是哭笑不得。匀一只?玩玩儿?她看着脚下懵懂望着她的亲生骨肉,再看看地上撒泼打滚、视她孩儿为玩物的熊孩子,一股荒谬又无奈的感觉涌上心头。
“阿霞姐,话不是这般说。”她深吸一口气,蹲下身,试图与虎子讲理,“虎子,你看,它们俩是兄妹,自出生就在一处,你若带走一只,另一只会多难过?它们也会想家,想伙伴的。”
虎子停下干嚎,眨巴眼:“那……那就两只都给我!我一起养!保证不让它们分开!”
青绵:“……”
她正琢磨着如何应对这熊孩子,一个低沉的声音自廊后响起:
“不可。”
苍夜肩上扛着一头刚猎的獐子,悄无声息地立在阴影处,不知已听了多久。他面色平静,目光掠过撒泼的虎子和一脸为难的阿霞,最后落在青绵微微蹙起的眉心上。
“此二崽,非玩物,亦非犬类。”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乃我夫妇精心照料之珍兽,绝不离家。”
虎子被他气势所慑,哭声噎在喉咙里。阿霞也尴尬起来,忙不迭道:“苍夜兄弟回来啦?你看这……孩子胡闹,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旁的意思。”她用力去拽虎子,“快起来!丢人现眼的,回家去!”
虎子却犯了犟,躲开母亲的手,冲着苍夜喊:“你是猎户肯定还有!再去山里抓一只嘛!我就要这只!”
苍夜不再多言,只将肩上的獐子“砰”地一声放在地上,那沉闷的声响和尚未散去的一丝野性血气,让虎子瞬间缩了缩脖子。
阿霞见状,知道再无可能,脸上那点强笑也挂不住了,硬拖着虎子往外走:“走走走!再闹回家揍你!”
虎子被拖出篱笆,还在不甘心地回头喊:“我明天还来!小黑狗你等着我……”
待那母子俩的声音彻底远去,小院才恢复宁静。青绵长长吁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看着脚下又开始无忧无虑互相扑咬的两个小毛团,无奈地对苍夜笑道:“咱家这‘小狗崽’,可真抢手。”
苍夜走上前,大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狼瞳中闪过一丝冷光:“明日他若真敢再来纠缠,我便让他认清,何为狼。”
青绵失笑,“那就是个小孩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孩子?”苍夜眉峰微动,转头看她,“绵儿,在山林里,没有‘只是孩子’便可肆无忌惮的道理。幼崽胡闹过头,挑衅了不该挑衅的,一样会付出代价。这是天地间的规矩。”他顿了顿,补充道,“狼群中,若有幼崽屡教不改,危及族群或自身,连母狼都会狠狠惩戒,甚至首领也会出手管教。熊孩子,亦是同理——缺的,往往不是疼爱,而是该受的‘治理’。”
青绵被他这番“丛林育儿论”说得一愣,细细一想,却又觉得不无道理。她想起虎子那理所当然索要的模样,以及阿霞那看似无奈实则纵容的态度,心下恍然。她并非不懂溺爱之害,只是身为人类,又初为人母,总对“孩子”二字存着更多柔软与宽容。
“你说得对,”她轻叹,指尖无意识地梳理着苍玥柔软的绒毛,“放任不管,终会酿成大错。只是……你所谓的‘治理’,该不会是想吓唬那孩子吧?他毕竟才七岁。”
青绵俯身摸了摸两个孩子:“看来往后,不光要防着山里的危险,还得防着‘识货’的邻居啊。”
暮色渐浓,小院炊烟散尽。两只吃饱喝足的小狼崽在铺了软垫的廊下又开始闹腾。
苍曜对妹妹颈间系着的红绳铃铛充满好奇,鼻头凑上去嗅个不停,没牙的嘴也跟着拱。苍玥被蹭得发痒,扭着小身子躲,伸出软垫似的爪子推哥哥的脸,喉咙里“呜呜”抗议。
青绵就着灯火缝制小衫,目光时刻不离。“曜儿,别闹妹妹。”她手中针线不停,嘴里轻嗔。
苍夜端了温水过来,挨着她坐下。“让他们闹去,”他看着滚作一团的两个毛团,眼中有些纵容的笑意,“不摔打,怎知分寸?”
话音未落,苍玥一个巧劲翻身,反将哥哥压在下面,小脑袋直往苍曜额间那簇特别的黑毛上蹭。苍曜四爪乱划,眼看又要上演全武行。
青绵不禁提气。苍夜却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摇头示意无妨。
果然,看似占上风的苍玥忽然松了劲,低头舔了舔哥哥刚才被她弄乱的额毛。苍曜也不“报复”了,翻过身,挨着妹妹蜷下来,互相依偎着打起哈欠。
两只小崽玩累了,挤在青绵脚边沉沉睡去,小肚子一起一伏。
苍夜拉过薄毯给他们盖好,低声道:“算来,快满月了。”
青绵抚着苍玥背毛的手微微一顿。
“满月后,再养壮些,”苍夜声音平稳,“我打算带他们进山瞧瞧。”
“进山?”青绵抬眼,“才丁点大,山里……”
“不小了。”苍夜目光沉静,透着狼族首领般的决断,“狼崽三月,便该识风辨向,闻气追迹。这是刻在骨血里的东西,捂久了,反而废了。”见她眼中忧色,语气缓了缓,“我们不能总把他们当奶娃娃护着。他们得学,如何做狼。”
青绵默然。看着孩子们毫无防备的睡颜,想到荆棘乱石、潜在的危险,心便像被一只手攥紧。那柔软的爪,那细嫩的牙……母性的心恨不能筑起高墙,永绝风雨。
可她抬眼,望进苍夜深邃的眸子里——那里有对儿女未来的深谋远虑,有不曾被温柔乡磨灭的野性与清醒。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拂过苍曜温热的耳尖,再开口时,声音轻柔却坚定:“你说得对。他们是狼,该学学狼该有的本事。”
顿了顿,她转而看他,目光灼灼,不容置疑:
“但,我得跟着。”
苍夜眉梢微动。
“我知道,我没多少灵力,或许反成负累。”青绵声音软,话却硬,“可我必须去。我要亲眼看着他们第一步踩在哪块石头上,第一次嗅风是什么模样。我做不到在这院子里空等着,猜着,怕着。”她握住苍夜的手,“让我去,好不好?我保证,只安静看着,绝不给你添乱。”
苍夜凝视她良久,终是缓缓点头,大手将她纤细的手指完全包拢,低沉应道:
“好。我们一家同去。”
月色悄然漫过廊檐,温柔覆在一家四口身上。两只小狼崽在梦中咂了咂嘴,仿佛已嗅到远方山林的气息,那将是他们血脉初次苏醒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