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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选择 ...

  •   手术过后,江叙连着数天都处在昏迷中,偶尔醒来也是浑浑噩噩,清醒的时间很短,有时说不上两句话很快就又昏睡过去。

      再次从混沌中睁开眼,病房里光线昏黄,只开了一盏壁灯。江叙转过头,沈聿成坐在床边,侧脸在灯下半明半昧,一双灰蓝的眼睛看着前方的白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响动,他才回过神,垂眼看向江叙,“醒了?”

      “嗯。”江叙想撑起胳膊,但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他放弃了这个念头,“这几天……好像都没见到贺闲星呢?”

      沈聿成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意外,眼中冷冰冰地:“他被带去做笔录了。那个杀手被砸得面目全非,前两天才从ICU里出来。”

      江叙反应过来,“他被拘留了?”

      “嗯,涉嫌过度防卫。”

      江叙皱了皱眉,“出了人命,过度防卫和正当防卫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沈聿成明白江叙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把贺闲星捞出来,但他没有接腔,只说:“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伤口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江叙点点头,“好痛。”

      “贯穿伤,能不痛么?”沈聿成掌心抚在江叙脸侧,替他理顺凌乱的额发,“子弹再偏一点,你的命都没了。”

      江叙不知是被那动作抚弄得发痒,还是只单纯地想笑一笑,“这不是还活着吗?”

      “你还笑得出来,”沈聿成收回手,“饿不饿?”

      “不饿,”江叙说了几句话,又想睡了,“有些困,有点渴。”

      “我去给你倒水喝,你先别睡。”沈聿成起身倒了杯温水,回来时江叙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他轻轻喊了两声,但对方没有反应。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沈聿成心中那股彷徨与无措又一次涌了上来。

      “江叙……”

      叹息一样的低喃,弥散在医院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中。

      夜里,江叙又醒了。

      沈聿成扶他坐起来,给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水。江叙半垂着眼,额头无力地靠在沈聿成的肩窝。

      一杯水见底,沈聿成终于说话了:“江叙,工地案你不能再查下去了,上面已经停了你的权限,再查又会涉及内部违规。”

      江叙叹了口气,“临时授权书,是用停权换的吗?”那是内部会议上决定他生与死的东西。“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是上面勒令的我停止调查。”

      “我很抱歉。”沈聿成说。

      “我们还是别谈这个了。”

      “你先答应我,”沈聿成盯着江叙,“不要再继续插手工地案了。”

      “我没办法答应你。”江叙抬眼。

      沈聿成移开视线,“工地案和五年前的绑架案没有联系。”

      江叙也偏过了头,“这两起案子时间跨度那么长,我也知道它们没有直接联系。”他停了一会,他现在说话要费很大力气,“你之前说过,你爷爷是因为帮过顾俊衍的忙,才和他结下的交情。所以我在想,说不定……工地案是所有事的开端。”

      “江叙,”沈聿成声音里带了几分薄怒,“你不能这么想我爷爷。”

      江叙支撑起另一边的胳膊,离开了沈聿成的肩膀,躺回病床上,不再看他。

      沈聿成看着江叙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抿紧的唇微微抖动。“爷爷他在肃政总署干了一辈子,从来都是廉洁清正。虽然有些决策也许不被理解,但那是多方权衡后的妥协,并非他的本意。你不能因为这起工地案,就否定他的一生,甚至怀疑他和商人有勾结。”

      江叙长久凝视着眼前的这堵白墙,声音很轻:“真相不是道听途说。如果最后的答案和你有冲突,我想……我还是应该选择答案。”

      身后的沉默溶入漫漫长夜中,江叙背对着沈聿成,不知道对方此刻脸上的神情究竟如何,但他实在疲于转身了。

      很久,沈聿成才哑声问:“那我呢?”

      江叙闭上眼睛,横在面前的白墙消失了。

      “我们暂时不要再见面了。”

      他很快又陷入了昏睡中。

      醒过来觉得嗓子奇干无比,喉咙沙哑地喊了声“想喝水”,忽然想起沈聿成已经走了。

      江叙支起疼痛难忍的身体下了床,扶着墙缓步走了好一会,才走到放着饮水机的小桌前。水柱流进塑料杯中,在黑夜里发出单调且清晰的声音。江叙看着水流,精神有些恍惚。

      按照沈聿成的性格,往后恐怕真的不会再来了。

      但,这样也好。没了沈聿成,他可以心无旁骛去做该做的事。

      他没办法去苛责沈聿成,没有人能毫不犹豫地对亲人发起审判。强行逼一个惶惑无措的人站到自己亲人的对立面,那太残忍了。

      沈聿成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一切,但是时间太宝贵了,江叙没办法去逼他,也没办法去等他。

      玻璃窗上映着摇摆的树影,屋外好像下雨了。

      江叙撑着身体走到窗边,雨丝从窗缝溜进来,打在他的脸上。三月的倒春寒让那雨水冰冷彻骨,江叙合紧窗,将雨雾隔绝在外。

      路灯冷白的光照亮窗上的雨点,让那斑驳的树影变得朦胧不清。

      早上,脸颊一片温热。

      江叙睁眼,逆着窗外的光,只看到有个人俯身在眼前,他意识还不太清明,脱口而出:“聿成?”

      那人方还轻抚的手转而在江叙脸上掐了一把,“哼,拜托你看清楚我是谁。”

      “啊,抱歉。”江叙偏过头离开了贺闲星的手,“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昨晚。”

      贺闲星眼睛亮亮的。他扶江叙坐起来,然后去拉开了薄且透的窗帘,“你猜我带了什么?”

      江叙挑眉看他一脸神秘,思索片刻后,问:“你找到邹昊屋里的那张贺卡了?”

      贺闲星嘻嘻一笑,“哪有开场就把答案说出来的。”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发皱的卡片,江叙接过。卡片正面是打印出来的祝福语,背面是一张酒会的照片,底下烫金字体写着:「Wein 红酒俱乐部」。

      江叙拇指摩挲着陈旧的贺卡,“这间红酒俱乐部,就是苏婉和张永锋所在的那间。沈聿成年前跟我说,六月份,俱乐部有个出海的轮渡活动,苏婉给了他一张邀请函,说上面有我们在调查的东西。”

      听到江叙又提起沈聿成,贺闲星不大开心道:“你有没有想过,是谁要杀邹昊灭口?”

      江叙垂眼说:“无非是顾俊衍那边,或者李沛文背后的势力。但无论是谁,他们的目的都是让工地案的调查就此止步。”

      “李沛文背后的势力,首当其冲不就是沈聿成的爷爷吗?你看沈聿成现在的态度,很明显不会跟我们站队的。”

      “不管怎么说,当年的事跟沈聿成无关。”

      “怎么就无关了!”

      “十几年前,他还只是个初高中的学生。”

      贺闲星冷哼道:“你就是舍不得他。”

      江叙无奈,“我不是舍不得他,只是不想去逼他。那毕竟是他的亲人,换作是你,你也会犹豫的。”

      “哼,才不会呢。”贺闲星撇撇嘴,“我啊,一定会大义灭亲。”

      江叙轻笑着揶揄了一句:“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体系里少了你,看来损失很大。”

      “真是的,你不要跟我嘻嘻哈哈!”贺闲星板起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江叙看来有些可爱。

      他指着江叙的鼻尖,“沈聿成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整天色迷心窍的,才会被他骗得团团转。现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查从前的案子了,那就给我一查到底。要是敢半路放弃的话,我可不会轻易原谅你!”

      “是是是,贺督察。”江叙点点头,而后正色道,“不过,我现在有件事,还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我想见顾采繁。”

      ·

      几天后,顾采繁抱着一束鲜花来到了病房。

      她没有化妆,脸上戴着副夸张的墨镜。将鲜花递到江叙手中,顾采繁唇边扬起不咸不淡的笑,“江先生,真没想到我们的下一次见面会是在医院。”

      “谢谢你的花。”江叙靠在床头,精神比前几天要好了些,“不过顾小姐在给我邹昊地址的时候,难道真的没有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见到我吗?”

      顾采繁笑容凝滞了一下,“真抱歉,让你身陷险境,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

      “请不用在意,”江叙垂眼漫不经心看着怀里还带着露珠的花,“我不是要顾小姐来向我负荆请罪的,只是还有些事情还想请教你。”

      “请说。”

      “我很好奇,”江叙抬眼与顾采繁对视,“当年的绑架案,你是怎么怀疑到你父亲头上的?”

      顾采繁怔了怔,“江先生说话原来这么直接么?”

      “如果不止一次有人死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你也会这样的。”

      顾采繁目光闪动,缓声道:“是因为那幅画。”她的视线像是落在江叙脸上,又像是哪儿都没看。

      “我爸爸虽然是个商人,却酷爱艺术收藏,其中最痴迷的就是名画。五年前,他在Forres用八千万拍下的那幅《雨雾中的忒弥斯》,就是他辗转世界各地才终于找到的。”

      “等一下,顾俊衍那幅画是在Forres拍下的?”江叙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信息,不由心头一惊,资料里对这部分的信息从未提及。

      “很巧,对吗?”顾采繁的笑容里带着深意,“所有跟那起案子有关的人,最后又都聚在了一起。”

      江叙垂下视线。

      五年前,贺闲星的弟弟在绑匪逃窜时不幸被挟持为人质中的一员,并因此丧命;而这一切的源头,那幅16世纪的名画,竟然就出自他们亲生父亲的拍卖行。

      难道真的只像顾采繁所说,是巧合吗?

      “我爸爸私生活混乱,儿女很多。比起孩子,他更宝贝他的收藏品们。更何况,我因为母亲的关系,打小就不受他的喜欢。”

      顾采繁收起了笑意,“听到绑匪索要的是《忒弥斯》,我那时已经做好了被撕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两天后,他居然真的用画把我换了回去。这对我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比起突如其来的父女情,我更愿意相信这背后有其他的阴谋。”

      江叙一时无言,只是低声陈述:“绑架案后,《忒弥斯》就销声匿迹,可是顾俊衍从来没有到治安总局来提过要我们帮他找画的请求,这在失主里很少见。”

      “他当然不会去找,”顾采繁讥讽道,“假画有什么收藏的价值呢。”

      “假的?”江叙愕然,“他用假画赎你回来?”

      “不,”顾采繁摇头说,“绑匪里有懂行的,他给绑匪的是真画,只是那幅画在后来被掉包了。我猜,就是在治安局和绑匪们发生火拼的时候吧。”

      难道买通展铭提前开枪的人,就是顾俊衍?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江叙不动声色问道。

      “因为真迹,我后来无意间在我爸爸的私人收藏室见过。”顾采繁施施然笑道,“虽然只是短短一眼,但那幅画,我绝对不可能看错。”

      江叙看向她,“沈聿成曾经说,《忒弥斯》在G城的黑市出现过。”

      “呵呵,它接下来还会在海上再次出现的。”

      “你是说,红酒俱乐部的轮渡?”

      “六月,Wein 会在公海上组织一场慈善拍卖,”顾采繁摘下墨镜,“我爸爸是常驻VIP,我的画廊今年也有一个登船名额。海上风浪这么大,我想,我需要一位保镖先生。”

      江叙指尖触到身上的伤口,笑了笑:“在那之前,我会尽快恢复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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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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