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番外三 梦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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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凌冽，顾辞盈正缩在一处狭小的山洞，洞口只有一些杂草掩盖，既遮不了风，也挡不住雨雪。
她一睁开眼就是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顾辞盈：真冷。
洞外有脚步声传来，没过多久，一双手拨开稻草，她抬眼望去，竟是明微。
他看上去十分年轻，发丝凌乱，称得上狼狈，手里还抓着一把绿色的草，不知有何作用。
“给，止血的。”他走到顾辞盈身边坐下，将草递给她。
“多谢。”
“我们才刚学会用剑，哪里是那头妖王的对手。”明微轻叹了一口气，“要我说，还是应该先拿他身边的小妖再练练手，等我们熟悉了手法再说。”
顾辞盈听见这话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
彼时她与明微刚诞生于天道，为快速掌握本事，便直接被丢进了试炼区。
他们这次的目的是驯服鸣衍和挽青锋，达成的方式是斩杀幻境中的那头妖兽。
顾辞盈当时是个连魔域都敢独自前往的人，自然不会怕什么妖兽，二话不说就莽上去，自然不出意外地受伤落败。
明微与她的水平相当，尽管联手，两人也暂时没能斩杀它。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先行退避，找了处山洞藏匿起来。
“幸好下雪了，可以隐匿我身上的血腥味，它们应该寻不过来。”她说。
“嗯。”明微点头，他看着身旁立着的剑，“这是最后一场了，待这次出去，我们就能住在神域，不必再在幻境中颠沛流离了。”
“神域是什么样？”顾辞盈问，“我从未去过。”
“我也没去过，但听起来应该还挺大的。”
“有凡人的皇宫那么大？”
“应该有吧。”
“除了你我二人，那里还有旁人吗？”
“不知道，没听说啊，应该就你我吧。”明微说，“不过待我们点化了手中法器，等他们化作人形，就有四个人了。”
“哦。”
那么大的地方，只住四人，还是有些太安静了。
“这鬼地方确实太冷了。”明微掌中燃起火焰，但没过多久，就被这里的风雪扑灭。
“没用的，我早试过了，此地无法燃火。”顾辞盈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至少我们现在做不到。”
“那就说说话吧，极寒之地，若是睡过去，就不一定能醒来了。”明微叹了一口气，“明日那妖兽……罢了，不提它，你有想好你的住所叫什么名字吗？”
“人间的住所多数称为府或是殿。”顾辞盈抱着腿，透过洞外的风雪，看向悬在黑夜中的月亮，“就叫月华吧。”
“月光清冷，倒算与你相配，不过大冷天的，未免有些太寒了些。”明微拿着挽青锋，在雪地上轻轻划着，“按照我们去过的宫殿或是府邸，神域也许也是差不多的布局，你想住在哪里？”
不过三两下，他就画下一副简单的图景，展示了神域的布局。
“南边随便选一间就行。”
“那就这儿。”
明微用剑尖点了点中间靠南的屋子，顾辞盈点头，他便在那处写下月华二字。
“那我就住这儿吧，离你近。”他选了一处和她对称的屋子，在上面写下扶光二字，满意地点点头，“嗯，这样看起来暖和多了。”
“人间管你这种行为叫望梅止渴。”
“没办法啊，都快被冻成冰雕了，还不能生火，只能这样。”说完，他将剑往手边一扔，头枕着胳膊，“明日赶紧去将那妖兽斩了，斩完就能回家了。”
“回家……”顾辞盈默默重复着这两个字，她在人间和各种幻境中都听过太多这样的字眼，但始终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因为他们那时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何处。
不过当时是他们试炼的最后一关，离回家只剩一步之遥。
顾辞盈看着雪地上简单的线条，心中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份期待。
可是现在，她的家早就没了。
紧接着，这些线条陡然扭曲起来，在大雪中化作熊熊烈火。
周身全是血腥味，明微的面容在火光中变得扭曲疯癫。
顾辞盈看见了他手中断成两截的青锋，一低头，自己手中正攥着破碎的镜片。
“主人。”
“殿下。”
她闻声回头，眼睁睁看着陆衍亭亲手捏碎了灵晶，看着沈镜尘站在自己眼前灰飞烟灭，看见自己亲手，将鸣衍递进明微的胸口。
她觉得自己浑身都疼。
脚下骤然一空，顾辞盈猛地睁开眼来，“咚咚”不止的心跳声充斥在她耳边，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刚才那是梦。
她伸手摸向床边，只摸到一片冰凉。
人呢？
她发现身边没人时，竟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急得就要起身，一用力才发现自己手脚发软，连坐起来都困难。
这一番动作让她出了一身汗，这才慢一步地想起来，陆衍亭现在应当在门外的台阶上。
还是被自己亲自踹出去的。
天气转凉，三日前，他提议说要做一些“暖和”的事，害得顾辞盈日日起来都倦怠得很，连剑都不想拿。
阿燕来了好几日，都只能失望而归。
直到今夜，顾辞盈实在是忍无可忍，连踹三脚，把陆衍亭从榻上踹到门外，勒令他在屋外好好凉快凉快。
顾辞盈：他还在。
就在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陆衍亭正盘膝坐在屋外的台阶上，偷偷替顾辞盈度化钥匙中的冤魂。
这是他被踹出门之前，悄悄从她储物袋里偷出来的，想着明日一早再偷偷放回去。
他正打坐，就听见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天色还早，顾辞盈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
于是他便悄悄推开门，想看看屋里的情况。
结果一看便吓了一跳，顾辞盈正艰难地撑着胳膊斜坐在床上，状态看着实在不好，眼里的水汽在月光下异常明显。
陆衍亭再没犹豫，一把将门推开，大步走了进去。
“怎么了？”
顾辞盈看着陆衍亭焦急地跑进来，不知怎的又想起刚才那个梦，想起她身边重要的人一个接一个，死在她眼前。
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头，眼眶又酸又热。
她闭眼，想将这情绪压下。
还没来得及压下去，陆衍亭已至身侧，他身上还带着夜里的凉气，但很快就被他的体温驱散。
她吸了下鼻子，将脸埋进他衣襟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陆衍亭，我好冷。”
陆衍亭一碰到她就觉得不对，顾辞盈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他手指搭上她颈侧，烫得惊人。
“你发烧了！什么时候的事？都怪我。”他一边拿起掉落在一旁的被褥，裹在两人身上，一边急问，“哪里难受？”
“渴。”顾辞盈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只能用气声说话。
“我给你倒。”陆衍亭闻言就要起身，但顾辞盈抓着他的衣服不放手，他便又坐了回去，紧紧抱着她。
顾辞盈情绪不对劲。
陆衍亭一进屋就感觉到了，她大大小小的伤病受过不少，什么时候是这样的？
虽然想极力掩住，但她蹙着眉靠进他怀里的样子还是没逃过陆衍亭的眼睛。
是做什么噩梦了？
陆衍亭伸出一只手，驱着倒了一杯水。
放了大半夜，茶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他又将杯子放在掌心加热，让水保持着一个恰好的热度，才递到顾辞盈嘴边。
“来，喝水。”
能让顾辞盈情绪如此波动的噩梦，无非就那么几种，陆衍亭没有去问。
“哪里不舒服？”
“腰疼。”顾辞盈感觉凉气直朝她骨缝中钻，后腰的旧伤在这种时候又隐隐作痛起来，连带着全身都疼。
陆衍亭闻言立刻将手探向她后背，将灵力缓缓注入她体内。
他一碰到她后腰的皮肤，就被冰的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凉成这样？”
顾辞盈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不说话。
“我去叫伯虞来看看。”陆衍亭觉得她这样子实在有些严重，看着快心疼死了。
“不用。”顾辞盈没让他走，“不用麻烦。”
陆衍亭没说什么，只是在她身边躺下来，将人紧紧揽在怀里，在她后颈和腰背处揉捏着。
“好些了吗？”
他的灵力带着暖意，流经顾辞盈全身经脉，替她驱散身上的寒气，过了好一会儿，她的呼吸才平稳下来。
陆衍亭见她安静地闭着眼，眉目也比方才要舒展些，暗暗松了口气。
他轻点她的额头，给她施了一个昏睡诀，而后才轻手轻脚地闪身离开。
惊醒顾辞盈的，是手腕上微凉的触感。
她虽然身体还没醒来，但能隐约听见陆衍亭与人低声交谈的声音。
顾辞盈有些无奈：怎么还是将伯虞叫来了。
银针刺入穴位，她听见伯虞的声音。
“应是有些神思不宁，发发汗也好，我再开几副温养的方子，记得每日喝，先喝半月吧。”
“好。”
“咳咳……那个，陆兄……”
“有话就说。”
“虽说以你们二人的情况，双修不是坏事，但还是要注意节制……”
顾辞盈：……
她听见陆衍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是我的问题，以后会注意。”
顾辞盈：看来有必要加一间书房了。
*
直到昆仑新掌门的继任大典将至，顾辞盈和陆衍亭才短暂的离开人间的那间小院，再次踏足昆仑。
温疏鹤和章檀虽比庄怀隐资历更深，但他们与明微接触太深，在天泣渊外受到了不少波及，修为有损，不适合继承掌门之位。
昆仑询问过剑阁的意见，最终在顾辞盈和陆衍亭的允许下，选择庄怀隐继任掌门。
当然，二人特意跑一趟，不单是为了一个掌门继任大典，更重要的是定夺另一件事。
“我们已修改过卷宗，本想着将这雕像也销毁，但销毁前，我们细细看来，觉得……”庄怀隐站在昆仑的祠堂内，对顾辞盈说着，“这雕像有些像您，就不敢再动了。”
顾辞盈站在神像前仰起头来细细端详，她不得不承认，庄怀隐说得对。
明面上，祠堂里供奉的是明微神君，但这神像却更像她。
据说这神像是初代掌门亲手雕刻而成，明微并非凡人，初代掌门自然也是他。
他在雕这座神像时，在想什么呢？
“季……前掌门……”温疏鹤站在一旁，纠结了半天，上前道，“每次祭祀时，师尊总会一个人站在这里待很久，看着神像发呆。”
“我们想的是，要不将神像修改一下，改成您的样子，然后继续留在这里。”庄怀隐说。
“不必了，我也并非值得供奉之人。”她扬袖将眼前这座神像收进储物袋，“这座神像我带走了，其他的，销毁吧。”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陆衍亭走在她身边，直到四处无人，才听到顾辞盈低声道：“我与他样貌并不相似。”
所以，断没有认错的可能，明微这座神像，就是照着她的模样刻的。
“他心中有愧，心中始终念着你和神域，顶了你的名，却还是不忍心看你受千年冷落。”陆衍亭牵住她的手，“但他做的那些事，也应该受到惩罚。”
“你不要在心里惩罚自己。”他说，“他最后能死在你剑下，想必是高兴的。”
“我知道。”
“好了，你想到这里就行了，顾长老，你的道侣就在身边，正牵着你的手，你就要当着他的面想别的男人吗？”陆衍亭扶着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我一直都会在。”
顾辞盈觉得他这醋吃得有些好笑，弯起嘴角：“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