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女》翠缕冷淘

4、04

　　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些无比恐怖的存在，而是一些很陈旧的物品。

　　比如找不到另一只的靴子、一个布满尘埃的镜子、一个废弃的泰迪熊玩偶……

　　海拉边走边看，都是一些很寻常的瑞拉物品。

　　除了那个水晶球。

　　它在一堆杂货中发着微弱的光，仿佛在指引着海拉往前去。

　　而海拉也确实去了。

　　一个水晶球对一个女巫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海拉用移动魔法挪开了水晶球周边的物品，又用了清洁咒将水晶球从脏兮兮的状态变成了焕然一新的样子。

　　她拿起那个水晶球，里面是一片茂盛的森林。

　　少女蓝色的眼睛和水晶球中的雪花树木交融在水晶上，像风雪与生灵中唯一的心脏。

　　这片森林越看越像荆棘森林。

　　茂盛但死寂。

　　她的思绪像一片雪花，缓缓地飘入水晶球。

　　在很久很久以前……

　　荆棘女巫族出现了，族长带着女巫族越发繁荣。直到族长的丈夫和儿子背叛了女巫族。女巫族被赶尽杀绝，好在依旧繁衍了下去。

　　一直到十六年前，塞勒涅的出现带来了新的希望。

　　她的魔法强大到可以和女巫族第一任族长相当，甚至更强。

　　“啦啦啦~”

　　小魔女背着妈妈偷偷离开了荆棘高塔，又偷溜出了荆棘森林，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妈妈从不让她离开这座森林，妈妈总说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可是明明森林里野兽出没更危险。

　　而且，这偌大的森林里面连个男人都没有。

　　她今年已经十六岁，心里也有了一个白马王子。

　　他一定是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双美丽的蓝色眼睛，一把用来保护她的剑。

　　塞勒涅用魔法隐藏了自己的黑发和紫眸，来到美丽的瑞拉四处玩耍。

　　有男人上来搭讪，可她看都不看一眼。那人肥头大耳，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他直接追上来，从身后抱住塞勒涅。

　　小魔女一时恼羞成怒，用魔法把他变成了一只□□。却也因此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街上的人都尖叫起来，他们一边跑一边喊道——

　　“是荆棘女巫！”

　　“女巫回来复仇了！”

　　很快一队皇家护卫队出动来抓她，小魔女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拔腿就跑。

　　她一直跑一直跑，光着的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流血了。她飞快地跑着，低头想看看自己的脚，结果一头撞进一个了结实的怀抱。

　　少女抬头，眼前是一个无比帅气的少年，他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一双蓝宝石一样的眼睛。

　　和她心目中的王子一模一样。

　　少年低头看了看她的脚，穿过她的腰和腿弯将她抱起。她听见他在她耳边极轻地说：“别怕，我送你回家。”

　　他一路抱着她轻松躲避了士兵的追击，送她回到了荆棘森林。

　　他将她轻轻放在草地上，用那双白暂修长的手，给她包扎伤口。

　　他低着头，一头耀眼的金色头发像是璀璨的黄金一般。

　　小魔女慢慢低下头，想去吸一口。

　　少年却刚好抬起头，她的唇瓣落在了他的眼尾。

　　他瞳孔微微一颤，脸上飘起两朵红艳艳的云彩。

　　猎巫人伊莱亚爱上了塞勒涅。

　　或者说，小魔女爱上金牌猎巫人。

　　从那之后，伊莱亚常去森林与塞勒涅幽会。

　　小魔女被母亲发现后禁足在高塔上。而伊莱亚这边也不顺利。

　　另外两个金牌猎巫人是一男一女，一年前结婚并且刚生下一个叫炣林的孩子。那孩子像妈妈，一头红发。

　　他们夫妻俩反对伊莱亚和塞勒涅的爱情，坚决要他们分开。

　　两人决定私奔的第二天，国王下令谁能抓住塞勒涅，谁就能当下一任国王。

　　夫妻俩背着伊莱亚去抓塞勒涅，塞勒涅爆发出强大的女巫之力杀死了他们。

　　她以为伊莱亚和他们不一样。

　　他是爱她的。

　　可她错了。

　　伊莱亚背叛了她，他杀死了她的妈妈，给她下了诅咒，让她失去了美丽的容貌和强大的魔法，变成了一个又老又丑的巫婆。

　　“让你的外貌和你那颗肮脏的心脏一样丑陋。”他举着剑冷言道。

　　塞勒涅被诅咒永远只能待在荆棘高塔之上。

　　从那之后，她几乎变成一个疯子。

　　更糟糕的是——

　　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啊——啊啊——”

　　小魔女在高塔之上尖叫。

　　她把孩子生了下来，给她取名海拉，荆棘高塔的诅咒也被转移到了她身上。

　　海拉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塞勒涅每次看到这双眼睛，都会想起那个人。

　　那个背叛她的，杀死了她妈妈的，害她生下一个累赘的人。

　　最后一片雪花飘落的时候，海拉才发觉自己流泪了。

　　所以她真的是荆棘女巫族的后裔，也是塞勒涅的孩子。

　　天光穿透她蓝色蝴蝶般的双眸，将这地下室的黑暗烧得透亮。

　　水晶球内的钟声响彻瑞拉。

　　第二天到了。

　　海拉骤然回神，第二天！

　　是塞勒涅被火烧的时间！

　　她提起炣林准备的繁重礼裙，发了疯一般跑上楼梯，跑向瑞拉那个举行火烧礼的高台。

　　高跟鞋在地上踏出心碎的节奏。

　　海拉脱下它们，朝着远处扔掉了。

　　小魔女赤着脚，一直跑啊跑，太阳就在她的身边，跟随着她跑。

　　拐过王宫最后一条长廊，她推开沉重的大门，面前却突然出现一个人。

　　西里尔。

　　他笑容温柔，“海拉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呀？”

　　海拉不想理会，她快没时间了。

　　她的手抓起裙子就要从他身边绕过，却骤然被两个士兵拦住。

　　西里尔鼓着掌，柔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妹妹，你要去哪里呀？不会是要去看你那个狼狈的母亲吧？”

　　海拉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皱着眉头。

　　西里尔轻笑，“我的傻妹妹，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目光忽地变得阴沉起来，“从我十岁那年，找到那枚水晶球，我就知道了。”

　　“原来我那高高在上的国王父亲，竟然在外有一个私生女，我竟然有一个留着女巫血的妹妹。”

　　“真是肮脏呀！”

　　海拉眸若冰霜，“是伊莱亚先抛弃了母亲，要说私生，也该是你这个蠢货。”

　　西里尔瞬间愤怒，“你这贱女人，我父亲的名字是你能念的吗？我堂堂瑞拉王子，是你能乱嚼舌根的吗！”

　　海拉不想再过多纠缠，用迷雾魔法迷晕了那两个士兵。西里尔恼羞成怒，当即拔剑，“你这妖女，我今日就替瑞拉杀了你！”

　　若是其他剑尚可，偏偏这把剑是伊莱亚十七年前，伤害过她妈妈的剑！

　　是所有杀伐女巫中最厉害的一把剑——猎巫剑。

　　海拉渐渐占了下风。

　　就在砍巫剑要刺进少女心脏的时刻，西里尔竟忽然直直倒地。

　　而在他身后，是举着一块金砖，正气喘吁吁的芙洛拉。

　　那金砖上沾了血还在往下流，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个牵了马的女仆。

　　海拉瞪大双眼，说不出话来。

　　芙洛拉把马牵过来，“没时间了！你快走！”

　　海拉不再犹豫，用魔法飞上了马。

　　马儿奔跑时，她听见芙洛拉在她身后大喊着——

　　“姐姐——”

　　她攥紧了缰绳，没让眼泪落下来。

　　一直到天边的云被烧起，一如小魔女曾经为少年而粉红的脸颊，晨光像大海漫过沙滩淹没了瑞拉。

　　她才终于到了高台之下。

　　台下人山人海。

　　台上，塞勒涅一身白裙，开满了红色鲜花，被绑在十字架上。

　　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女巫。

　　为什么人们都觉得女巫一定是坏人？

　　凭什么人们都觉得女巫一定是坏人？

　　塞勒涅旁边是炣林。

　　那个说爱她爱过生命的少年，现在正围着塞勒涅倒油，他要亲手烧死她的母亲！

　　海拉跳下马，用魔法拨开人群，一步步朝着高台走去。

　　少年看见自己心爱的女孩赤着脚，棕色头发乱蓬蓬的，一步步走来，便下台去。

　　少女和少年在所有瑞拉人中相遇。

　　“海拉，这是怎么了？”少年一脸关切。

　　少女的头发从棕色迅速褪成黑色，乌黑得像碳。

　　她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平静道：“我是女巫，我来救我妈妈。”

　　少年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少女，“不，你不是女巫，你是我的未婚妻。”

　　海拉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回抱住他，“炣林，你如果真的爱我，就不要杀我妈妈。”

　　两人就这样在所有瑞拉人中间拥抱着，她能感觉到他在抖，在哭，有温热的眼泪滴落在她肩头。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

　　他半跪于地，拉起心爱之人的手，深深吻了下去。

　　“海拉，对不起，我是一个猎巫人。”

　　海拉脸上没什么表情，“那正好，我是一个女巫。”

　　“你今天放过我，明天我可能就会杀了你。”

　　她笑起来，“谁让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巫呢？”

　　炣林缓缓起身，背对着她。

　　他似乎是用尽全力抬起手，说出那个“上”字。

　　一时间，无数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出，团团围住少女。

　　少女却视若无睹，她只是固执地沿着高台走，向着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走去。

　　士兵们一拥而上。

　　团团剑光中，爆发出了一团巨大的绿色火光。所有士兵都被弹开。

　　少女变成了一只巨龙，吐着绿色的火光。瑞拉人尖叫着跑开。

　　巨龙发出一声尖啸，扑腾着巨大的黑色翅膀飞向高台。

　　她烧断了十字架上的锁链，叼起那个女巫，飞往了远处的荆棘森林。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