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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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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嬷嬷带着朱春花火急火燎地双脚落在长公主府庭院时,一支玄铁箭正不偏不倚地嵌入石头靶。墨荧惑心情大悦,身上的冰凉逐渐变缓,嗜血蛊不断变浅,对玄铁箭的掌控愈发得心应手。
“怎么了,沈嬷嬷。”墨荧惑将长弓扔到朱春花手上。
沈嬷嬷一改平时的老沉,“殿下,于国舅给参了。”
墨荧惑淡淡“哦”了一声。
沈嬷嬷喘了口气,补充道,“十几本奏折,皇上大怒。”
墨荧惑似乎在预料当中,“嗯,十几本,这不很正常吗,以前不也这样参过。”
沈嬷嬷:“这次不同,皇上不知为何,突然发怒,已将于国舅下狱了。”
墨荧惑却只是莞尔问道,“沈嬷嬷,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不同吗?”
沈嬷嬷:“似乎是李枫芦大参了他一本,里面列数了这几年来于国舅贪污受贿的大量金银财宝。”
墨荧惑颔首道,“你知道'门外鱼'吗?”
门外鱼,便是云岫国有官无职的人。
这一想法,是由大王爷提出的,先帝驾崩时,云岫国库本就紧张。当时,墨北辰即位后便果断采取墨启明建议,让云岫国富贾人家且具备一定才能的子弟,可入朝廷当官,具备一定的实权,但是不担任官职,而且有年限设置。
云岫国文武百官向来都是通过科举考试选取,如此一来,便引起了朝堂之上诸多不满。
不过,有才能的富贾子弟要入朝为官,必须为云岫国作出一定的贡献。说是贡献,朝野上下都心知肚明,长公主领兵在前线厮杀,要么持刀上场为国效力,要么为后方辎重出一份力。当时,国库几乎给长公主打到空缺,出钱就是效力。
所以,这就是贡献,这些出钱充实国库的富贾子弟,便私下里给通过科举考试的官员们称为“门外鱼”。
虽然是大王爷提出,于国舅却是“门外鱼”最大推动者。好财如命,一半自然进了国库,一半却是进了他的口袋。如此一来,这些门外鱼给云岫国的贡献看起来便少了大部分,待到皇上开始着手清理之时,谁又敢义正言辞地说那些钱财本是自己的。
沈嬷嬷点了点头,老谋深算地琢磨着,不知殿下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墨荧惑看向远方,悠悠说道:“很快就要出兵北疆了。”
沈嬷嬷突然一怔,“殿下是说,需要钱打战。”
墨荧惑颔首,“你以为皇上这几年对于国舅的行为全然不知吗,他不过是睁只眼闭着眼,让国舅爷帮他敛财。“
沈嬷嬷:“那于皇后……”
墨荧惑叹了口气,“皇上对于皇后感情是真心的,只是,他既是云岫国的皇帝,有些事,便由不得他自己了。”
沈嬷嬷低声说道,“殿下,你怎么都知道,你向来不理朝廷的事。”
墨荧惑安静地看着前方插在石头靶心的玄铁箭,心想,所有的事皇上从未隐瞒过自己,朝野上下暗涌流动的什么功高震主,什么长公主女帝说辞,在这姊弟二人看来,与那石灵国人相比,微不足道。
墨北辰与墨荧惑要战的,从来不是周遭敌国,北蛮各族,而是轻易将云岫国玩弄于股掌间,带着神乎莫测之力的天外之国。他们二人从不稀罕这皇位,可也除了他们二人,所有人都以为这皇位弥足珍贵。
月明星稀。
书清殿,昭明帝负手站在窗棂前,斩断的树重新又长了起来,几条细嫩的枝干蓄势待发,他闭上双眸,回忆也跟着树干生长。
“阿姊,你在干嘛?”墨北辰一脸惊恐地看着蹲在桌案下的墨荧惑。
墨荧惑双眼充满血丝,眼眶泛红,显然是哭泣挣扎许久,唇齿间沾满血迹,手臂上的触目惊心的牙齿血印。她抬起头,呜咽道,“阿辰,是嗜血蛊。”
突然,一阵敲门声,墨北辰急忙跑过去,缓缓打开门,“沈嬷嬷,殿下在休息,有何事?”
沈嬷嬷:“今早殿下吩咐,说大王爷来长公主府邸,让老奴备些好酒好菜。”
墨北辰笑了笑,谦谦有礼道,“有劳沈嬷嬷了,再待一个时辰,阿姊醒了,我们再一同去。方才吃了些糕点,我刚好给殿下写几副字帖。”
沈嬷嬷欠身行礼,对这位素来低调好学的二皇子,她是极其敬重的,恭敬说道,“好的,老奴先去把饭菜热着。”
墨北辰关上房门,大步走到桌案底下,疼爱说道,“阿姊,你先出来。”
墨荧惑始终抱着腿缩在桌案下。
“来。”墨北辰撸起袖子,将手臂伸进桌案下边,带着温和的口吻说道,“阿姊,云岫国我们两一起撑起来,好不好。”
墨荧惑用衣襟擦拭着,点了点头。
……
“乌大人,嗜血蛊可解吗?”昭明帝放下手中的紫豪,起身紧盯着面前一身黑衣的星辰司首领。
乌大人脸露难色,“皇上,臣近年派去星辰司一半的探子深入北蛮之地,北蛮巫蛊之术只能用匪夷所思来说。”
昭明帝脸上不见任何神色变化,又更加坚决问道,“有解吗?”
乌大人:“有,可是从来没人有命挨过。所以,浑邪王说无解。”
昭明帝看了他一眼。
“三十天,不吃不喝,受万针之痛,流掉自身一半的鲜血。而且,这个过程,人要保持清醒,血要慢慢放,还有,每一个血孔,都要喂养一只血蝎子,否则,立马遭受嗜血蛊反噬。挺过去,蛊毒就解了。”
昭明帝脸顿时变了色,咬着牙关,怒道,“谁能挺得过。三十天,不吃不喝,人早死了;还要扎针放血,还要喂养上百上上千上万只血蝎子……长公主,她当时不过只给一只咬了一口,便痛不欲生……乌大人,我看不是没有人挨过,是没人想挨!”
乌大人眉尖抽了抽,“皇上,臣的生母是北蛮人,对北蛮妖术也略知一二。当时,便听母亲说过,北蛮人其实有些巫蛊之术,之所以邪,是因为……”
昭明帝见他有所顾忌,“直说无妨。”
乌大人:“那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
昭明帝背过身,抬头看向门外,悠悠说道,“所以,还是要等。”
昭明帝缓缓睁开双眸,叹了口气,夜阑星人来了,至今所发生的一切,好像都让他轻松平淡地解决了。只是,现在,他隐隐觉得有一股力量,比石灵国人还高深莫测,还可怕。
“旁总管。”昭明帝叫唤了一声。
旁总管亦步亦趋地走了过来,“皇上。”
昭明帝:“赵主持最近还一直在长公主府邸吗?”
“是的。”
“长公主身体近来如何了?”
旁总管愣了愣,心想长公主不是装病吗?他琢磨了会,小心说道,“老奴不知,不过最近见长公主气色不错。”
昭明帝:“让长公主有空进宫一趟。”
旁总管诺了一声,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了回来,细细说道,“皇上,于皇后还跪在殿门外。”
昭明帝摆了摆手,旁总管诺诺地退了下去。
墨荧惑不住打了个喷嚏,石灵国人既然已经找到,为何赵澍还一直让军机处制造玄铁箭,他到底想干嘛?她坐在桌案前,支着颌,不断地用手指扣打着。也是奇怪,自打那次后,她至今都未做过一次异梦。
掀开营帐帘门,墨荧惑几步走了出去,跨上马,便看到书容骑着马,背着长弓,腰配刀,坐的无比端正,来回巡视着。
她轻踢了马肚,走了过去。上次与皇上叫了面后,说自己身体已然好转,皇兄便允他到北大营休整。
“书容。”墨荧惑笑了笑。
书容勒紧缰绳,“将军。”
“书容,石灵国人已然消灭,浑邪王也死了,公良忠的仇,报了。”墨荧惑淡淡地看着他。
书容手中的缰绳忽然滑落,“长公主,那我还能做什么?”
墨荧惑拎起绳子,放到书容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凛凛说道,“你明早就率领铁浮屠,进入北疆,不是去杀敌,替本王找一个巨石阵。”
书容皱了皱眉头,“与尘城和苏臧一样的巨石阵吗?”
墨荧惑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会更大。带上炸药,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进入石阵内。”
书容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他压低声音问道,“将军,是赵澍,对吗?石灵国,浑邪王。”
墨荧惑微微颔首,望着天边残阳,淡淡说道,“北疆,本就不需要我们,有北定侯,足矣。”
两人并肩骑着马,沉默地在北大营走着。
赵澍站在营帐门口,若有所思地看着。
夜半,几颗流星划破天际,京城烟兮楼一派繁华,达官贵人,寻常百姓,望着流星,津津乐道,推杯换盏。
营帐门外巡逻马蹄声有序路过,墨荧惑紧抿着双唇,手指几乎嵌入桌案里边。她发现,近来赵澍好像很是沉迷于云雨之事中,如同发现了一样新事物,乐此不疲。
“赵澍,其实我也可以入乡随俗的。”墨荧惑回过头汗涔涔说道。
赵澍:“嗯,入殿下的乡随殿下的俗。”
“不是!”墨荧惑猛地转过了身,她忽地想起一事,“赵澍,那时棺椁里,于你,我们是不是已经……”
“是。”
“赵澍,既然你那么敏感,为何当初不在棺椁里把我踹出来?”
“因为是你。”
“啊!”
“身体很诚实。”
“原来你早对本公主图谋不轨了。”
“是你先挑逗我的。”
“喂,就打你那一拳,这算挑逗,那本公主挑逗的人可多了。”
“惑儿。”赵澍吻着被汗水浸湿的乌发,轻声唤道,“以后,能不能别随便拍别人的肩膀。”
“嗯,原来赵帅之前脸色不好,是在吃醋呀。对了那是不是你对我情深……”
“是。别说话了,认真点。”
……
大王爷府。
“不可能!”七王爷墨重华怒吼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墨启明依旧一脸温和,“七弟,你当真以为,你的母妃是给北蛮人杀死那么简单吗?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云岫国皇宫里会跑进一群北蛮人?为什么每次,谁丧命的时候,长公主都在场?而又为什么,每次她都能幸免?”
墨重华手握在环首刀上,“大哥,你说,那些刺客都是冲长公主来的。三哥五哥,和母妃,都是因她而死的。”
墨启明:“七弟,你别埋怨父皇和长公主,父皇只是想让长公主继承皇位。”
“是的。”忽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响起,李枫芦搀扶着一名老太监,墨望舒则跟在一旁。说话声,正是那名内侍。
墨重华双目狠狠地盯着那名内侍,猛地,他心头一颤,“你……你是尚总管。”
尚总管点了点头,“三位王爷,老奴正是先帝身旁贴身内侍。大王爷说得没错,当年,先帝旨意是让长公主继承皇位,先帝不止一次说过了,长公主,是命定之人,先帝说他见过,云岫国流火时,是长公主率领一支近五万的精锐和弓箭手,拯救了云岫国。所以,先帝说,无论如何,要保住长公主,要让她成为云岫国一国之君。云岫国君,便无人能轻易动得了。”
墨重华猛地拔出环首刀,“尚总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尚总管干咳笑了几声,“七王爷,老奴清楚得很,只是先帝的遗愿,老奴拼了命,也不能让长公主含冤啊。”说完,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上面,是先帝的笔迹,可以证明圣旨被更改了。”
墨重华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五六遍,无法相信喃喃道,“那,是谁改了圣旨。”
向来安静无争的四王爷墨望舒,淡淡地说了一句,“七王爷,谁改了圣旨,还用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