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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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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水管漏水了。
林诺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文弈秋没舍得叫她起床,快中午时林诺才醒。
她伸手去拿文弈秋留在床旁的字条,手指一松不小心让它飘到了地上,等再拾起来,已经变成了一张被水泡得认不清字的废纸。
连卧室的地板上都满是水。
她倒吸一口凉气,打给维修师傅。
维修师傅来得很快,修理得也很快,水流终于止住,林诺看着这满地狼藉,认命地挽起裤脚,蹲下身仔仔细细地擦地。
厚重的棉衣不太方便,她又把身上的家居外套脱下来。
南方的城市最近才刚兴起安暖气,像林诺和文弈秋住的这种老公寓,温度和室外几乎没什么差别。
凉水浸湿脚趾,一开始她还觉得冷,越到后面越没了知觉。
不知道家具会不会因为泡了水发霉……
这里的租期快到了,之前她还和文弈秋商量搬去方便通勤的地方住,现在不知道会不会被扣押金……
林诺心烦意乱地处理完这一切,只觉得腰酸背痛,草草冲了个澡,头发也没来得及吹干就又回床上躺下。
又冷又累。
就睡一会儿,上个两小时后的闹钟,到时再起床去接文弈秋下班也来得及。
林诺这样想,却没力气抬手。
酸痛扩散到全身,她把头缩进被窝里,抱紧双臂想让自己快些暖和起来。
怎么还是这么冷呢?
明明都换上最厚的被子了。
等今天文弈秋下班,再去买个电热水袋好了……要买么?
又得花钱。
自从文弈秋给她换上助听器后,她们的生活好像一直很紧张。
万事万物都有价码,连人也是。
有的人一个月值一千多一点,有的人一个月三四千,还有人值上万块。
看似平等却又被化成了三六九等。
这就是她想要的吗?
好像每件事都在告诉她,她的选择错了。
她算自作自受吗?为了一点点自尊而不肯在才失聪的时候向家里的长辈们低头。
是她让文弈秋这么累。
……
偏头痛发作的脑袋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想法,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难过留下的泪水打湿袖子。
林诺陷在混乱的梦境里。
我真的只在为秋秋而难过吗?还是为自己呢。
如果她没有在文弈秋袒露心意的时候也表明自己的想法。
如果她没有同文弈秋在那个除夕夜接吻。
如果她妥协了。
如果她答应了江懿卿。
她好像有些后悔了。
体温越来越高,林诺感觉自己像是晕了过去。
多希望这一切只是场梦呢。
等再睁开眼,晃眼的白炽灯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动动手指,碰到了靠在病床边上睡觉的文弈秋。
“醒了?”那人抬起头,一边脸颊因为折皱的衣角留下了红色的印子。
林诺点点头。
即便她现在听不见声音,但她知道文弈秋在说什么。
“饿不饿,我一会儿去买点吃的。”文弈秋拉过她的双手握在手里。
还是很冰。
长句子就不太行了,林诺现在看不太清。
“……来医院的时候太着急,忘记拿助听器了。”文弈秋见她紧盯自己的唇形,才想起这件事。
她用手机打给她看,一伸手就露出了手腕处的擦伤。
好在林诺大概是没发现,表情并未有什么异常,只是点点头,打出番茄牛肉粥给文弈秋看。
其实除去手腕上的擦伤,文弈秋的腿和膝盖更是青紫了一大片。
因为长期不吃早饭的缘故,文老师因为低血糖从教学楼的楼梯上摔下来了。
带教老师惊叫着喊来医务室的人,学生们把她背去病床上挂点滴。
“妳身上有没有哪里痛啊?妳要是痛我们就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我还好。”文弈秋沙哑着开口。
灯光晃得眼睛疼,她想抬手遮住眼。
“诶,妳手上有针,别乱动!”带教老师拉住他,忍不住责备两句。
年纪轻轻怎么不好好爱惜身体。
等老了妳就知道了!
说归说,老师又叫文弈秋好好休息,今天的课她来负责。
“午饭想吃什么妳也给我说,我去食堂给妳打来。”
“谢谢老师。”
待关心的人群都散去,文弈秋才尝试着动了动刚被摔到的右手,的确有点疼。
又是这个地方。
就不去医院了。
又得花钱。
还是花的林诺的钱,她好舍不得。
奶茶店的工作一站就是一整天,林诺在家也常常要撑着腰缓解疼痛,尽管文弈秋每次问她她都说没事。
她们的身份好像交换过来了,现在更辛苦的人变成了林诺。
等她有正式的工作后,肯定会好起来的。文弈秋想。
不用再这么节俭,林诺也不用去奶茶店,而是能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工作。
或许未来医疗技术更发达了,还能让林诺摘掉助听器。
带教老师劝她回家休息,她一瘸一拐地回到家,见林诺还缩在被子里,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的头,才发现烫得吓人。
顾不了那么多,文弈秋胡乱地替她裹上厚衣服,背上林诺跑下楼。
不知是幻觉还是这副身体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文弈秋听见关节与关节摩擦的声音从自己身体里传出来。
她咬紧后槽牙,逼迫自己加快速度,好早些把林诺送到离家最近的校医院去。
还好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烧。
“眼泪可以擦一擦了。”护士为林诺打了退烧针、挂上点滴,好心提醒呆站在一旁的文弈秋。
她不好意思地抬手抹掉,向对方道谢。
病房里静悄悄,文弈秋拉住林诺的手。
她无能为力。
汹涌的自责没能被挡下,全数落到床单上。
小声的呜咽吵到隔壁床的病人,他不耐烦地扯上帘子。
本是用来休息的午后时光,一梦一醒间就消失了。
等两人喝掉温热的番茄牛肉粥,天色彻底暗下来,她们在医院休息一晚。
「就在医院睡吧,这里有暖气」
再醒来,该上班的还是要去上班。
「今天的液输完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回家再睡个大觉!」
病床上的林诺乖乖点头。
「记得吃早饭」
「要给我拍照」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洒进病房,布满阴霾的心情略好一些,林诺翻看着手机,闫蕊让她好好休息,顺便也给她发来一串号码。
「江懿卿的」
「如果还有想法的话」
屏幕上方又跳出一条新消息——
是文弈秋传来的照片。
照片里的人手里拿着包子,腮帮子鼓鼓的。
「乖」
昨晚她当然看到了文弈秋手腕上的伤。
但她问了又能怎样?
可以做的只有叮嘱她小心一点。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帮助文弈秋了。
回到家,林诺径直走向卧室,想快些戴上助听器,却没能找到。
她记得她明明……
不对,她不记得了。
助听器放在浴室。
她洗澡的时候取下来了。
浴室里依旧很湿润,林诺拿起它,指尖沾上几颗水珠。
没有声音。
没有声音。
林诺戴好,重复摁下开关键,没能听见任何声音。
会是没电了吗?
可是插上线,指示灯也没有亮。
维修的师傅说是关键零件出了故障,要寄回原厂。
林诺捏着报价单,将坏掉的助听器一并拿走了。
几辆车停在门口,上面下来一群拿着摄影设备的工作人员。
似乎是要在这附近拍摄。
一位年轻的、像是导演的人睡眼惺忪,拿着喇叭不知在说些什么。
远远的,林诺看见那个穿着高领大衣的女人正朝这边走来。
她不疾不徐,将手里的围巾为那个导演模样的女人围上。
注意到大门那边投来的视线,她弯眼。
“林小姐,好久不见。”
“妳的助听器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