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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生死未卜的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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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遇安!!!”
再次从惊呼中醒来之时,徐放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
急切被麻绳禁锢在身下的硬板,他用力挣扎,却只有四肢,转动了少许。
天花板变为昏黄的石壁,四周冰冷,一切都预示着,他已变为案板上的鱼肉。
恢复清明后,徐放大口呼吸着,腥臭潮湿的气息瞬间入鼻。
比那深坑更令人做呕的,是新旧交杂的血气。
他惊恐地看向周遭,洞窟一样的空间死气沉沉,左侧陈列着许多的带血刀具,右侧,则是占据一半位置的牢笼。
大理寺的铁柱,他也只远远望过几次,如今无法转圜的身姿,被迫直面更大的铁笼。
牢房内,也有生活必须之物,后方是一张大通铺,正半卧着一排年轻男女。
干草之上有人在昏睡,有人捂着耳朵,时而望着徐放,时而神色呆傻。
徐放想要再次出声,斜上方却传来‘开笼’的声音,眼前醒着的笼中人,尽数后撤躲避。
脚步声使心跳变得更快,刚转过头,还未看清来者,记忆中的声音再次响起:
“醒了?”
是那毒妇。
“...你?”
徐放终于将那张脸看得完全。
女人很快站到他的头顶,穿着和李真相似的衣物,挥了挥手,便又有黑衣人,拉着两滩躯体,扔进了地牢。
就算视角转换,徐放也一眼认出,那交叠在一起的新犯,赫然是温云闲与贺兰野。
气血再次呼啸,他喊了出来:“等等!不是说会放了他们吗?李真呢!”
控告被心肺全部吸收,不守信的代理人站到侧方,冷眼一番,才‘好意’解答:
“本来是可以放了他们的,谁知道这两人,非要在我的机关处留下痕迹?”
‘我’字,随着主子一般的手臂再度轻挥,黑衣人恭敬地离去,蛇蝎继而渗笑:“既然和我一样,觉得短短几日并不过瘾,又这样好奇,那就直接进来,好好感受一下就是了?”
“你!”徐放来不及震惊,密室已经封闭,女人阴恨扭曲的表情,叫他又看到了饭桌前的李真。
不止衣装,那上半张脸,也和李真如出一辙,而熟悉的声音,还有未遮挡的喉,都分明昭示着,女性的身份。
“你是李真?不,不对...”
徐放无处推测她的真实身份,一张嘴变得混乱。
他无法冷静,因为现下心中最关心的,是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而毒蛇俯瞰到紊乱的视线,又起兴奋,见他不时望向入口,便轻笑着弯下腰,“放心,你那情郎已经和替身们一起,坐上回城的马车了。”
‘安慰’渐渐落到无法躲避的耳边,停下半刻,才吐出信子:“只是马儿自己找不找得到路,就不是你我,要管的事了。”
“你!你就不怕女皇怪罪吗?!”麻绳勒紧血肉,目眦欲裂。
徐放的表现,似叫人无比满意,女人支起身子,放肆嘲笑:
“哈哈哈哈哈...怕?笑话,徐大人,你不知道给人定罪,是要证据的吗?”
笑声依然刺耳,徐放攥紧了拳头,却说不出话。
他的无言和愤怒,都叫刽子手顺了心,只见她转身之后,已经多了一幅羊皮手套,和一把细刀。
刀刃在火上烤着,执刀者笑看猎物,说:“若是你能活着挨过去,我或许可以大发善心,和你讲讲,我的故事。”
“你要对我做什么?”
“帮你啊。”
侩子手已带起面罩,徐放盯着那双,与李真别无二致的眼,剧烈的心跳充实了头脑。
他暗自挣扎,视线顺着刀具向下,地上,外衫和怀中物品,都四散在脚边。
想到生死未卜的同伴,求生欲旺变得剧烈。
无论如何,他必须拖延时间。
看到刀刃变红,徐放逼自己稳下去,问到:“帮我?不该先讲故事才对吗?”
“呵...我不爱讲故事。”
面罩下的回复变了声色,低闷靠近,“可我们就该是同类,为了拉你入伙,我甚至穿了早就被丢掉的女装,你既愿委身于人,就让我,好好地改造你吧?”
“改什么?”
仿佛又回到了恐怖的手术台,没有麻药,管不了存活率,但遮挡着脸的白大褂,徐放绝不会认错。
就是李真。
徐放想到当初,他穿女装时,半人长的面纱,是为了遮住自己的喉结和前胸,
李真和毒妇,也都在人前始终遮掩着这两处。
所以露出半张脸的‘少爷’,就得是‘哑巴’。
声音,眉眼,话语,终厘清了思绪,而那哑巴,又在这遮挡下出声:
“放心,活下来的男人也是有的,只是能否彻底变成女人,全看你的身体了。”
“变成女人...”
徐放只剩脖颈能够活动,男女变换一说,叫他支起头颅,率先唤醒,宰相的谜语。
死了,却活着;李负之子,也就是他的孩子。
被无条件娇惯着的,始终就只有一个。
害了那么多人,竟是为了完成一场,成功的变性手术。
徐放再次瘫落,笑自己怎得才意识到,怎得现代人思维,总发挥错方向。
看着逐渐靠近的手术刀,他丝毫不觉恐惧,只觉得无比可笑,也刺激着可笑的人:
“不论男女,你就是李真,或者说,我该叫你,李珍小姐?”
徐放将话尾二字咬重,李珍瞬间激动,挥起空掌,扇了他一耳光。
“闭嘴!”
“呃!”徐放回过半红的脸,眼神不变,“看来我喊对了?”
李珍瞪着他,只愤怒地将棉布,塞进恼人的嘴巴。
“李唔!唔唔...”徐放无法吐字,用尽全部力气去对抗。
下巴被捏到酸麻,李珍又掐着他的喉咙,发了狠:“自作聪明,看来我可以考虑,把你变成哑巴才是。”
徐放低吼着,几乎喘不过气,全脸涨红时,李珍才松开手,一手握刀,一手撕扯着残破的里衣,向下移动,
“你的尖叫,我现在也不想听了,最好喘匀了气别躲,我的手,已经很稳了。”
徐放的大脑因缺氧而肿胀,勒紧的绳索和棉布,都无法给予解脱,他只得奋力挣扎。
黄色火光中,看不清李珍的动作,冰凉的触感又裸露而出,胡乱抵抗间,就被划伤了腿跟。
“唔!!!”
“我说了别动!”
刺痛被激素吸收,李珍没了多少耐心,眼看尖刀直立,火光晃动着恐怖的鬼影,徐放不自觉惊恐地闭目,等待更加剧烈的痛苦。
呼啸之间,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铃铛的晃动。
宛如菩提。
一切都被暂停。
徐放试探着睁开眼,才知并非置身仙界。
一把刀还悬在上空,李珍的眼神,却失了焦。
轻盈无暇的叮铃,从入口继续靠近,徐放短暂获救,李珍眼里已经没有了他,转为惊慌,快步走过去。
“桂儿?谁放你出来的?快把剑放下!”
徐放终得以喘息,将头转向另一侧,看到桂儿腰间的银铃后,也看到正架在她脖颈的利刃。
是昏倒前被他握在手心的,夏遇安的佩剑。
李珍被逼到进退两难,没了狠历,祈求桂儿容她上前:“桂儿,你千万不要伤害自己,冷静下来好吗?”
“你别过来!”桂儿光着脚后退。
顾不得后方的纠葛,更不顾疼痛,徐放趁机用力挣扎出半截肢体,紧勾住木床侧脚,将全身的力气聚拢,又伸手去抓,放着刀具的另一处桌面。
麻绳勒紧,肌肤开始泛紫,他咬紧牙关,将身体狠狠砸了过去。
听到温云闲轻而急的呼喊时,徐放也随着晃动的木棍一起,重摔落地。
“呃嗯!...唔...”
旧木刑床的四角血迹浑浊,被硬生生拔离了石缝,侧面碎裂,徐放的左半边身体也在耳鸣中,无法被感知。
他拼命地碰到地面弯曲的匕首,用最快的速度,割断束缚。
手指不知被划破了几处,李珍听到他闹出的动静,只恶狠狠撇了一眼,就又试图靠近桂儿。
桂儿用长剑拦在两人之间,密室敞开的入口处散进月光,剑影已刺穿两身黑暗。
“该冷静的是你!不要再错下去了,珍儿...”
“你...你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珍儿,我们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身后桂儿的声音不断起伏,徐放努力半坐起身,四肢开始回血,继续从沉重的半块木板逃离。
牢笼内,人们尽数苏醒,也不断捕捉到李珍的变化。
她又向前半步,说着:“你放心,只要我成功了,我们就可以,好好地在一起了。”
“其实你怎样我都接受的,不管怎么样,我只想回到从前,我们还是自在的主仆,不好吗?”
桂儿的苦涩清晰溜进双耳,望到她苍白的面庞时,徐放也捡起外衫,包裹住自己。
他看到李珍的背影透出一阵笑声,再次变得激动:“你接受我?那为什么当初要说出,如果我是男人就好了这种话?!”
“那时不过青葱,连自身都看不清,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
“可我不接受我自己这样的身体!”
桂儿满眼的朦胧,被李珍的叫喊逼得滑落。
悄然向着牢笼的身形也被呵住,寂静的空间,只剩月光下的抽泣。
“那句话,我既讨厌,又感谢,因为正是你,那时身边唯一的同性,给我关心,叫我明白了多年来压抑着的痛苦。”
李珍又向前一步,继续说着:“我讨厌那些器官,所以我割掉了胸前多余的肉,父亲将我救了回来,现在也只剩下一个活着的念头。”
“阿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