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示我以深蓝》庭烟

21、开工

　　许大姐带着王秀英挤到林姝面前，介绍道：“林经理！这就是我给你介绍过的我表妹，王秀英，她可勤快了，干活也麻利。”

　　林姝笑着看向王秀英，约莫四十多的年纪的样子，她皮肤带着泛黄的沟渠，头发却梳的干净利落，疲惫的眼里闪着光。

　　林姝柔声问道：“王秀英是吧？欢迎你来，能简单说一下你的情况嘛，比如年龄，还有之前做过什么工作？”

　　王秀英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旁边她的婆婆便开始冷嘲热讽的插上嘴：“有啥好问的，都是乡下人，还能干啥呢？不就是在地里刨刨食，偶尔出去打零工呗。”

　　许大姐不满的反驳道：“婶子，人家林经理问的是秀英，你在这插什么嘴呢？”

　　王秀英婆婆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阴阳怪气道：“我说这个什么厂子，说的挺好的，谁知道是真是假？到现在连厂子都没有建好，别是出来忽悠人的！到时候活干了钱拿不到，找谁说理去？”

　　许大姐立刻火了，拉高声音反驳：“婶子，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厂子是镇政府引进的大项目，林经理她们都是正经大公司的人，合同公章都在这里，还能骗你不成？你这不是不想秀英好吗？”

　　“我不想她好？”婆婆一下子声音尖锐了起来，拿出来吵架的架势大叫：“她跑出去上班，家里这一大摊子事谁管？五个孩子谁看？平时吃的饭谁做？啊？合着这些活全部得落到我头上了，我这么大把年纪我容易吗？”

　　这时候围在旁边看到小禾妈妈和一群河口村妇女有些看不下去了，小禾妈妈站出来说：“阿婆，让这妹子去厂里工作，也是为了这个家好，你们家孩子多开销也大，光靠打零工怎么够呢？我看你们家人都齐全，一家子要互相分担啊！”

　　另一位河口村的妇女也站出来说：“哎呀！老姐姐，我看你这身体挺硬朗，说话也硬气，你平时帮忙带着点孩子就好了，你帮衬着一点儿女嘛，看着儿媳那么辛苦，你心里踏实吗？”

　　王秀英婆婆见其他人都出来帮王秀英说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哎呦！我老婆子命真苦啊！儿子是个不顾家的，一年到头也不见人，儿媳也处处跟我作对，家里有五个孩子，我一个老婆子拉扯他们长大！我现在老了，不中用啦！”

　　王秀英婆婆这一举动，林姝和其他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很无奈，王秀英面上有些挂不住，她忙去把婆婆扶起来说：“妈，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别在这闹。”

　　王秀英婆婆反而把王秀英用力一推，继续坐在地上开始哭闹，许大姐是彻底看不下去了，她指着王秀英婆婆揭短：

　　“你不容易？这个家最不容易的人是秀英！还说什么你拉扯孩子？你什么时候照顾过孩子？谁不知道你天天打牌赌钱！秀英出去干了半个月零工，回来发现儿子瘦了一圈，冷的就缩在门口，家里连口吃的也没有！”

　　王秀英刚被自己的婆婆推了一把，踉跄着好不容易站好，听了这番话一直沉默隐忍的她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哭诉起来：“妈，当初你拼死拼活非要我生个儿子，我生了，可是现在孩子生下来了，你照看过几天？你啥时候管过他们？”

　　王秀英激动起来：“你天天变着法的向我要钱打牌，只有我给你钱，你才愿意多照顾一下孩子，我白天累死累活赚了一点点钱，回来连口热饭也没有，还要回来照顾一大家子……”

　　王秀英的控诉让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些围观的妇女窃窃私语骂起了王秀英婆婆。

　　王秀英婆婆听了这些话，脸涨得通红，她看着周围人谴责的目光觉得有些没面子，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指着王秀英：

　　“好你个王秀英，你是要反了天不成？我是懒得管你了，你爱去哪里上班就去哪里上班！你看我给不给你带孩子！你自己的孩子自己管，我是再也不会管了，饿死了也不关我事！”

　　王秀英听了这话也不哭了，她低下头去有些动摇，孩子是她的软肋，尤其是小儿子年纪小需要人照看，她皱着眉头还想求自己婆婆：“妈……”

　　“婶子，你听听你说的还是人话吗？”许大姐一把把摇摇欲坠的王秀英护到了自己身后，自己站在王秀英前面和婆婆对峙。

　　许大姐下定决心大声道：“你不带，我带！我那边工作清闲，孩子就放我那！秀英下班就去我那接孩子，等明年开春孩子就上幼儿园了，能费多少心思？我看没有你这个奶奶的照顾，孩子也不会饿着冻着！”

　　许大姐这话一出，其他的妇女纷纷迎和。
　　“对啊！秀英妹子你别怕，咱们这么多人呢，以后又都是同事，我家离厂子近，平时也能帮你瞅一眼孩子。”

　　“咱们这么多姨姨婶婶都在呢！哪能让孩子受委屈？”

　　“你这婆婆太不像话了！真是没见过这样当奶奶的！算我一个，有事尽管来找我！”

　　七嘴八舌的声援将王秀英紧紧包围着，让她觉得很温暖，王秀英哽咽着不住着道着谢。

　　林姝看到此情此景，也露出了微笑，对王秀英说：“秀英姐，你放心，咱们工厂有正规的作息制度，保证你有时间回去照顾孩子，还有我也会尽力去协调看看能不能在工厂里设置子女托管的地方，就像许大姐说的，咱们姐妹一起搭把手，没有过不去的坎！”

　　王秀英婆婆看到所有人对自己投来鄙夷的目光，还有周围群情激愤的人群，知道自己再闹下去只会丢人，只好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瞪了一眼王秀英丢下了一句：“行行行！你们都行！就我老婆子是多余人，王秀英，家里乱了套，你以后可来我这哭！”

　　“我呸！”许大姐看着王秀英婆婆仓皇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呸了一声，转头又安慰王秀英道：“傻妹子，可别哭了，来跟林经理把表填了！”

　　王秀英点点头，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接过递过来的笔和表格，在招聘表上工工整整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林姝看着她由衷的笑了，面对聚在一起相互鼓励，填表登记的妇女，陌生女性之间温暖又理解的力量让她觉得很感动。

　　*

　　一晃时间在数月的忙碌与期待中飞逝，原来的那个废弃工厂，现在已经被建成了现代化的车间，厂区内首批招聘的女工，也完成了培训，现在换上统一整齐的蓝色工装准备入职。

　　开工这天，双河镇迎来了久违的热闹，厂区空地上铺着红毯，彩旗招摇，不仅是双河镇的干部，还有县里来的领导，云舒公司的高管，以及闻讯而来的各家媒体把现场堵的水泄不通。

　　林姝和周昱安在这一天忙着陪同各领导嘉宾参观，当一些人走的到许多女工旁边，小禾妈和王秀英显得有些紧张，但还是大方的介绍起自己的岗位和培训学习，她们自信的样子让周围的领导满意点头，回头拍拍周昱安的肩膀：“看来双河镇不仅仅是建了厂，更是塑造了这里的人。”

　　最后在开工典礼上，所有人聚在了一起开启了最后的剪彩仪式，现场工作人员引导领导嘉宾在背景板前按序站位，助理小付站在摄像机前，对着周昱安和林姝道：“林姐，周镇长，你们两个是这个项目最重要的发起人，所以一起并肩站在最中间剪彩。”

　　周昱安听见和林姝要并肩站在一起，脸色微不可察的一僵，立刻对旁边一位职位更高的县领导道：“王书记，您必须站中间，林经理也功不可没，应该站在您旁边，您二位站中心位子才好。”

　　周昱安谦逊地笑着，实则把林姝和他的距离推远了，林姝看着周昱安的一番调度，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笑容有些勉强，但还是配合地站到了指定位置。

　　秦风在旁边把两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有些为林姝打抱不平，突然笑着开口：“周镇长，你太客气了！不过这个项目你和林经理才是最大的功臣，所以你们两个站在一起才是众望所归嘛！”

　　周昱安听了这话，没想到秦风突然发难起来，他礼貌笑着回复：“秦总监，工作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不存在什么功臣，站位都是小事不必拘泥。”

　　秦风根本不吃这套，他立刻对着那被安排到中间的县领导道：“您看周镇长，站个位子扭扭捏捏的！还拼命往后站，周镇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谦虚了，我看就得让她和林经理一起站中间！”

　　被架在中间的县领导，看了一眼一脸正气耳根发红的周昱安，又看了一眼旁边略显窘迫的林姝，又瞅瞅秦风，露出一个看破一切的表情哈哈笑道：“对对对！年轻人站近点好，显得团结，有朝气！”

　　“哈哈哈我老头子站在中间，挡了年轻人的光！”说罢他不由分说的拉着周昱安，把周昱安和林姝往中间一推，周昱安和林姝在所有人的期盼下站到了一起，现在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并肩站在了一起。

　　“所有人，来来来！看这里笑一笑！”随着红色的丝带被剪断，漫天的彩带飘扬，摄像机完美的定格了这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