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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早产、迷雾与孤注一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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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瀚的“过问”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负责陈岸案件的交警中队负责人亲自来到医院,向鲍生生更详细、更耐心地解释了调查过程,态度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谨慎。但他们坚持目前的证据链依然指向一场不幸的意外,暂时没有发现人为故意的痕迹。
这个结果既让鲍生生稍感安心(至少官方层面排除了最恶劣的他杀可能),又让她更加迷茫。如果不是周宥宁,也不是明显的阴谋,那这场几乎夺走陈岸生命的灾难,真的只是一连串不幸的巧合吗?
她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周宥宁那句“天衣无缝”的评价,像一根刺扎在心里。
身体的负担和精神的重压让她不堪重负。尽管努力维持平静,但深切的忧虑和无助感依旧时刻侵蚀着她。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剧烈的、规律的宫缩再次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医生检查后,面色凝重:“宫口已经开了两指,宫缩无法抑制,必须立即准备生产。胎儿不足月,属于早产,需要立刻通知新生儿科做好准备!”
鲍生生被迅速推入产房。阵痛如潮水般汹涌,几乎要将她撕裂。她紧紧抓着产床的扶手,汗如雨下,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着陈岸昏迷的脸庞和周宥宁冰冷的眼神。
“岸哥……岸哥……”她在剧痛的间隙无助地呻吟着,多么希望他能陪在身边,给她力量。巨大的孤独和恐惧几乎将她吞噬。
生产的过程漫长而艰难。早产儿胎位有些不正,鲍生生体力消耗极大,几次几乎虚脱。医生和助产士不断鼓励她,为她加油。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产房外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人想要进来,但被医护人员拦住了。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周宥宁压抑着怒气的低沉声音:“……我必须确保她没事!让开!”
但疼痛和模糊的意识让她无法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最终,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啼哭划破了产房的紧张气氛。
“是个男孩!母子平安!”助产士喜悦地宣布,将一个小小的、红彤彤的、像只小猫一样的婴儿抱到她眼前。
鲍生生虚弱地睁开眼,看着那个皱巴巴、却充满了生命力的小家伙,眼泪混合着汗水奔涌而出。是他们的孩子!陈岸,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儿子!
孩子因为早产,体重很轻,呼吸有些微弱,立刻被包裹好送往新生儿重症监护室(NICU)观察。
鲍生生被推回病房,身心俱疲,却因为新生命的降临而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喜悦、悲伤、担忧、还有巨大的责任。
她刚被安顿好,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周宥宁去而复返,站在门口,脸色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下颌线绷得很紧。他的大衣肩上还带着未干的雨渍。
“你……”鲍生生虚弱地开口,声音沙哑。
周宥宁没有走进来,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疲惫不堪的脸上,沉默了几秒,才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话:“没事就好。”
说完,他竟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不适。
鲍生生看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心中疑窦丛生。他刚才真的试图闯产房?他现在这副样子又是什么意思?愧疚?不安?还是别的?
她无力深究,沉沉的睡意和身体的剧痛很快将她拖入昏睡。
接下来的日子,鲍生生在产后恢复,孩子则在NICU的保温箱里努力成长。她每天最大的盼头和动力,就是被轮椅推着去看望那个小小的、身上连着各种管线的小生命。每一次他的体重增加一点点,每一次呼吸更平稳一些,都让她欣喜落泪。
同时,她更牵挂着重症监护室里的陈岸。她坚持每天让护士推她过去,隔着玻璃看他,跟他说话,告诉他儿子的情况,鼓励他快点醒来。
然而,陈岸的病情依旧不容乐观。他虽然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但颅脑损伤的后遗症严重,持续深度昏迷,医生对苏醒时间无法做出乐观估计,甚至暗示可能存在永久性神经功能损伤的风险。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鲍生生的心上。未来的路似乎布满了荆棘。她要照顾早产的儿子,要等待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丈夫,还要独自面对可能存在的未知危险。
经济上她毫无压力,但精神上的重担几乎让她窒息。
周宥宁没有再出现,但顾泽然却像是某种不祥的阴影,偶尔会送来一些昂贵的补品或者婴儿用品,态度依旧恭敬而疏离,仿佛只是在执行命令。鲍生生一概拒收,她不想接受来自那个方向的任何东西。
一天,顾泽然在被她再次拒绝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沉默了片刻,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周总最近……处理了一些人。集团安保部门的副主管,还有两个负责外围信息搜集的团队,被整个换掉了。”
鲍生生猛地一怔,看向顾泽然。
顾泽然却不再多言,微微躬身,转身离开。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鲍生生脑中部分迷雾!
周宥宁在处理他自己身边的人?为什么?是因为陈岸的车祸吗?他发现了什么?是他手下的人擅自行动,想为他“扫清障碍”却弄巧成拙?还是他查到了别的什么,在进行内部清理?
无论哪种可能,这似乎都印证了车祸并非简单的意外!而周宥宁,至少在这次事件上,可能并非主谋,甚至可能是……被蒙蔽或利用了?
这个猜测让鲍生生脊背发凉。如果周宥宁的身边人都可能瞒着他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那隐藏在暗处的敌人,该有多么可怕?它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是她?是周宥宁?还是想一石二鸟?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陈岸昏迷不醒,孩子弱小无助,她自己产后虚弱,而敌人却在暗处虎视眈眈,甚至连敌人是谁都模糊不清。
不能再这样被动等待了!
她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她需要力量,需要盟友,需要信息。而目前唯一可能提供这些,且与那“暗处敌人”可能存在利益冲突的,竟然只有……周宥宁。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为了孩子,为了陈岸,她必须冒这个险。
她让护士帮忙,拨通了周瀚之前给的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周瀚的声音传来,似乎早已料到她的来电:“鲍小姐,孩子还好吗?”
“谢谢关心,孩子还在NICU,但情况稳定。”鲍生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周先生,我收到一些模糊的信息,关于周总内部的一些……人事变动。我想知道,这和陈岸的车祸有关,对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周瀚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冷厉:“家里进了老鼠,打翻了一些东西,自然要清理干净。你放心,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了。”
这几乎是默认了车祸有隐情,并且他知情,甚至可能已经插手处理了!
“老鼠……是谁?”鲍生生追问,心脏怦怦直跳。
“具体是谁不重要,已经处理了。”周瀚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他的,不必再问。”
又是这种掌控一切却讳莫如深的态度!
鲍生生深吸一口气,知道从周瀚这里问不出更多了。她换了一种方式:“周先生,我明白了。谢谢您。但是,经过这件事,我感到非常害怕。我只有一个请求,在我丈夫醒来之前,在我和孩子足够安全之前,我希望能得到一份明确的、来自周家的保证,保证我们不会再受到任何形式的打扰和威胁。否则,我可能会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寻求更广泛的帮助,或者将我知道的一切,交给值得信赖的第三方保管。”
她是在委婉地施压。用她手中那些关于周家海外操作的模糊却危险的信息,用鱼死网破的可能性,来换取一个暂时的、正式的“休战协议”和“安全承诺”。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周瀚显然在权衡。他或许不在乎鲍生生的死活,但他一定在乎家族声誉和可能引发的巨大风险。
良久,周瀚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严肃:“鲍生生,你很聪明,但也很大胆。好,我以周家家主的名义给你这个保证。在陈岸康复之前,在你孩子年满周岁之前,周家任何人,不会以任何形式主动打扰你们的生活。这是底线。”
“谢谢您,周先生。”鲍生生松了一口气,但心依旧悬着。周瀚的保证有其分量,但期限呢?一年之后呢?
“你好自为之。”周瀚说完,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鲍生生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完成了一次危险的交易,争取到了一年左右的宝贵时间。
但这段时间,并非真正的安全,只是暴风雨中暂时的避风港。她必须利用这一年,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查出真正的敌人,并为陈岸和孩子,找到一个真正可靠的未来。
她看向NICU的方向,又望向重症监护室的方向,眼神疲惫却燃烧着坚毅的火焰。
孤注一掷之后,前路依然漫长而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