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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闯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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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将街道染成血色,温晚和施晴刚拐进通往家的小巷,阴影里便闪出七八个身影,为首的正是前几天被温晚教训过的王文虎。
他嘴角挂着淤青,眼神阴狠。
施晴害怕的躲在温晚身后,眼神透露的自责:“光顾着八卦了,我给忘了今天和你走在一起就是为了告诉你王文虎可能会来堵你的事,都怪我都怪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也没想到王文虎动作竟然那么迅速,今天就来堵人了。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前方是七八个逆光而立的人影,歪歪斜斜地堵死了去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们不怀好意的轮廓,阴影如同实质般沉沉压来,带着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混杂着戾气的压迫感。
温晚将施晴完全挡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地迎上那些挑衅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语气冷静得不像身处险境:“没事,”她感觉到施晴的手在剧烈颤抖,反手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指尖传递着微弱却坚定的力量,“我数一二三,我们开始跑。”
施晴的声音带着哭腔,但还是努力回应:“好……”
“一……”
温晚的目光飞快地扫视前方,迅速判断着包围圈的薄弱处。
“二……”
她的膝盖微微弯曲,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王文虎似乎察觉了她们的意图,狞笑着上前一步。
就是现在!
“三——跑!”
温晚低喝一声,几乎是拖着施晴,像一道离弦的箭,猛地朝着人群缝隙最大的左侧冲去!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决绝。
“拦住她们!”王文虎气急败坏地吼道。
几个男生反应过来,伸手就拦。温晚毫不留情,一记手刀劈在最先伸过来的胳膊上,对方弓着腰痛得骂娘。
右边来了人,温晚反应不及时,准备硬生生抗下男生的一拳时,却听见耳边传来男生的痛苦的尖叫。
温晚睁开眼睛,竟然是施晴。
没想到胆小的施晴在关键时刻没有拖后腿,反而拎起书包砸向男生的背,书包里都是沉甸甸的知识,重量不可忽视,这一下的痛苦更不可估量。
温晚意外的看着施晴,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施晴冲温晚腼腆一笑。
前有狼后有虎,现在显然不是说话的时候。
温晚迅速拉起施晴的手,带着施晴硬生生从人缝里撞了出去!
脚步声、叫骂声在身后响起,她们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奔跑。然而,刚冲出几步,前方巷口却又闪出两个人影,彻底堵住了生路。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温晚猛地刹住脚步,将施晴护在身后,脑海中有一根弦紧张得崩了起来,她剧烈地喘息着,全身肌肉跟着兴奋,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疯狂过了。
她想,这真是一次绝佳的情绪发泄口。
王文虎带着人慢悠悠地围了上来,脸上是猫捉老鼠般的得意:“跑啊?怎么不跑了?”
他看着温晚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和戒备的眼神,笑容愈发令人不适:“瞅瞅这张脸可真漂亮啊,我最喜欢跟你这样的人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因为抓到了就是我的了,我就能吃掉你了……”
施晴呸了一声:“呸!你这种人根本不配。”
王文虎玩味的看着施晴。
“既然是你们先招惹我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温晚压低声音:“待会我动手,你找机趁乱逃走,报警……找人……只要有用,什么办法都行。”
“客气……可千万别对我们客气啊……哥哥好怕怕哟。”王文虎带人扑了上来。
温晚眼神一凛,侧身躲过最先挥来的拳头,一个利落的回旋踢正中对方肋下,那人惨叫一声倒地。紧接着她抓住另一人手臂,借力一个过肩摔,动作干净利落。
“操!这娘们有点意思啊,竟然有点本事!”有人惊呼。
趁着对方瞬间的慌乱,温晚猛地推开施晴:“快跑!”
施晴踉跄着朝巷口跑去,却被外围两人拦住去路。
该死,就差一点……温晚想要帮施晴,结果被剩下的人团团围住,被一点点逼退至昏暗无光的角落。她虽然会点东西,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人从背后死死锁住手臂。
“操|你妈的王文虎,放开我!”施晴害怕的声音被他们隔绝在外,温晚焦急地奋力挣扎,却无法挣脱。
王文虎狞笑着走近:“操?你可没那本事,而我有的是机会操|你。落到我手里,我看今天谁能来救你——”
王文虎伸手捏住温晚的下巴,居高临下看着她敞开的领口,他稍微用力,抬起温晚的下巴,便看见流畅白皙的脖颈,以及精致漂亮的锁骨,左侧的锁骨似乎纹着什么东西,碧绿色的动物眼眸看得人心发悸。
“什么东西,竟然还有纹身?”王文虎觉得有意思,伸手去解温晚的衣服,想看清锁骨上纹得什么。
温晚在这个时候剧烈挣扎起来,冲着王文虎吐了一口唾沫:“滚开,别碰我!”
“拿开你的脏手。”
一个冰冷至极的声音,自身后巷口传来。
众人齐刷刷回头,施晴惊呼出声:“温晚!是沈文砚!”
温晚没说话,愣愣的看着沈文砚,脑海中回响起那句话,“终有一天我会像你保护我那样保护你”。
沈文砚……
沈文砚逆着光站在赤金色的余晖中,身姿挺拔,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寒意让空气都凝固了。杨文天和薛应淮分立两侧,一个活动着手腕,一个推了推眼镜。
沈文砚虽然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但在他们这些混混眼里,却是出了名的不好惹,沈文砚出了学校,吸烟喝酒,样样都行。
刚上高中,王文虎刚建立自己的“势力”没多久,少年们都喜欢课后喊着一群人打篮球,沈文砚他们就在其中。
那个时候,王文虎见沈文砚弱不禁风,肯定非常好欺负,便把沈文砚他们吓唬了一顿,还警告他们不允许在这片场地打球。
那场球沈文砚没打成。
放学后,王文虎被沈文砚打得鼻青脸肿。
沈文砚抽着烟靠在墙上,单手拎着校服,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那个模样令人不寒而栗,甚至现在仍历历在目。
每次午夜梦回,王文虎还会梦见沈文砚那个样子来锁他的喉。
自那以后,王文虎他们就消停了,在沈文砚面前从来不敢造次,见了沈文砚就像见了狼一样灰溜溜的夹着尾巴离开。
这会儿见了沈文砚,王文虎心里还是害怕的,但是不想到嘴的羊肉就这么飞了,强装镇定:“沈文砚,这跟你没关系,少多管闲事!”
沈文砚目光直接落在被制住的温晚身上,看到她凌乱的校服和泛红的手腕,他眼神骤然结冰,嘴角挑着一丝邪气的笑:“王文虎有你的啊,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他一步一步向前,声音低沉却极具威慑:“我再说一遍,放开她。”
杨文天捡起墙角的半块板砖在手里掂量:“砚哥,跟他们废什么话!”
薛应淮默默举起手机录像:“正当防卫,证据得留好。”
王文虎那边的人明显慌了。
沈文砚抓住这个空隙,瞬间近身,一个精准的直踹踹在锁住温晚那人的腹部。对方惨叫松手,沈文砚顺势将温晚拉到自己身后。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
“没事了。”他侧头低声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温晚抬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护在她身前的手臂,一直强撑的坚强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王文虎见状不妙,咬牙道:“沈文砚!你给我等着,下次我绝不会放过你!”
一行人狼狈地消失在巷子深处。
危机解除,杨文天立刻凑过来:“可以啊温晚,没想到你竟然就是揍了王文虎那个傻逼的女中豪杰。刚才个回旋踢可真帅,教教我呗。”
温晚冷漠地扫了他一眼。
杨文天摸了摸鼻子,心说,可真冷漠,不教就不教呗,干嘛瞪人啊。
薛应淮则去查看吓坏了的施晴:“没事吧?”
施晴抱着书包摇摇头,惊魂未定:“谢谢……谢谢……”
温晚轻轻挣脱沈文砚的手,低声道:“谢谢。”
沈文砚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轻触她发红的手腕,眉头紧蹙:“你受伤了。”
“跟你没关系,”温晚抽回自己的手,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向前走。
施晴还想跟上去,杨文天和薛应淮一把拉住她。杨文天说:“走走走,我们仨顺路,我能一起走,他们顺路,他们一起走。”
施晴说:“可是……”
杨文天改为推施晴的后背:“走啦走啦,没有可是,也别说可是,今天的作业是什么来着,班长告诉我一下呗。”
施晴说:“杨文天!你又不记作业!”
人群散去,巷口只剩下他们两人。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温晚没有看沈文砚,只是沉默地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校服和书包带,然后转身,径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她能感觉到,沈文砚就跟在后面,不远不近,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他的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她的后背。
走过了两个路口,穿过了喧闹的小吃街,身后的脚步声依旧如影随形。温晚终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沈文砚,别跟着我了。”
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片刻,传来他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轻松:“谁跟着你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回家,顺路而已。”他顿了顿,语气里掺进一点若有似无的调侃,“温晚,别太自作多情。”
温晚转过身,看向他。他站在几步开外,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夕阳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却照不进他深邃的眼眸。
温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好,就算顺路。”她迎上他的目光,试图让语气显得冷漠而决绝,“既然小时候我帮过你,今天你也帮了我,我们扯平了,两清了。以后……就当不认识吧。”
“你终于承认了……”沈文砚几乎是立刻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他向前迈了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灼热,“温晚,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两清。”
温晚被他眼神里的决绝刺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和讥讽:“沈文砚,你这样真的很可笑。没必要,真的没必要为了我这样。你看看你现在,放下你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我后面,你到底图什么?这根本就不像你了。”
沈文砚静静地听着,没有因为她的讥讽而动怒。直到她说完,他才轻轻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不像我?”
他重复了一遍,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苦涩的弧度,“不,你不了解我……”
他再次向前,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目光沉静如海,却暗流汹涌:“沈文砚可以是任何样子……唯独不能是没有温晚陪在身边的样子……”
想起被自己撕碎的那幅画。
想起沈文砚失望的目光。
温晚内心深处的某根弦被狠狠拨动,发出乱得毫无章法的嗡鸣。她试图从他眼中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赤诚的、滚烫的真心。
“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不能再将少年捧过来的真心狠心丢下了……所有准备好的冷漠说辞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晚风吹过,街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沈文砚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她,只是轻轻拂开快要落在她发间的落叶。
“小时候是你保护我,”他的指尖停留在半空,声音温柔得让人想哭,“现在换我走向你。温晚,你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只要……只要允许我留在你身边就好。”
“沈文砚……”
温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里盈满水光,像是被浸在清水里的星星,闪烁着脆弱而明亮的光芒。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我会……我待不久,我随时会离开,像小时候那样……你知道吗?”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仿佛终于被移开。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她还是自私的,狠心地将这个关于“去”与“留”的最终决定权,交到沈文砚手中。
如果他听完这一切,知道她注定漂泊的轨迹后,依然选择留下……
那么她想,她就不再拒绝他了。
暮色温柔地笼罩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等待着那个即将改变一切的回答。
沈文砚的呼吸在那一刻仿佛停滞了。
他凝视着温晚湿润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以往的冰冷和疏离,而是坦诚的、近乎赤裸的脆弱。他懂了——这不是拒绝,而是她能做到的,最勇敢的交付。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那笑声里没有半分轻松,反而带着如释重负的沙哑。
“温晚,”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无比清晰,“其实……”
他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无论你在哪里,会停留多久。”他的话语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如果你只能停留一个夏天,那我就陪你一个夏天。如果你明天就要走,那就让我做你一天的朋友。”
“温晚,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交通那么方便,想要联系的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断不了的。”沈文砚轻轻的笑了一下,“只要我想,无论你去哪个城市,我都能来到你身边。”
这番话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温晚心中最沉重的枷锁。她一直以为,离别就意味着失去,就像小时候那样,一转身就是音讯全无的十年。
可现在,眼前这个执着得近乎傻气的少年,用最朴素的话语,为她描绘了另一种可能。
晚风变得轻柔,吹拂着两人的衣角,街灯次第亮起,像是散落人间的星辰,在沈文砚身后晕开一圈圈温暖的光晕。
温晚看向他坚定无比的双眼,心底最后一道防线,在那片赤诚的火焰中,彻底融化成一片温热的潮汐。
“温晚。”
“时间的长短,距离的远近,从来不是衡量真心的标准。”
那个带着光执拗要闯进她世界的少年笑着说。
“沈文砚,好久不见。”
她终于放下满心防备,重重顾虑,任由少年闯入她的世界。
远处传来夜市热闹的声响,近处是彼此眼神交汇的温度。在这个平凡的傍晚,两颗迷失方向的星星终于找到了彼此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