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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泾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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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剑修目击到拙学在磨剑。
当时山门界域并没什么人,难得清闲。闲着也是闲着,拙学想起和鹄波几日后的比试,不能出洋相。于是开始复健。
差生文具多,先从道具开始,这就有了路人剑修见到的那一幕。
此乃爆炸新闻,非常炸裂。听闻者无不感到难以置信。
“你是说,拙学哥有剑了?”
“拙学哥在保养剑?”
“我从来没见过他不碰剑?”
“他不是说绝不拜师?只当个门卫!”
短短半天,这事传到拙学耳朵里,变成了“拙学明明少走二十年弯路,却受到剑门耳濡目染,想不开了,终于要当泷派剑修”,还有“山鬼现世,世外高人拙学要为门派降妖伏魔,还大家一个朗朗乾坤”等诸多版本。
拙学哭笑不得。
“拙学哥,你用的什么剑啊?”凑热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以前凑的是拙学,现在轮到他被围观了。
拙学不能说这是被硬塞的,免得别人又要大叫。
“我有上好的磨刀石,便宜出给拙学哥?”
“我有品质上佳的剑匣,直接送你!”
“我有舒筋活络油,练完可以抹手臂上!”
“……”拙学不留痕迹把剑收入储物法器。林岚的芯还是原来的,鞘是换了一把,看外形它降了很多档次,但是拙学觉得磨损起来没那么心疼,很安心。
“拙学哥,你到底什么水平啊?这么多人期待你!”有新入门的壮着胆问。“你曾有横扫千军万马的战绩?”
“没有。但是暴打山鬼,绰绰有余。”拙学已读乱回。
“嚯!”
“拙学哥都要用上剑了!山鬼真的存在?真的现世了?他在何处作恶?我们门派如何征讨?”年轻人热血奔腾。
“我们大家总要去会会那山鬼的!”
“山鬼就算来,也在岚峰的界域外,大家放心好了,安心练剑。”
“这怎么行?高低得去会会啊!”
“谁去会?你?你?还是你?”拙学周围扫了一圈,剑修们不好意思嘿嘿笑。
“就知道痴迷些奇谭传说。今天功课练了?”
“这不……待会去嘛!”
“等会就去了!”
“去练功还要挑时机?磐堂的广场不是想去就去?”拙学纳闷。
剑修们说,其实现在练功的磐堂广场已经有人在了,他们不想和那些人一起去挤一块地方。
占地的是斯地人,又不只是他们。
拙学下了班回院子,发现塘里已经有水了。
“荷花莲花呢?”拙学问,“没搞来?”
“种子在下面,季节到了就长出来了。”
善拦在院中舞剑,刃风凛冽。
“鱼呢?你不是要红色的吗?一条都没搞到?”
“川上只有青色的,我看不上,下次再说。”善拦剑锋铮铮。
“真奇怪。平时你不是躺着就是瘫着,泥似的,突然开始练剑,早年门派比武大会你都没这么积极备战,现在来假忙三十夜?”
“我在干正事。”
“又是什么馊主意?”
“怎么算馊呢?我在算,舞剑需要用到的地,最小是多小。”善拦动作不断,一套连招下来,移了好几步,却没有之前放得开。
泷山上越来越拥挤了。泷派剑门发展壮大,人数增多,而丘陵里平地有限,尤其是岚峰顶的磐堂广场,已经不能一口气站下那么多人了。
“随心如你,竟然也要开始操心人均面积和资源分配了。”拙学唏嘘。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今天没有人来杀你?”
“没有,因此我好伤心。”
“你老想当靶子是怎么回事?”拙学火噌地上来。
“他们需要一个对外的目标。”善拦收剑,蹲在地上。“我希望那个目标是我。”
“呵呵,真是感天动地,泷派门主,何等大义。”拙学咬牙切齿,“我听说了斯地人的事。和这个有关?”
“有。”
“你提过鹄波的家乡,也有关?”
“没那么有关。”
拙学将虎口放在林岚柄上。
“说人话。”
“简言之,我在引导风向。”
善拦只是个剑修,知书达礼都是拜师后学的,而他又天纵英才,以逆天的速度出师,所以他的文化课并没上多少。
早期的善拦在门主位置上只是以武服人,要操心的掌教会会自己解决。
后来,登山求学者只增不减,好苗子供过于求,反而掌教会开始苦不堪言,他们说善拦也该做点什么了。
善拦求学时要做的事很简单,练剑,练剑,还是练剑。去打比赛,拿魁首,就这么简单。
门派涌入新鲜血液的时候,善拦有观察过。当时并没有抱团现象,也没有很明显的霸凌行为。
今非昔比。这些年,斯地人有很大动作。
“还以为你是甩手掌柜,原来你也会管尘间事啊?”
“毕竟交班没做好,后人可就要给我骂名喏。”
“你还理会后人置评?”
“不理啊。”
斯地人吃过苦,直面过饥饿病痛与死亡,与他们而言,习武不过是最简单的事。他们在泷山凡事都争第一,极大激发了其他剑修的修习热情。
出发点是好的,但他们有人并不满足。都到泷山来了,都成为剑修了,为什么不再往上走呢?
往上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削尖了脑袋去卷剑技,去比武大会大放异彩,这条被善拦截断了。
另一条是去够掌教之位,再高一点,门主之位。这条路上也有那头拦路虎。
善拦过于非人,一时难以撼动,于是他们就从萍末起。
岚峰上不大太平。
小到课业考核评分,大到习武场地使用,斯地人都捷足先登。其他人窝了一肚子火。
更有在掌教会做义役的斯地人以职物之便开方便之门。
他们还拉拢其他剑修加入他们的行列。
“跟你们干,有什么好处?”
斯地人掏出了学霸笔记。
于是,岚峰上就有了斯式剑修这个群体。
“铁打的岚峰,流水的剑修,这似乎只是学子间的行为,也不成什么气候?”拙学伸手,掌心向上,讨茶喝。
善拦斟了半杯过去。
“提示:鹄波。”
鹄波是斯地出生的,随做行商生意的父母四海奔波,后来父亲病逝,母亲忙营生,泷派剑门出身的镖师于他们有恩,她就被托付给了泷山。她来泷山很早,那是也没有迎来什么天才剑修善拦。她小小一个,持比自己人还高的剑,就孤孤单单地挥舞。
那时斯地没有饥荒,泷派剑门也没有这么名声显赫,山上更没有人满为患。她没有在泷山上见过其他从斯来的人。
她没料到家乡会哀鸿遍野,更没想过后来同乡甚至在泷山拉帮结派。
虽然那些剑修确实只是互助,一起提升剑技,是顶好的事,可不安还是萦绕在她的心头。
她热爱泷山,也想为泷山做点什么,所以萌生出申请门主继承试炼的想法。
斯式剑修闻此风声,高兴地不得了,到处说以后泷山都是他们斯人的天下。
其他剑修极为不悦:“我们鹄波剑修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她的功成名就是你们一张地图赋予的?想着就好笑。”
鹄波也没办法。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显然吵架的两房并不打算保持冷静,不然也吵不起来。
“危机啊。”拙学意味深长,“这考验的是认同感。泷派祖师爷们都是五湖四海集结来的,他们不知道?”
“先来后到者各自寻求安全感,寻来找去,变成了多数者对话语权的争夺。”
“按他们的思路,你是哪一派?”
“我是门主,你问哪一派?”善拦不上钩。
“问问而已。按他们的思路,我又是哪一派?”
“为什么要被那些人的思路框定?你与祖师爷们是同一时期的人,你不是泷派剑修,谁是?”
“噢?可惜我修的不是你们那本剑谱。”
“被一本书困住,那也太迂腐了。”善拦摇头。“你为他们剑法提的创意,也在如今的剑里,虽未写明,却实至名归。”
“他们岂不是还没给我版权?”
“你亲自问他们讨要就是了。”
“他们早已百年,还能给反馈?你又痴人说梦。”
“谁说不能呢?”善拦续上第三道茶。
“你曾提议,在剑法中融入对自然万物的哲思心谛,说与那山间清风听。多年来,泷派教学第一铁律,正是若此。”
“嗯嗯,一代又一代人说给风听,风知道了,现在要替他们为我反馈。”拙学敷衍。“反馈是?”
“风无定形,剑无定式,规无定圜。你是泷派剑修,鹄波是,斯式也好,非斯式也罢,凡心系泷山,都是。虽然大家各自有其利益所趋,都不该兄弟阋墙。”
“要弥合分裂的内部,就要有值得同仇敌忾的外部。”
“你要当那个外部?”
“都说: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挺会引经据典。”
“他们有这么值得你付出?”搞这种杀来杀去的把戏。
“还行。”
“建议抱着理想溺死。”
“怎么舍得溺死呢?多有乐子。”善拦喟叹。“你不是也奉陪胡闹吗,不然怎么开始复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