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活水 ...
-
那泷派剑门的善拦,仙神下凡似的,又赢了多届,一律把攻擂人摁着打。
名叫善拦,真是大家登顶路上的拦路虎啊。
都说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怎么这么多年,风完全不吹呢?把水也给我们点啊?众人终于爆发了。
会馆迫于压力,派使者来给善拦压力,说要给年轻人机会。单音独奏稍显寂寞,百花齐放更显大家胸襟。是也不是?
已是中年人的善拦依旧少年心性,当即爽朗同意,从此退居擂台后,专心当他的泷山地头蛇。
坏消息是,即便善拦不在,攻擂者还是被泷派剑修们摁着打。原来是泷山生源质量太高了,本身就天资聪颖,一经点拨,更是如虎添翼。
会馆愈发头疼。
泷山门口没有种发财树的习惯,所以别的门派用开水浇不了。
歪门邪道不好用,只能研究这些剑修的正经路数,堂堂正正击败他们。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很多人历数年,多方打探求索,费尽心思,搞到这泷派剑谱。
万招归一,收放律动,无不自然如风。
大道至简,修技法更是修心灵,敬艺巧更是敬谛思。
心结解开了,心结解开了呀!
再一看,原来此路数在其他兵器修行也有所裨益。
其他门派众修士手舞足蹈,直接摞挑子下山,去投奔那岚峰。
人家修剑的,你们怎么跑那去了?许多修士抓狂。那泷派剑门收你们吗?
结果没人下山。泷派剑门通通笑纳了。
这下更坏了。
说园子里要百花齐放,结果园子快要全种满那一种花了。
这下不是风水轮流转的问题了。这风车和那渠,有其他选项?
会馆头疼欲裂。
“你知道吗?”善拦捂着头,像是疼痛的样子,“白天,有人在我茶里下了砒霜。”
“哦,那你怎么还在说话。”又是一年新雪,拙学正对灯缝补蓑衣,“樟堂怎么说?”
“说要静养。”
“真是包治百病。”拙学评价,手上穿针引线。“上次木头栏杆老化脱落,砸你身上,也是说静养。”
“伤筋动骨一百天,为什么不要静养?”善拦问。
“信你伤筋动骨,还是信我是山鬼?”拙学没好气。
“我是山鬼,我是山鬼。”善拦连连求饶。“拙学大人,此地林舍甚幽,篁竹鸟鸣不绝于耳,你白天去守山门,这空着也是空着,为何不肯收留这个可怜人?”
拙学冷笑。只见那善拦窝在榻上,手脚健全,脑目清明,手里也不闲着,把玩着一只茶杯。
这套茶具是上次他养被栏杆砸的伤时带来的。拙学那时调侃说,一个叫善拦的人被栏杆袭击,也是命里有此一栏,呵呵。
“这次是避什么?”拙学补完蓑衣,一把夺过善拦的茶杯。
“哦,又是来索命的人。”善拦扪心。
“都说枪打出头鸟,你久不居魁,专逮着打你干嘛?”
“哦,怀璧其罪。”善拦自我陶醉。“不过不是我的问题,最近鹄波几人也被针对过。”
善拦宣布不再抢小辈风光后,小辈们如雨后春笋般在门派大会上冒尖。其中人才如过江之鲫,就有鹄波。她不是最出彩的,却是位居前五最久的。
天才来了又走,有的江郎才尽,有的归隐田园,多是慧星一瞬。鹄波始终稳扎稳打,其中辛苦汗水,大家都看在眼里。
“鹄波再过一阵,就可以向你发起挑战了吧。”拙学客观地说。
泷山门主之位,不搞世袭,也不搞师徒帮派。
这里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度党。
新任门主都是击败上一任门主后,获得门主书面认可,即可走马上任。师徒关系在掌教会级别以上就不奏效了,因此师尊反而要敬徒弟的景象在泷山并非稀奇事。
“我觉得也是。”善拦接回装了茶水的茶盏。
“你会把门主位子给她吗?”拙学问。
“我现在就要回答吗?”
“你现在不回答吗?”
“你明天一早就跑去跟人家透底怎么办?让我躺在这,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你自己要躺着?把话语权拱手让人。”
“我这不是没松手嘛!”善拦叫道。
“那你别在这偏僻林子?岚峰上,门主院,那叫一个宽敞,那荷花游鱼,好不自在。冬天封塘,还可以挖莲藕来吃。”
“说了半天都想吃了。退一万步讲,你这里不能开个塘吗?我来挖个?”
叽里咕噜说啥呢,少爷异想天开的毛病又犯了。挖了,谁来养这些花草游鱼,你吗?
“你一定要在我这泷山外人的住处呆,究竟是什么原因?”拙学直截了当问。
“刚刚不说了嘛,有人要杀我。”
你是说,有人要杀全门派比武大会连年夺魁的你吗?他们杀得明白吗?
“你怕刺客?”
多年前,烁地的门派大会夜里,不也有个刺客莫名其妙冲出来取人咽喉吗?虽然被取的那喉不是长他身上的。
当时他衣角都没翻飞半分。坐在远处,巍然不动,面色如常,无虞无惧。哦,还提醒东道主要晚上点人查隐患。
“不太怕。”善拦老实交代。
善拦一贯爱咬文嚼字的,非要分什么送、赐、献、报。不怕就该说不怕,不太怕,是什么上下文?
“这个太字是哪来的?还有所牵挂?”
“或许吧。”
“你怕刺客滥杀无辜,把其他剑修害了?”
“哦,我们泷派的剑修,对付这种花花架子还是不在话下的。”
那你躲什么?还有事让你畏手畏脚?这还是那势不可挡的拦路虎吗?
“纠正一下,我在做的,并非躲藏。”善拦看透拙学的不屑。
拙学抬眉,示意他表演。
“你知道为何,多年来,泷派剑门一直踞于榜首?”善拦顾左右而言他。
“总不能是你德服四座,就凭你这鸠占鹊巢的爱好。”拙学上下打量他,嫌弃。
善拦捧腹大笑。
“泷派剑谱,一开始就集百家之长。”
拙学想起来那个霜华浸染的冬日,川畔的那群火一般风一样的人。
他们确实操着不同口音。虽然都用着剑,但制式天差地别,共同点不过是都是双刃的。
他们完全不像是一般情况下能玩到一块去的人。
会馆名下的门派,往往自成一派,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门派大会只是比谁站到最后。参赛的无不是忍人。
会馆未成立之时,门派间会因为任何鸡毛蒜皮的武学小事大打出手,从兵刃的材质到心境锤炼的哲思,从管理理念到个人行为,总有一款灭对方派满门的理由。
会馆成立之初,便是出于平息各派理念不合的考量。
但是会馆的入会门槛很高的,不是因为会馆清高,是因为会馆名下的名门望派不喜欢什么阿猫阿狗凑足一窝就和他们的名字列在一个榜上。
维护和平本质是强者保护弱者,而做到这些,要强者的主动。
在泷派剑门挂牌之初,他们还在为攒够每年高昂的会费而奔走,闲了就下山去走镖赚外快。
筚路蓝缕,不可不开源节流。来时艰辛,不可不勤俭持家。
善拦念叨多次的榻宽就是这时候留下来的习惯。
“所以?”拙学问。
“泷派剑法,只是剑法。”
谜底就在谜面上,这值得卖关子?后文详述。拙学抬下颌,命其继续。
“但是剑法,又不止泷派。泷派,也可以不只是剑法。”
绕口令呢。
“野心不小,这位,泷派剑门的门主。”拙学耸肩,“你的计划,与我个看门的何干?”
“我没有什么远见。”善拦二指贴太阳穴,“你的平静生活能不能如常向前,得看你,听不听我的。”
“哦,我有什么平静生活?”
“于泷山守着秩序。”
“听起来也不用听你的?”
“你愿意当秩序的阶下囚吗?”善拦剑眉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