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条约第零条：别放弃她》m老大是黑cat

16、无妄

　　翌日
　　苏临川早已强压下心中的波澜，随后跟着内侍走出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偏僻小室。他需要透口气，哪怕只是在通往太宸殿的、被宫墙紧紧束缚的漫长宫道上走一走。
　　内侍在前方引路，脚步无声，背影透着宫人特有的谨慎与疏离。越靠近太宸殿，守卫越发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甲胄与兵刃在灯笼幽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丝竹之声渐闻，但那庄严的乐音非但没能驱散皇宫的压抑，反而像一层华丽的油彩，涂抹在深不见底的权力深渊之上。
　　就在经过一处通往更偏僻宫苑的月亮门时，苏临川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道影子。
　　那人几乎是嵌在月亮门的阴影里的，悄无声息，仿佛本就是宫墙的一部分。他穿着一身料子普通、颜色黯淡的旧衣，与这皇家盛典的奢华格格不入。年纪看起来不大，约莫十六七岁，但那双眼睛——苏临川的心猛地一跳——那不是少年人该有的眼睛。里面没有好奇，没有兴奋，甚至没有常见的惶恐，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寂，以及一种过于早熟的、冷冽的审视。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容貌。极其昳丽，甚至带着几分妖异的美感，但这种美是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灯火阑珊处，那精致的眉眼轮廓，让苏临川没来由地联想到宫中那些褪了色的古画美人，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近乎诡异的熟悉感。
　　引路的内侍也看到了那人，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像是避开什么不洁之物般，将头更低地埋下，加快了步伐，口中低声催促道：“慕容少主，请快些，莫误了时辰。”
　　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反而激起了苏临川的好奇。他刻意放慢脚步，与那阴影中的少年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那少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那不是笑意，更像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他缓缓从阴影中踱步而出，动作轻得像一只猫，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位便是名动南诏的慕容少主？”少年的声音清冽，如同碎玉投冰，语调平直，听不出喜怒，“果然……气势非凡。”他说话时，目光却像是穿透了慕容那层阴郁玩世的面具，直接落在了内里那个现代人苏临川的灵魂上，让苏临川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内侍脸色微变，连忙躬身道：“七殿下，奴婢正要引慕容少主前往太宸殿观礼，这便告退了。”
　　七殿下？苏临川心中愕然。皇帝的儿子？可这待遇，这气质，哪里像一位养尊处优的皇子？倒真像是这深宫中的一个游魂。
　　被称为七殿下的少年并未理会内侍，依旧看着苏临川，目光在他那身象征南诏身份的黑袍上扫过，淡淡道：“《镇魂曲》……二三年一献，每次都能引得各方风云际会。今年有慕容少主‘从旁协助’，想必会更加……有趣。”他将“从旁协助”四个字咬得极轻，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玩味，显然也听到了沈砚洲那套说辞。
　　苏临川心念电转，慕容的记忆碎片中关于天宸皇子的信息极少，且多是关于太子或几位得势的亲王，对这位“七殿下”几乎毫无印象。他按捺住探究的冲动，维持着慕容的腔调，疏离而冷淡地回道：“殿下过奖，奉命行事而已。”
　　七殿下闻言，那抹近乎幻觉的嘲讽弧度又加深了些许。“奉命……好一个奉命。”他不再多言，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最后看了苏临川一眼，仿佛要将他的形象刻录下来。随即，他转身，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宫墙的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内侍明显松了口气，几乎是拉着苏临川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
　　走出一段距离，苏临川状似无意地试探：“这位七殿下，倒是……与众不同。”
　　内侍面色惶恐，压低声音急道：“少主慎言！那位主子……唉，您就当没看见便是。他命格不好，克母……在宫里是个没人敢沾的忌讳。平日里神出鬼没，谁也不理会，今日不知怎的……”
　　内侍的话戛然而止，不敢再多说半句。
　　但苏临川已经得到了关键信息：命格不好，克母，宫中忌讳，无人敢沾的幽魂皇子。
　　结合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印象加上之后又从这内侍口中多加打听——这位七殿下，我们可以暂时称他为“萧无妄”（许是“命运无常，无妄无灾”之意 ）幼年流落民间受苦，目睹生母疯魔，回宫后受尽冷眼……所有这些，瞬间在这个神秘的“七殿下”身上变得鲜活立体起来。这样一个在极度恶劣环境中长大，洞察人性阴暗，且对宫廷乃至整个皇室都可能充满复杂恨意的人，难免会“多思敏锐”，这位七殿也许是一种深沉的、伺机而动的危险。
　　他为何偏偏在此刻出现？他对《镇魂曲》和我的出现，似乎别有看法？他那句“有趣”，究竟是什么意思？
　　苏临川感到，本就错综复杂的棋局，因这个意外出现的“幽魂皇子”，又多了一个难以预测的变数。这个少年，就像一枚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暗棋，谁也不知道他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搅动整个局面。
　　太宸殿的轮廓已在眼前，灯火通明，人声隐约。苏临川深吸一口气，将关于七殿下的疑虑暂时压下，重新凝聚心神，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