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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新瓮旧酒此刻黄粱(2) ...

  •   白夜发了一阵疯便脱了力,他被慕沉扶回了房间,为了白夜身体着想,慕沉又一次强制白夜入眠。

      这一次白夜做了一个朦胧不安分的梦。
      那是一片血的荒野。

      白夜的脚下是粘稠的血液,头顶是浓重的阴云,耳边是猎猎的寒风,是残存者的呜咽,白夜扫视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他的族人。

      他们或睁着带有血丝的眼睛不甘地望着天空,或在捂着自己空出来的心口,或在喊着他的名字:“少主!少主!”

      “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一定要为我们报仇啊!…”

      寒风猎猎打在了白夜的脸上,带来一阵微弱的刺痛。空中漂浮的是尘土是带血的尘土,是一片血色的烟雾。

      白夜只觉悚然。

      啪嚓!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循着声响望去,只见一黑衣少年半立在尸山中,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他的头发凌乱着,深紫色的魔纹似瓷器的胎痕爬满了他的脸颊和颈侧。

      他那惨白的脸上是斑斑血迹,手上是半截白色的带血衣袂。

      这是一千年前的白夜,是现在的白夜所不料的落魄的白家少主——白宵行的幻影。

      白宵行似是在看着谁,又似是在出神,忽然他似是看到了白夜一样朝着他的方向望了过来,不过只是片刻的视线交错,白宵行便又移开了他的视线,望向了别处。

      只这一眼,白夜便被激起了一身的冷汗。

      瞬时,白夜眼前风景变幻,原先的血腥未来得及消解,便见一道陡峭的山崖立在他面前,然后,呲呲啦啦,是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然后他看到了,不,他听到了,熟悉无比的呜咽。
      那是个稚子的痛呼,白夜仔细地想,但他眼前尽是空白,尽是虚无。
      那个孩子是谁来着?
      白夜想不起来了,他现下痛恨自己不完整的记忆和无力地需要他人扶持的破碎的身体。

      是谁?
      那个孩子,是谁?
      是小白吗?
      不,不可能。
      是谁呢?
      是谁?!
      怎么就是想不起来?!
      为什么想不起来??!
      啊啊啊啊!

      越是思索,越是想探究什么,越是看不清,越是说不明。白夜只觉得头昏脑胀,他迷迷瞪瞪地想要看明白些什么,但眼前却早已变成了死寂,和空白。

      虚无之间,片声无响,无物可视,无处可安。
      他立于虚空之中,看不清前尘,也料不及后路。

      等到白夜从空白中醒来时,已是卯时三刻。

      白夜一睁开眼,便看见慕沉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他床边了,只见对方那双琥珀色的眼静静地盯着他,面上是神色的平静的,半分波澜都没有。
      过分静悄悄,平静的像是座木雕一般,险些让白夜以为又是一个梦。

      白夜见状就要闭眼翻身继续睡觉,结果他刚转过去,瓷器与木相撞声、沏茶声便追上了他的耳朵,然后,就是慕沉温润晴朗的嗓音:“阿夜,既然醒了,那就喝些茶醒醒神吧。”

      慕沉站在白夜背后,他看着已经将自己身体缩进被子里的白夜,不由得宠溺地笑了笑,正当他要继续去哄白夜起床时。

      咚咚咚,
      一阵极有规律的扣门声响起,慕沉应声不得不去开了门。打开门,慕沉神色自如,他问对方:“不知阁下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一打开门,出现在慕沉面前的,是一个身着低调华贵的根本不可能是旅店伙计的人。
      那人带着城主玉牌,直言是这处江洲城的城主:许风。
      慕沉打量着不请自来的陌生人,思忖了片刻,他转身看向还躺在床上但已经醒来的白夜道:
      “阿夜,有人过来了,他说他叫许风,这儿的城主。”

      得了白夜许可后,慕沉再度看向面前人。
      “请进,”慕沉垂眸道。

      ……

      “不知堂堂城主大人清晨寻来,所为何事?”

      话落,哒,
      土瓷杯放在粗木桌上,发出丁当声响。

      慕沉喝了口茶,平静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一脸赔笑,紧张兮兮的男人继续问道:“在下初次来到江州城,在此地恐怕籍籍无名,不知有何处可为城主所用?”
      为了应付许风,慕沉随意编了个身份,他说他和白夜是隔壁东来国的商人,由国师赤啼授命游历各处,为皇室提供织物和金丝。

      许风闻言却没有先回答慕沉,反而先是向白夜碗中夹了块炸鱼,然后才回:“二位虽为商人,但在下看各位通体气派,想来并非寻常人等,于是便想寻求各位帮助,既是商人,那许某心想二位游历之处总比许某多。”
      慕沉打断道:“城主大人还请慎言,在下不过是一介商人,常言士农工商,在下也不过是替人做事的喽啰罢了,大人不妨有话直说。”
      白夜适时插了句话,他一双丹凤眼盯着许风道:“既是有要事相求,便不必如此虚以委蛇不是?”

      “那么,许某也不打诳语了,”许风闻言吐了口气,他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面上是既无奈又释然的神色,他嘴存起初动了动,但并没能发出让人能听清的声音,后来才大了嗓子。

      “鄙下家中有一小女,名唤青青。小女青青从小便知书达理,聪慧伶俐。”
      “可自前几年我那发妻裴氏因病香陨之后,我女儿青青便整日疯疯癫癫,后来虽不再疯魔,却又罹患咳疾,每每都咳血不止,只有到几里外的烟波海住一住才见得好,可如今我那小女前月刚回本家,受及笈礼后,便一倒不起,两位想来见识不少,可否去府上瞧瞧小女,兴许有解救之法。”
      “若小女青青能够醒来,必有重谢。”

      慕沉听罢,更加犹疑地看着许风,他打量着对方脸上的细纹和色斑,回道:“可我们并非医者,怎会看病呢?”
      “而且……”慕沉话还未说完,便猝不及防地被白夜一句话打断:“您说您的发妻姓氏何为?”

      许风听后,先是一愣,他拣了白夜的问题回道:“衣上非,正是裴字,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
      白夜听是“裴”字,继而迫不及待地继续问:“您夫人名唤何如?可曾有什么姊妹?”

      许风顿了顿沉默,他盯着白夜审视的目光,默了良久才像是揭开了自己什么伤心事来,颤声答道:“或许唤作‘乐华’,还有一姐姐唤作‘乐南’,听说很早便香陨了。”
      “见您这么激动,可是曾知晓我家亡妻的身世?”

      白夜闻言答,“不曾,只是凑巧我也有一旧识姓裴,故而多留意些罢了。”
      许风听罢神色如常,他眯了眯眼,客套了一句,“那看来那裴姓之人对您来说十分重要了。”
      白夜平淡地应了句,他神色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嗯。”

      “那…”
      白夜见许风还要继续跟自己攀扯,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他瞥了眼身旁的慕沉说道:“玉凤楼再住几日吧,我想去见见那个许青青。”
      ”这个忙,我帮了,”白夜最后回应许风道。

      慕沉见白夜这般样子也大概猜到了几分,于是他对着许风说道:“既如此,那就先在此留宿几日,等治好您女儿的疯病再去烟波海也不迟。”
      许风见自己目的达成,便向慕沉白夜递来一堆银票,他解释道:“既是求医看病,那么应当会有酬金,这是定金,请君笑纳。”
      慕沉见状并没有任何谦让之意,他接下许风捧来那碟银票,回道:“今日晌午,我们会前往贵府一看。”

      许风临走前,慕沉盯着对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黑气,和卑微佝偻的脊背,他从手中变出一朵莹白小花,放在许风的手上并嘱托道:“每天用露水养着,放在卧房里,能安眠。”

      感受到手中丝丝的清香和一股暖意,许风朝着慕沉叩首答谢道:“多谢。”话完,他又说道:“可否为我家小儿再讨一朵,他自上次落水后身体便不大好了。”
      慕沉又变出两朵小花,一朵是玉白色的,一朵是淡蓝色的,两朵看着都精致可爱,闻着清雅芬芳。他再次嘱托道:“玉白色的给令郎,另一朵给令女。”

      许风小心的接过花朵,连忙道,多谢多谢,随后他便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开了厢房。

      许风最后,白夜便在原地走了几步,他看似是很着急的样子。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按道理,那个许青青真有可能是九尺台裴氏的孩子,总不能放任不管吧?”

      慕沉低眉瞥了他一眼,浅笑道: “是啊是啊,今日晌午,我们还是专程去看一下好了。”

      二人又装模作样的说了通,直到慕沉打了个响指,四周再无那浓黑气息时,二人才住了口,神色也沉静下来。

      “这个许风,”白夜开了口,慕沉听言只是笑了下,他接着白夜的话答:“很有问题,对吗?”

      “对啊。”
      “一个人间界的城主,身上怎会有那么重的黑气?而且他嘴里说的裴乐华,早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历劫归位了。”
      “那么,他一个凡人,是这么拥有这么一位时间跨度至少千年的妻子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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