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来运转》福一

10、混乱。

　　时禄从早上等到晚上，孟筠也没问过任何一句话，只很快乐地和她报备，说过年要走亲戚，并问她是初一还是初二见。

　　时禄：【我都可以，初一就可以见。】

　　公司对时禄的舆论问题不甚在意，似乎不管她挨骂是否会影响个人形象，倒是想干预恋综给出的个人资源。

　　“有什么好公关的，又没实际证据，而且也影响不到她。”经纪人如此评价。

　　他们更关心这些，“那档给最终夜情侣的恋爱观察，带个公司的新人当恋爱观察员，可行吗？”

　　“广告也可以一起拍。”

　　时禄不愿，据理力争地讨论完，已经精疲力尽。

　　她走到角落，戴上耳机，是孟筠唱的《Snow at Midnight》。

　　他很喜欢天气或者环境作为主题，雪夜这首歌前奏便是舒适的鼓点节奏，有种迷幻的氛围，电吉他和低音贝斯的声音逐渐变亮，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时禄听了几遍，窝在出租房里，忽然感觉无所适从。

　　当初谁都告诉她，恋综里真心假意分不清楚，所以尽管去做；那些话是告诉她不要对假意有心理负担，可没人知道她悄悄藏了真心，在那些节目里，时禄把真心一股脑地撒出去了，她总觉得那时不撒就没有机会。

　　温和的那批网友都说她在综艺里很真诚，主动，有些天然呆，最重要的是漂亮；恋综里的恋爱也只看性格和脸。

　　可结束后，她所面对一切的琐事，都在提醒她——你和孟筠有云泥之别。

　　孟筠的粉丝只是揣测他家庭条件不错，调侃他是“小少爷”，可时禄知道孟筠是真的公子哥，她记得他那辆开得轻描淡写的法拉利，像普通人扫共享单车一样随意。

　　她在恋综做了一切想做的事，却抽不出身。

　　要是继续贪恋恋爱的温度，结局会怎么样呢……

　　时禄摘下一只耳机，头埋在膝盖骨上，窗外北风萧萧。

　　理智催促她不要继续，心却在不争气地自欺欺人。

　　最终只給孟筠发消息：“想见你。”

　　年三十夜孟筠似乎忙得很，半小时后才回消息，是语音条，“乖乖，明天一起吃饭。给你听烟花的声音，听到了吗？你在和家人一起过年吗？”

　　他的声音好快乐，显然收到消息格外高兴。

　　时禄说听到了，继续听孟筠的歌，把《Snow at Midnight》听到会唱了，继续听《Saltwater Echoes》，仿佛想起冲浪时无尽卷到身边的海浪，混沌时会有一双手稳稳拽住她。

　　在最好的岛上住了四晚，孟筠每次都教她冲浪，如今时禄已经能找到一点冲浪的感觉，但看到与浪有关的一切没法不想起孟筠。

　　他们二人此时都不知道这是多么余韵绵长的一件事，只低头看着歌单。

　　孟筠的歌，中文歌名和乱打键盘敲出来的歌名都有，想象得出来孟筠写歌时的那种快乐。

　　*

　　春节，孟筠的确有很多流程要忙。

　　孟家在华市影响力很大，云起集团覆盖的领域极广，与曾经的房地产、制造业，与如今正旺的新能源、科技行业等系列强势领域都有很强的关联。不仅有主产业，也投资许多公司。

　　他们家人多，姑姑叔伯、姨妈舅舅各几个，也各自有生意做，平时不都在华市，过年会回来一齐吃团圆饭。

　　影响力大的家族，似乎势必团结，至少格外注重仪式感。春节对孟家来说就是要聚在一起的。

　　孟筠一直都是最受宠爱的那个，众人都喜欢开他玩笑，二叔便开口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我一起打牌的那个老板的女儿，年龄正好，长得也漂亮……”

　　“我有女朋友。”孟筠打断，神情自在，显然对当下的恋爱满意。

　　亲戚们面面相觑，第一次听说孟筠谈恋爱。得知是娱乐圈的小艺人，没多说什么，只当他谈着玩，反正也问不出来。

　　再说，家族中不乏很刻板的“花花公子”，觉得频繁换女伴也没什么所谓。

　　孟筠察觉到亲戚们的意思，懒得解释。
　　有的话没挑明，没有纠正的必要，反正是一年见一次的关系。

　　饭后孟家人一起喝茶打麻将，孟筠也打。他手气一向好，轻描淡写便叼着棒棒糖赢了，听完牌，很嚣张的把麻将牌翻倒，展示清一色碰碰胡。

　　亲戚纷纷扼腕叹息。

　　堂姐抽空问他要不要和朋友见一面，孟筠只说“别耽误哥胡牌。”

　　大年初一。

　　孟筠惦记着和时禄吃饭，所有牌局都不参加。

　　两人到餐厅坐下，还没多久，有个女人上前拍孟筠肩膀。

　　“小云？”

　　她当即要坐在一桌。

　　孟筠些许无语，还是给时禄介绍，“这是我堂姐，孟渝。”
　　早知道包场。

　　他看向孟渝，“你能不能别和我们坐一起？我约会呢。”

　　“哦，这就是你女友啊。”

　　孟渝对时禄友好地笑了笑，又朝孟筠翻了个白眼，“我有什么不能来的？这家店最开始还是我推荐给你的呢。”

　　“你都多久没回来了？先来后到。”

　　孟渝不管，已经在两人对面坐定了。

　　她身上是浓郁些的香气，头发光洁柔顺，手腕上一枚翡翠镯子，一枚堪称璀璨的腕表。

　　时禄抬眼，想大约孟家实在很喜欢绿色。

　　本觉得孟渝出现在这里只是插曲，谁知孟筠离席的时候，她朝时禄笑笑，“你是女艺人哇？”

　　时禄点头，简单介绍几句，就听孟渝说：“那之后呢？人气高了就算是明星了？”

　　孟渝感叹，“原来是我们去什么晚宴的时候，站在那里等每个客人合照的那种？”

　　她又问，“夏晴好和陈廷烨你知道吗，上次就遇到他们在晚宴和迎宾一样的，听说是代言人，我朋友找他们拍了好多张照片。”她评价，“抛头露面的，吃青春饭，不过长得确实好看。”

　　时禄听到这意义不明的话，只是垂眼。

　　她连奢侈品代言都还没有呢。

　　孟筠回来，孟渝还在笑意吟吟地说各种话题，他嫌弃地指了个位置，“别打扰我和女朋友吃饭。”

　　女朋友这三个字他说得异常顺口，且心浮气躁，等不及要和时禄享受二人世界。

　　等孟渝走了，孟筠问：“聊了什么？”

　　“她说了很多。”时禄没多说。

　　大年初二，孟筠又和家里吃饭，没想到亲戚此时都已经知道时禄是哪一个。

　　“实在是个小明星哦。”有人揶揄，“但是确实漂亮。”

　　“不漂亮我们小云怎么会看得上。”

　　孟筠敲了敲麻将，不太想搭理他们的调侃，蹙着眉说一句：“打牌那么多话？这就是你们为什么老是输，听牌了。”

　　其中堂弟孟廷真对这事起了兴趣，找着孟渝问她怎么查时禄的名字，在那边认真看起来。

　　看到许多恶评，不由咋舌，抬头见其他人都不甚关心，不由把这事暗暗压在心底。

　　吃过晚饭，孟筠些许醉了，爬上车，跟司机说要去女朋友家。

　　黄叔心底觉得好笑，“那是哪里哦。”

　　孟筠：“我女朋友，时禄的家。”

　　年轻人谈个恋爱就是没轻没重，黄叔摇摇头，继续问：“报个位置。”

　　孟筠努力回忆了上次和时禄分别的位置，报了个路口。

　　他下车，拨时禄电话，没人接，百无聊赖地在街头走。

　　这一片就是很普通的住宅区，几个小区挨在一起，看不出要从哪个门进。
　　上一次问时禄，她没说具体的住址。

　　孟筠点开微博，想看看时禄有没有发新动态，却又看到那些恶评，什么没人品，缺男人，网友对待小姑娘总是很刻薄。

　　当然也不免延伸出一些低俗恶意的揣测，无非是什么潜规则上位，资源来得很脏，曾经被包养，无端揣测的老三样。

　　孟筠想了想，想着花钱应该是能把热搜撤了，顺便用水军控评的。
　　虽然不清楚具体流程，大概打电话跟人说一声就可以吧？

　　把事交代出去就行了。

　　他把手机放到耳边，却眼尖地看见有人在拉拉扯扯，其中那个很高挑地赫然是时禄。她被一个年轻男人拽着，表情很不悦。

　　孟筠走近，一把拉开时禄。

　　那男人一愣，虽然怂了，还是冲时禄骂道，“从哪里找到这么个人给你撑腰……”

　　时禄带着口罩和帽子，周围人应该一时半会认不出来。孟筠庆幸这边光线暗，把外套随意罩在她头上，冷冷看男人一眼。

　　他实在高大，身材又充满压迫力，男人蹦出一句：“你……”，便悻悻地走了。

　　时禄四周都传来孟筠残余的体温，她听到孟筠问“那是谁？”

　　……在这里承认那是她亲哥的话，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时禄希望她在孟筠眼中只是“时禄”而已，不是牵扯了其他任何事的时禄。

　　孟筠身上还带着酒味，时禄手指顺着他衬衣衣襟向上，摸到领子，轻声说：“亲我。”

　　孟筠笑一声，抓住她的手，“都不用交代那是谁吗？”

　　“没什么好交代的呀。”时禄垂眼，“我讨厌的人。”

　　“比我丑很多，不能是前男友。也不像同事。”孟筠歪头，“总该说一声吧。”

　　“……”时禄提起家里人会反胃。或许不是对什么家里的油烟味和窗户应激，只是单纯不能想起家里的人罢了。

　　孟筠虽然语气不坏，却不掩饰不解，“有什么不能说的——”

　　时禄没说话，抓着他的领子用力，孟筠便低头吻下来。

　　年轻的、青涩的恋人，总觉得一个吻足矣抵御万难。后来孟筠回想起来，其实从那时起就有了征兆。

　　六个月后，他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