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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手术室的灯灭了。
我摘下口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温医生，辛苦了。”
我点头，没应声。
刚做完一个高难度手术，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了。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倒头就睡。
可刚走出手术室，呼叫机就响了。
护士长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温然，急诊有个重伤号，警方送来的线人，你快过来！”
我捏了捏鼻梁。
“让小李去吧，我刚下台。”
连续十八个小时的工作，我的身体早已透支。
现在拿刀，是对病人不负责。
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不行！”
护士长语气十分焦急。
“伤者胸腔贯通伤，大出血，已经休克了！小李处理不了，只有你能救！”
“警方的人就在外面，特意强调，必须救活。”
“温然，这是任务。”
最一句，她加重了语气。
我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地跳。
“知道了。”
挂断电话，我去洗手池，冲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脸色冷静到近乎冷漠，额发下，一双瞳孔空洞无光。
七年。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只知道做手术的医生。
迅速擦干手，换上新的手术服。
我戴好手套和口罩。
推开手术室大门的那一刻，
我又是那个从不出错的温医生。
“温医生来了！”
“准备开始！”
我走到手术台前，看了一眼监护仪。
所有指标都在危险边缘。
“准备开胸。”
“血袋备好，自体血回输待命。”
护士们迅速动作。
我伸出手。
“手术刀。”
熟悉的刀递入掌心。
一旁护士正擦拭伤者脸上的血污。
一张苍白熟悉的脸，毫无征兆的落入我的视线。
那张脸，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陆衡。
我爱了很多很多年的人。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呼吸近乎停止。
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死了吗？
七年前，那场爆炸案，尸骨无存。
死亡通知是警方亲自送来的，白纸黑字。
我还记得那个警官对我说，“温先生，节哀。”
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只剩黑白色。
我烧光他所有东西，搬出我们一起住的房子。
我告诉自己，陆衡死了。
这世上再没这个人。
可现在，他浑身是血地躺在我面前。
我紧紧盯着那张脸。
他眉骨那道浅浅的疤，我看的真切。
那是他还在警校时，他为了救我，被训练器械划伤的。
当时我不知所措的哭了。
他却笑着摸我的头。
“然然，别哭，一点小伤，男人就该有道疤才帅。”
一切细节都对的上。
是他……
他真的是陆衡！
第二章
“温医生？”
助手疑惑的声音传来，“可以开始了吗？”
所有人都在等我。
可我握刀的手抖得厉害，整个人都在失控的颤抖。
我不想救他。
一个骗了我七年，让我痛苦了七年的人。
凭什么要我救？
我猛然向后退了半步。
“嘀——嘀——嘀——”
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温医生！心跳骤停！”
护士恐慌的叫出声。
手术室里一阵骚动。
所有人都不明白，我作为心外科第一主刀，为什么要在这种关头，犹豫不决。
我看着拉成一条直线的心电图，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医生。
不管面前这人是谁，现在他只是我的病人。
我重新握紧手术刀。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准备除颤！”
“充电完毕！”
“离手！”
除颤仪重重按在他的胸口。
他的身体弹起。
心电图上终于出现微弱波动。
“恢复窦性心律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但我没有。
“手术刀。”
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犹豫，刀锋划下，鲜血涌出。
他的伤口很深，只差毫厘，就伤及主动脉，但还能救。
四个小时，我用尽全部精力，处理完这个几乎不可能的切口，缝上最后一针。
“手术结束。”
我扔下持针器，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欢呼。
“成功了！温医生太厉害了！”
“简直是奇迹！”
我却越走越快。
冲出手术室，我靠在墙上，身体不受控制的滑落。
直到这一刻，被我强行压下去的情绪，才轰然决堤。
陆衡，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骗我？
第三章
陆衡被送进了ICU。
我每天例行查房，只隔着玻璃看。
我看着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数据，才真正相信，他真的活下来了。
他是被我这个他曾经抛弃的人，亲手救回来的。
三天后，他转到普通病房。
第一次带实习生查房时，他醒了。
一抬眼，我就看见那双熟悉的黑眸，他嘴唇动了动，像要说什么。
我立刻移开视线，走到床尾，公事公办地问主管医生。
“13床今天情况怎么样？”
“生命体征平稳，伤口愈合良好，已经排气了。”
我点头记录。
“继续观察引流液，有问题再向我汇报。”
交代完，合上病历，就准备走。
“然然……”
沙哑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时隔七年，我又一次听到他这样叫我。
我的脚步顿了一下。
可我没回头，拉开门，直接走出去。
之后，我没再亲自查他的房，所有情况都听助理汇报。
但陆衡没打算就此罢休。
“温医生，13床想见您。”
小护士为难地找来办公室。
我看着病历，头也没抬。
“没空。”
声音里的冷意让她顿时噤声，悄悄退了出去。
后来助理告诉我，他开始拒绝吃药，不配合治疗。
主管医生急匆匆找过来。
“温主任，您还是去看看吧，13床他……”
“他怎么了？”我打断他，语气不好。
“仗着是警方线人就有恃无恐？”
“告诉他，再不配合，就办出院。”
“是死是活，跟医院没关系。”
主管医生愣了一下，最终叹着气，走了。
我烦躁地把笔扔在桌上。
我不知道陆衡到底想干什么。
消失了七年，人间蒸发了七年。
现在突然出现，就指望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欢喜地回到他身边？
我没那么贱。
何况我和他之间，隔着的何止是七年。
我没想到，警方会直接找来。
下午，一个熟悉的身影找到我办公室。
他穿警服，肩上是两杠三，是市局刑侦支队的队长。
之前陆衡出事，他还过来看我几次。
“温医生，”他表情复杂地伸出手，“好久不见。”
我站起身，没有握手。
“张队是为他的事来的？”
张队长点点头。
他看了一眼办公室里其他医生，“我能跟您，私下谈谈吗？”
我心里烦乱，但还是让其他人先出去。
办公室安静下来。
“温医生，我知道陆衡不配合治疗，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陆衡这次伤得很重，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来了。”
“多亏了你，是你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的。”
“职责所在。”
“不，不止是职责。”张队长看着我。
“我听说了，那台手术难度极高，全院只有你能做。”
“而且，你当时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几个小时。”
“如果不是抱着必须救活他的信念，恐怕……”
我打断他，“张队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叹了口气。
“陆衡这孩子，命苦。”
“这七年，他去了很危险的地方，做了很危险的事。”
“他受过很多次伤，好几次差点没命。”
“身上的伤疤数都数不清，九死一生，才换来今天。”
听到这些，我心口的疼痛变得尖锐起来。
但语气依旧没有波澜。
“那是他的工作，与我无关。”
张队长沉默片刻，忽然问。
“温然，你可知道，他一直放不下你。”
我的心跳剧烈颤动了一下，冷冷看他。
“他现在只是我的病人。”
张队长眼底暗淡了一下。
“我知道他假死的事伤你很深。”
“但他有苦衷，你知道他的职业，有些事涉及国家安全……”
“这七年，他一直对你——”
“那又怎样？”
我嗤笑一声，“张队，您这次来，是想让我回到他身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温医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
“想告诉我他是个英雄，我应该理解他原谅他，然后抱着他痛哭流涕，感谢他为了国家大义，牺牲我们的感情？”
“我做不到！”
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就是个自私的普通人，我不管什么国家大义，我只知道他骗了我，毁了我这七年！”
眼泪涌了上来，我别过头。
办公室里，呼吸可闻。
过了很久，我听到张队长长长叹了口气。
“对不起。”
“这么多年，我欠你一个道歉。”
“当年的决定，是我做的。”
“要怪，就怪我吧。”
我愣住了，转头看着他。
“陆衡当时是反对的。”
“他不愿让你承受这种痛苦。”
“是我告诉他，只有他死，才能最好地保护你。”
“我们的对手是毫无人性的毒贩，一旦知道你的存在，绝不会放过你。。”
“陆衡他……是用他的死，换你的生。”
我怔在原地，一时无法反应。
所以，这就是真相。
可这七年的痛苦，和直接要我死，又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
张队长站起身，朝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今天来，只是想把真相告诉你。”
“陆衡从来没有放弃过你。”
“这七年，他心里最惦记的，一直是你。”
他转身离开。
我独自坐在办公室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
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落在我的脸上。
我忽然想起七年前的那天。
下午阳光很好。
我做完实验，回到我们租的小公寓，准备晚餐。
陆衡说任务结束就回来。
我切着菜，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想，他回来看到满桌子菜，一定会抱着我，狠狠亲一口。
夸张地说：“我家然然真是太贤惠了！”
可从天亮等到天黑，他还是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直到深夜，门铃响了。
我欣喜地跑去开门。
却见到两个穿警服的陌生人。
其中一个是当时的张队长，还很年轻。
他表情凝重，“请问，是温然先生吗？”
“我们是市局的，来通知您关于陆衡同志的情况。”
我的心沉了下去。
“他……怎么了？”
张队长沉默了很久。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我面前。
那是一张被烧得残缺不全的警官证。
上面，是陆衡的笑脸。
灿烂又刺眼。
我和陆衡是在警校联谊会上认识的。
当时我是医学院被拉来的志愿者。
他呢，是警校的风云人物。
所有科目都是第一，长得帅，很受欢迎。
第一次见他，是在射击馆。
他穿着黑色作训服，举枪瞄准时，侧脸线条坚毅又好看。
一声枪响。
报靶器上显示十环。
周围一片喝彩。
他放下枪转过身，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然后就注意到了我。
当时我正抱着一箱矿泉水，累得气喘吁吁。
他朝我走过来。
“同学，需要帮忙吗？”
他的声音低沉好听。
我没出声，点点头。
他单手拎起那箱水，动作轻松。
那一刻，我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后来才知道，他是故意接近我的。
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
我不信。
觉得他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我这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可他每天都来我学校找我。
给我送早饭，陪自习，带我吃各种好吃的。
他像太阳一样，照进我单调乏味的生活。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警校的生活很苦很累。
他每次训练完，都会拖着一身疲惫来找我。
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他说：“然然，看到你，我就不累了。”
那时的他，眼里总有光，望向我时都是笑意。
我们也有过很多争吵。
我怪他太拼，总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他怪我太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但我们从来没有说过分手。
我们都知道，我们离不开彼此。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从校服，到警服和白大褂。
从青春到白头。
我甚至想好了，以后家的样子。
要有大大的阳台，种满我喜欢的花。
还要养像他一样霸道又粘人的猫。
我把我们的未来，都规划好了。
却忘了，他的职业天生就伴着危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