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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微光:海边的短暂相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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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栖寒出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风里带着花香,是医院花园里月季花的味道。陆凛舟来接她,手里拿着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她的衣服和画本,还有那盆洋桔梗——洋桔梗开花了,淡紫色的花瓣,很好看。“我租了一个房子,在海边,能看到海,你不是说,想看看真正的海吗?”他说,声音里带着期待。
夏栖寒看着他,笑了,这是她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像盛开的洋桔梗,眼睛弯成了月牙,嘴角有两个小小的梨涡。“好。”她说,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海边的房子很小,却很温馨。客厅的窗户正对着大海,蓝色的海水在阳光下闪着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钻。陆凛舟把洋桔梗放在窗台上,阳光照在花瓣上,很亮。夏栖寒每天都会给洋桔梗浇水,早上一次,晚上一次,还会跟它说话,说“今天天气很好,你要好好开花”;她还会画画,把海边的风景都画下来,有日出时的朝霞,有日落时的晚霞,还有沙滩上的小螃蟹,画得很生动。
她还跟着陆凛舟一起做饭,她学得很慢,经常把菜炒糊,把盐放多,有一次炒青菜,油溅到了手上,起了一个小水泡,她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还是说“下次我一定能做好”。陆凛舟从不怪她,只是笑着拿过锅铲,说“没关系,下次我们一起学,我切菜,你倒油,这样就不会溅到了”。
陆凛舟还在医院上班,每天早上出门前,都会给夏栖寒准备好早餐,是她喜欢的牛奶和三明治,还会在餐桌上放一张小纸条,写着“记得给洋桔梗浇水,我晚上早点回来”;晚上回来,会陪她去海边散步,夕阳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手牵着手,踩在沙滩上,留下一串串脚印,海浪冲上来,把脚印抚平,却冲不走他们手里的温度。
“陆医生,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有一次,夏栖寒靠在陆凛舟怀里,看着大海问,声音很轻,带着一点不确定。
“会的。”陆凛舟抱着她,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会一直这样,直到你好起来,直到我们都老了,我们还要一起看很多次日出,一起给洋桔梗浇水,一起做饭,一起听八音盒的旋律。”
夏栖寒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鼻尖蹭到他的衬衫,闻到阳光的味道,心里暖暖的。她其实知道,自己的病不会好,就像海边的潮汐,总会有涨潮的时候,但她太想抓住这一点点微光了,太想和陆凛舟一直在一起了,哪怕只是短暂的幸福,她也觉得足够了。
那段时间,是他们最幸福的日子。夏栖寒的病情很稳定,没有再发作过,她甚至开始尝试找工作,想帮陆凛舟分担一点。她把自己的画整理成作品集,投给了一家插画工作室,面试那天,她紧张得一夜没睡,陆凛舟陪她练了很久的自我介绍,还给她买了一条淡紫色的裙子,说“你穿这个好看,像洋桔梗”。
面试回来,她开心地扑进陆凛舟怀里,说“面试官夸我画的海很有感觉,说我可以去实习了”。陆凛舟抱着她,比自己拿到奖还开心,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很厉害。”
但好景不长。夏栖寒的妈妈突然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夏栖寒的外婆病重,躺在医院里,想见她最后一面。“你必须跟我走,”夏妈妈说,语气很强硬,“不然,你外婆死不瞑目,你就是不孝。”
夏栖寒很犹豫,她不想见外婆,不是恨,是怕——外婆从小就不喜欢她,总说她是“扫把星”,会带来不幸,还帮着父亲一起骂她,说她“女孩子家,读什么书,不如早点嫁人”。但她又不能不管外婆,毕竟是亲人,是妈妈的妈妈。
陆凛舟看出了她的顾虑,握住她的手:“别害怕,我陪你一起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们去了外婆家,一个偏远的小镇,房子很旧,墙壁上有很多裂缝。外婆躺在床上,已经神志不清了,头发全白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看到夏栖寒,她突然抓住她的手,嘴里念叨着“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该说你是扫把星,不该让你受委屈”,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夏栖寒的眼泪掉了下来,这么多年的委屈,好像在这一刻都释放了。她握紧外婆的手:“外婆,我不怪你,你好好养病。”
她以为,这是和解,是新的开始。却没想到,外婆的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外婆去世后,夏栖寒的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像在医院的时候一样;她还出现了幻觉,总觉得有人在她耳边说“你是扫把星,你害死了外婆,你还会害死陆医生”;她不再画画,把画本锁进了柜子里,也不再给洋桔梗浇水,任由它枯萎;她甚至开始躲着陆凛舟,怕自己会伤害他,怕自己的“坏运气”会传染给他。
陆凛舟急坏了,带她去看了很多专家,调整了无数次用药方案,却都没用。夏栖寒的情况越来越糟,她开始自残,用刀片割手腕,每次都被陆凛舟及时发现,救了回来。有一次,她割得很深,血流了一地,陆凛舟抱着她去医院,路上一直在哭,说“栖寒,别这样,我不能没有你”。
“陆医生,你别救我了。”有一次,夏栖寒躺在病床上,看着陆凛舟布满血丝的眼睛,轻声说,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我会害死你的,真的。我是扫把星,我爸死了,外婆死了,下一个就是你,我不想你死,你别管我了。”
“不许胡说!”陆凛舟抱住她,声音哽咽,眼泪掉在她的头发上,“你不是扫把星,你是我的光,是我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你,我才会活不下去,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夏栖寒在他怀里哭了,哭得很伤心,像个孩子。她想活着,想和陆凛舟在一起,想继续看海,想继续画画,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病情,控制不住那些可怕的想法,像有一个魔鬼在她脑子里说话,让她放弃,让她离开。她觉得自己像一个黑洞,不断吞噬着身边的光,包括陆凛舟的。
陆凛舟也快撑不住了。他每天除了上班,就是照顾夏栖寒,几乎没怎么睡觉,眼底的乌青越来越重,人也瘦了很多,下巴尖得像要戳破皮肤。同事们都劝他休息,说“你这样下去会垮的”,他却摇着头说“我没事,栖寒需要我”。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弦,已经快断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救不了她,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的——如果他没有靠近她,没有给她希望,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他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姐姐在跟他说“放弃吧,她和我一样,救不活的,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但每次看到夏栖寒看着他的眼神,他又舍不得放弃——她的眼神里还有一点光,一点属于他的光,他不想让那点光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