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寒泉与烈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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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设立的净化隔离区位于断刃基地地下二层，由原本的备用物资仓库改造而成。
厚重的合金门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的炮火轰鸣，却隔绝不了内部传来的声音——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嘶吼、绝望呜咽、诡异呓语以及□□撞击隔离舱壁的沉闷响动令人灵魂发颤的噪音。
空气里弥漫着高强度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却压不住那股从每个隔离舱内渗出，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腥腐气息。
江阮阮抱着古琴，站在隔离区主通道的入口。
她的身后是雷烈和两名全副武装，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疲惫与恐惧的医疗兵。
前方数十个临时隔出的透明观察舱内，禁锢着形形色色的病人。
有的双目赤红，疯狂地用头撞击着强化玻璃，额上血肉模糊而不自知。
有的蜷缩在角落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眼神涣散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还有的则僵直地躺着，只有微微抽搐的四肢和脸上不断变幻的诡异表情显示他们还活着，但灵魂似乎已被某种东西啃噬扭曲。
只是站在这里，江阮阮就能感觉到一股充满恶意的精神压力如同粘稠的潮水般涌来，试图侵蚀她的心神。
寂灭星核的银芒在她识海中微微流转，将这令人不适的压力隔绝在外，却也让她更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区域下方涌动的更加深沉可怕的黑暗。
“江学员，”雷烈的声音带着沙哑，递过来一份电子记录板。
“这是目前所有出现精神污染症状人员的初步分类，绿色标记是初期症状，主要表现为情绪不稳和轻度幻觉；黄色标记是中期，出现攻击倾向或肢体不协调；红色标记……是重症，已经开始出现生理异化迹象，攻击性极强，且常规镇静剂无效。医疗组的建议是……优先尝试对绿色和部分黄色标记人员介入，红色标记……风险太高。”
江阮阮的目光扫过记录板，上面红色的标记触目惊心，几乎占了三分之一。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琴弦，沉默片刻。
“如果只治轻症，不触碰重症，那污染源只会不断制造新的重症，最终淹没所有人。”
她的声音很轻，“况且，要了解这种污染的真相，或许必须直面它最深的恶意。”
雷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明白了，请……务必小心，我们会全力配合，并提供必要的保护。”
江阮阮没有立刻开始，而是走到一个绿色标记的隔离舱前。
里面的士兵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此刻正抱着头身体不住发抖，眼神惊恐地四处张望，嘴里嘟囔着“影子……好多影子在动……”
她盘膝坐下，将古琴横放于膝上。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天将外界所有的噪音乃至自身的疲惫与识海的隐痛暂时压下，心神沉入【相知】心法，首先勾勒出的是【阳春白雪】的曲境。
没有预兆，指尖落下。
“邦——邦邦——邦——”
依旧是那单调甚至有些拙朴的音节，但这一次音与音之间的间隔、轻重、余韵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境，带着一种初春阳光融化坚冰的温暖，一种白雪覆盖大地后万物静待新生的纯净希望。
琴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隔离舱的隔音材料，清晰地传入那名年轻士兵的耳中。
士兵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焦距。
他看向舱外抚琴的江阮阮，脸上狰狞的恐惧慢慢平复，颤抖也逐渐停止。
他依旧蜷缩着，但不再疯狂呓语只是呆呆地听着，眼神里重新出现了属于人类的迷茫与痛苦，但至少那令人不安的影子幻觉似乎被驱散了。
有效！
旁边的医疗兵和雷烈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虽然只是安抚，但这已是他们多日来见到的第一个正向反应。
江阮阮没有停止，她维续着【阳春白雪】曲风，琴音如同温煦的光流，在这个充满绝望的隔离区内开辟出一小片暂时的净土。
她一个个舱室走过去，对绿色标记和部分情绪狂躁的黄色标记伤员施以同样的治疗，效果并非立竿见影的痊愈，但绝大多数人的极端情绪都得到了明显平复，陷入一种相对稳定的昏睡或安静状态。
然而，当她将目光投向那些红色标记的隔离舱时，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
那里的病人，已经不能完全称之为人了，皮肤下有不正常的凸起蠕动，他们眼神中闪烁着非人的野性与混乱，有的甚至长出了细小的，不属于人类的角质或触须状物。
她选择了其中一个相对平静的重症舱，里面的士兵是个中年男人，此刻僵直地站着，面对舱壁一动不动，只有背部肌肉在不规律地痉挛。
江阮阮再次坐下，琴音一变。
【高山流水】。
音符变得清越冷冽，带着一种穿石透云的坚韧与浩荡奔流的气势。
“邦邦”声变得更有力度和层次，仿佛冰泉击石，又似飞瀑落潭，这琴音不再仅仅是安抚，更带着一种梳理涤荡和冲击的意味，直指患者混乱精神的核心。
琴音传入的刹那，那僵直的士兵猛地转过身！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浑浊的暗黄色，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低吼，猛地扑向舱壁，用变异后显得异常粗壮的手臂疯狂捶打强化玻璃留下道道裂痕！
更可怕的是，随着琴音的持续，江阮阮清晰地听到了——不是用耳朵，而是用神识——从那士兵精神深处反馈回来的充满无尽恶意的混乱嘶语！
“撕碎……同化……饥饿……”
“回归……伟大的……混沌……”
“卑微的……光……熄灭……”
这些意念碎片混乱不堪，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与贪婪。
与此同时，江阮阮感觉到自己的琴音，仿佛投入深潭的石子，虽激起涟漪却迅速被那潭水深处更庞大的黑暗吞没。
那黑暗甚至顺着琴音反馈而来的精神连接，试图反向侵蚀她的识海！
寂灭星核银芒剧烈闪烁，将那恶意的侵蚀阻挡在外。
但江阮阮的识海依旧感受到强烈的震荡，那些原本平静些的裂痕又隐隐作痛。
更让她心头一沉的是，她感觉到自己识海深处，那个一直沉寂属于异世界邪神的黯淡印记，似乎又悸动了一下，仿佛嗅到了同类的气息，又或是被这充满混乱与堕落的精神污染所吸引。
她立刻切回【阳春白雪】，用温暖纯净的音律强行斩断那种深入的精神连接，同时稳固自身心神。
舱内的士兵在失去琴音刺激后狂暴稍减，但依旧用那双非人的眼睛死死盯着江阮阮，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咕噜声。
一次尝试她就明白，单纯用【相知】音律，很难净化这种已经深度侵蚀，甚至引发生理异化的重症。
这污染的本质，不仅仅是精神创伤，更像是一种具有活性的恶意能量或信息生命体在寄生和转化宿主。
她的琴音可以驱散表层混乱，安抚未被完全吞噬的部分，却难以根除那已经与宿主精神乃至□□深度结合的污染源。
“江学员！”雷烈看出她脸色瞬间苍白，额角也渗出冷汗，急忙上前。
“我没事。”
江阮阮稳住呼吸摇了摇头，“重症的情况比想象中复杂，我的琴音可以暂时压制他们的狂躁，延缓异化，但要净化……需要找到污染的核心机制，或者……更强大的力量直接介入。”
就在这时，苏木的紧急通讯接入了她的个人终端加密频道，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阮阮，我破译了更多之前的信息碎片！污染源意识可能以特定高阶星兽或大型能量节点为载体，并具备精神投射与感染能力，需定位并摧毁载体方能遏制扩散。另外，基地内部非公开通信频道发现极其隐蔽的异常数据包外泄痕迹，流向不明，可能有关键情报泄露！”
几乎同时，张清源那边也传来消息，他在协助维修护盾发生器时，结合之前的发现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推测。
“护盾能量回路中的污染粒子，与星兽体内残留能量和碎星带上未知能量存在同源特征，且会随着基地外部空间能量乱流的增强而活性上升，我怀疑，整个星域可能正在经历一种缓慢的，大范围的能量环境恶化，星兽潮或许只是这种恶化引发的表象之一，甚至可能是被某种东西吸引或驱赶而来！”
而石铁山，刚刚从一次血腥的反击侦查中撤回，带回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发现。
“被完全污染异化的士兵……他们皮肤下浮现出的那些诡异纹路，我好像在张大哥以前研究的那个古玉简图片上看到过类似的……非常像！”
多条线索如同破碎的拼图，在江阮阮脑海中碰撞。
能量污染、精神寄生、古老纹路、内部信息泄露、有意识的污染源载体……这一切都指向一个远比普通星兽入侵更可怕，更复杂的阴谋。
她抬起头看向雷烈，并将信息迅速整合发送到雷烈的终端上。
“雷副官，请立刻将这些情报告知凌将军，另外我需要一个相对安静和安全，并且能观察到外部战场整体能量变化的位置，接下来的治疗，可能需要结合外部环境进行调整。”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琴音，继续用【阳春白雪】和【高山流水】交替，如同一位在惊涛骇浪中固执掌舵的船夫，用冷与暖的两股音律，艰难地在这片被污染的精神海域中开辟一条条暂时的安全航道，每一个音符落下，都消耗着她的心神，震荡着她未愈的识海。
而就在她于地下用琴音对抗无形污染时，基地指挥中心凌寒锋接到了雷烈汇总的情报。
他看着全息沙盘上，星兽进攻的矛头一次次精准地指向护盾发生器和几个隐秘的能量节点，再结合苏木关于内部通讯泄露的警告，眼中寒光凛冽如万载玄冰。
“传令，”他的声音冰冷彻骨，带着一股凌冽的杀意，“启动断刃协议第七项，组织最强突击队，目标：定位并摧毁疑似为污染源载体的高阶星兽或能量节点，情报部门立刻开始内部肃清排查，宁可错疑不可放过。”
他的目光投向隔离区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阻隔看到那个正在抚琴的身影。
“通知江阮阮小队，突击队需要她的特殊感知能力协同定位目标，让她……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第164章 寒泉与烈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