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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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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然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苏晚星望来的目光,他微微颔首,唇边露出一抹温和而亲切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自然而然、不疾不徐,恍惚间竟驱散了苏晚星心中残留的些许阴霾,让她感到一阵久违的温暖和安心。
“苏晚星。”她轻轻握了握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画笔和图纸所留下的薄茧,触感踏实而有力。
“我……暂时还没工作。”她犹豫了一下,没敢直接说自己是刚当选的港姐,此时此刻,她只想暂时做个普通的、不用站在聚光灯下的苏晚星。
周景然笑了笑,并未追问她的身份,只是自然而然地指了指窗外,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刚从工地回来,没想到突然遇上这么大的雨。”
他的目光随后落向对面灯火通明的电视大楼,“今晚那里应该很热闹,是港姐决赛吧?”
“嗯,好像是吧。”苏晚星含糊地应了一声,低头小口喝了喝杯中的热奶茶。甜腻丝滑的口感缓缓滑过喉咙,让她原本有些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了些许。
忽然间,她说了句:“其实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太吵太纷扰了。”
周景然并未回应这句话,只是忽然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在一张干净的纸巾上随手画了起来。
寥寥数笔之间,他已勾勒出茶餐厅窗外的街景——老骑楼上精致的雕花、雨中朦胧闪烁的霓虹灯光,还有屋檐下三三两两避雨的行人,一切栩栩如生、充满生气。
苏晚星静静注视着他流畅而专注的動作,他眼神里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笃定与沉静。
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和她平日所处的那个光鲜亮丽却又略显虚浮的娱乐圈,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你画得真好。”她忍不住由衷地赞叹。
周景然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眼底的温柔像静谧的月光,不刺眼却令人心安,“只是随便画画,打发时间。”他说着,把那张画轻轻推到她的面前,“送给你。”
纸巾上的线条简洁却格外传神,雨中的街景因那几抹看似随意的勾勒,竟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安宁与诗意。苏晚星小心翼翼地将其折好,郑重地放进随身的帆布包里,仿佛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这时,茶餐厅里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阿星!可算找到你啦!阿May都急疯了!”
是黄阿娇,此时正拎着大包小包、语气急促地站在茶餐厅门口。
苏晚星抬了抬头,语气平静地说道:“知道了阿娇,你先把东西放去车里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黄阿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周景然,只见他眉目清秀,气质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书卷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居心叵测之人。
她稍稍放下心来,转身走开了。
"时间不早了,我该告辞了。"苏晚星说着站起身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的神色望向周景然,"真的很感谢你的奶茶,还有那幅画。"她边说边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钱包,"这顿就让我来请吧。"
周景然连忙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语气温和却坚定:"之前就说好了是我请客的。"他拿起放在一旁的长柄伞,"外面雨还没停,让我送你过去吧。"
苏晚星微微颔首,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窗外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夜幕下的香江仿佛一幅流动的油画,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梦幻的绯红色。
周景然撑开伞,小心翼翼地走在苏晚星身侧,伞面始终稳稳地笼罩在她的头顶,而他自己大半个肩膀都暴露在雨中,早已湿透。
"你的伞……"苏晚星欲言又止,目光中流露出担忧。
"没关系。"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我身体很好,不会那么容易感冒的。"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的街道上,虽然交谈不多,却丝毫没有尴尬的感觉。偶尔有车辆从身旁驶过,溅起细小的水花,周景然总会下意识地将她往内侧轻轻一带。他的动作自然而体贴,流露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温柔。
来到电视台刚刚的侧门门口附近,苏晚星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真的很感谢你。"她作势要将伞递还给他。
"伞你留着用吧。"周景然轻轻将伞推回她手中,"明天我还要去工地,如果你方便的话,后天下午三点,我在尖沙咀的星光书店等你,到时候把伞还给我就好。"
苏晚星低头凝视着手中的黑色长柄伞,又抬眼望向他,轻轻点了点头:"好的,那就后天见。"
周景然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步入蒙蒙雨幕之中。他的背影挺拔却带着几分孤单,很快便消失在霓虹与雨水交织的夜色里。
苏晚星伫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握着那把还残留着他体温的雨伞,心里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触动,一股暖流缓缓涌上心头。
她低头看了看帆布包里那张精心绘制的画作,又抬头望向周景然消失的方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雨丝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如苏晚星此刻微微荡漾的心绪。
......
庆功宴上的觥筹交错、人声鼎沸,在苏晚星眼中,却像是一场浮华而虚假的闹剧。
灯光璀璨,酒香四溢,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看似热情的笑容,却掩不住背后的算计与欲望。
苏晚星端着酒杯,站在人群边缘,只觉得这一切都离自己那么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无法穿透的玻璃。
张生不时投来油腻的目光,言语间满是轻佻的搭讪;李导则频频递来隐晦的暗示,眼神中写满了不言而喻的交易。
周围那些曾经一同参选的佳丽们,有的投来嫉妒的目光,有的则刻意露出讨好的笑容,每一种表情都让她如坐针毡。
苏晚星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机械地应付着一波又一波上前搭话的人,而心思早已飘到了后天下午那个简单却温暖的约定。
“晚星,发什么呆呢?”经纪人阿May快步走近,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语气带着一丝急切,“李导刚刚主动提起,想让你演他新电影的女二号。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快过去敬杯酒,好好表现一下。”
苏晚星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可是,我不想去。”
“苏晚星,你在说什么胡话!”阿May立刻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别忘了,你爸爸还在医院等着下一笔治疗费,你弟弟的学费也还没有着落。还有你那个烂赌鬼舅舅……这顶港姐皇冠不是让你拿来摆架子的,它是你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你得牢牢抓住每一个能往上爬的契机。”
阿May的话像一根尖锐的针,瞬间刺破了她心中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侥幸。
是啊,从她决定参加选美的那一天起,她就明白自己早已失去了任性的资格。没有了陈嘉誉那样的靠山,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以及眼前这些她并不情愿抓住的“机会”。
苏晚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波动。她轻轻整理了一下礼服的裙摆,重新端起那杯泛着琥珀光泽的酒,迈着略显沉重的步伐,走向那个满面红光的李导。
酒杯相碰时发出的清脆声响,淹没在宴会厅的喧闹之中,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李导那双肥胖的手顺势搭上她的肩膀,指尖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若有似无地摩挲,带来一阵令人反胃的黏腻触感。
苏晚星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恶心,挤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将杯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她的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中那股愈演愈烈的疲惫与厌倦。
好不容易从李导身边脱身,苏晚星借口要去洗手间,匆匆逃离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喧嚣。她快步穿过走廊,推开洗手间的门,仿佛终于找到一处可以短暂喘息的避风港。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妆容精致却难掩倦意的脸。她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躯壳还在勉强支撑。
这一刻,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周景然——想起他清澈而真诚的目光,想起他默默递过来的那把伞,想起他画在纸巾上的街景。那些简单却温暖的画面,此刻竟成了她在这个浮华世界中唯一的慰藉。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画纸,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线条,仿佛能透过这些痕迹感受到周景然作画时的专注与温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位曾经参选的佳丽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刺耳的议论声。
“刚才看到苏晚星去给李导敬酒了,真是表面装清高,背地里比谁都会来事。”
“可不是嘛,为了争取角色,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居然还敢拒绝张生的邀请,摆什么架子?”
“不过说真的,她长得确实漂亮,难怪那些男人一个个都围着她转……”
……
苏晚星的手指微微一颤,手中的画纸在掌心皱成一团。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画纸重新折好放回包里,然后伸手打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拍了拍脸颊,刺骨的凉意让她瞬间清醒了许多。
她再次抬起头,望向镜中的自己,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不能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动摇,更不能被这个虚伪的名利场吞噬。
她的身后,还有需要她守护的家人,还有阿娇......那个总是在她最脆弱时给予温暖与支持的挚友。
还有那个在滂沱大雨中默默递给她一把伞的陌生男人,他们如同生命中的微光,成为了她内心深处不可或缺的力量,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苏晚星很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妆容,补了补口红,深吸一口气后,她推开洗手间的门,重新步入那个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宴会厅。
这一次,她不再刻意迎合任何人的目光,也不再勉强自己挤出不属于此刻的微笑。
苏晚星只是安静地坐在宴会厅的一处角落,手中轻轻晃动着半杯未尽的香槟,目光淡然地掠过那些在名利场中奔波、欢笑、叹息的身影。
他们如同戏台上的角色,而此时的苏晚星却仿佛置身事外,冷静地看着这一场繁华而又虚幻的演出。
她清楚地知道,属于自己的道路依然漫长而未知,而她,必须鼓起勇气,一步一个脚印地坚定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