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还是开始》永遇乐

1、短文一篇

　　我的故事………

　　一个女人，谁的背后没有故事呢。自然我有。然而那也只是存在于我心底的故事。

　　然而此刻子文咬牙切齿的逼问我：“你说，你以前……”

　　我疲倦的说：“子文，我的以前，是我的以前，和你并没有相干，是不是？”

　　他还不肯罢休：“但是我妈说，以前在酒吧里看见过你，和一个男人很亲热的样子……”

　　我瞪大眼：“你妈？你妈会去酒吧？”

　　他呆一下，支唔说：“我妈听别人说的……”

　　“道听途说？”我眯起眼。

　　“不管是不是道听途说，”他迅速的武装起自已，“重点是你有没有？”

　　“我有没有与你无干。”我推开杯子站起来，冷淡的说。

　　子文一把握住我纤细的手腕。“没有说清楚不准走。”他几乎是恶狠狠的。

　　我冷冷的望他一眼，我想是那种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眼光吧。子文很迅速的缩回手，象发现了一条蛇。自然他是不曾看到过我这种面貌的，然而他今天狰狞的形象也不是我所熟识的。交往中的男女是多么善于隐瞒自已的真面目啊，到真面目出现的那一天，也就是一切都幻灭的那一天。

　　然后我发现我走在一条空冷的街上，树影拖得长长的，还有我一个人的影子，也拖得长长的。

　　子文并没有追出来。他大概对我感到彻底失望了吧。因为我予人的感觉是十分清纯柔顺的。同样我对他也是二字失望可形容，他凭什么如此理直气壮的要求我在他之前如一张白纸，凭什么我又得把我的过往合盘托出以让他决定是否该宽宏大量的对我的过去表示谅解，或是摆出一副受伤至深的样子指责我欺骗了他？

　　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只对自已负责。

　　想到这里我微笑了，带着一点凄凉。我何尝不愿意有如一张白纸，但是现今的男人……并不是我想认真的爱一次就一定可能完满的修成正果的。这一刻，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了初恋时的男朋友。那个时候，我没有以前，没有故事。但是他也并不见得珍惜我，是因为年轻不懂事吗？

　　记得我们各自考上不同城市的大学后，书信来往从密到疏的过程只用了半年。记得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他带着一个清秀的女孩回到我生长的那个城市，我在街头目击的一刹，悲痛得无比复加。其实我早已失去了他，在学校，我也有嘻嘻哈哈的一群朋友，但就是那一刹，感觉我才真正同初恋告别……明白没有谁，会为谁恒久守候。

　　也许是为着这个，我毕业后没有回到故乡，而是留在了这个省会城市。异乡，独居的年轻女子，有那么一些故事，也是寻常。如果因这些故事而受伤，受伤的也只会是当事人。为什么在时过境迁之后，还有人要苦苦的，苦苦的追问：“你的以往……”

　　是人与人之间的本能提防吧，总要将一个人问得无所遁形，才能换回一点点的信任。真可笑，信任不是来自两个人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而是他或是她的过往。

　　路边有一家酒吧。要是平时，独自一个人我是不会进去的。但今天，我只有一丝丝的犹豫，就义无反顾的向门口走去。今晚我需要酒的麻醉，喧嚣的人声，和一点点放纵吧。

　　“陈清…”身后有人唤住了我。

　　我回头，是子文朋友圈子里的吴渊，于我而言的一个点头之交。于是我也真的冲他点点头，预备往酒吧里走。

　　“等等，陈清……”他追上来，我无奈只好驻足。“你约了子文？”

　　我面孔一阵僵。“没有。”

　　“其它朋友？”他俏皮的眨眨眼。

　　“也没有。”我机械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进酒吧呀？”吴渊的话里透出不赞成。“我陪你吧。”

　　“不用了。”我拒绝。自觉太生硬，又补充一句：“不麻烦你了，我一个人也成。”

　　吴渊沉默了一下。“这样吧，我陪你进去，你不想说话也成，我就在旁边看着你，不打扰你行了吧？”停一下他补充说：“你一个女孩子进酒吧真的不方便。”

　　喝一杯对此刻的我诱惑如此之大，我无可无不可的说：随便吧。随即推门走了进去了。吴渊也跟了进来，真的没有说话，就要了一杯啤酒，坐一旁静静的喝。

　　也许是冷，也许是喝得太急，也许是愁怀满绪，很快的，我的意识便有些模糊。于是我开始哭泣。

　　我喝醉了会哭，这还是我大学时才发掘出的一个特质。从此以后我在外面喝酒都是很小心，最多微醺，不会大醉。然而今天，还是醉了。突然许多前尘往事全都涌上心来，那些失意，那些孤单日子，那些失落的情怀，还有无法言喻的委屈，令我落下泪来。

　　也许是过了一会，也许很久，吴渊过来揽住我，轻轻的拍着我的背以示安慰。那样一种安慰对那样情绪的我，是无可抗拒的。我索性趴在他的肩，静静的流泪。

　　然后……在那样纷乱的环境中，在那样纷乱的心事里，我居然在吴渊的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一灯如豆。我感到头痛，也感到有些冷，还感到一点恍惚。然后，我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想起了那场争吵，痛，此时才进驻心里。我几乎想将自已蜷成最小的一团，来底御那种冰寒彻骨的感觉。

　　几乎是立刻，吴渊的脸出现在床边。“陈清，你醒了？”他的神情是关怀的。“感觉还好吗？”

　　面对这种关怀，心里的委屈排山倒海的涌出来。我想点头，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吴渊慌忙坐到床边摸摸我的额头：“难受吗？你不该喝那么多酒，是头痛了吧？”

　　我坐起来，拥紧棉被，努力想忍住泪水。

　　大概是我的神情让吴渊不忍。“陈清，”他说，“你想哭就哭吧，肩膀可以借你。”

　　我吸吸气。“不要，我不想哭。”我说，“吴渊，谢谢你今天照顾我。”

　　“谢什么，”他爽朗的说：“就是为了子文也是应该的嘛。”

　　我想我的脸一定僵硬了。我迅速的掀开棉被想要坐起来。“那么我想我没理由领这个情。”没有看到我的鞋子，我把脚套进拖鞋里。

　　“陈清。”吴渊不知所措的站起来。“现在这么晚了……”

　　“不要你管。”我凶巴巴的回了一句，在沙发上找到我的包。我苦心维持的淑女风范呢？一夜之间，我的形象在两个男人心里破坏无遗。

　　但是做淑女有什么意思呢？再说，淑女应该没有过去吧？我背上包，向房门走去。

　　“陈清，”吴渊追上来，可怜兮兮的说：“算我说错了好不好？这么晚上，你一个女孩子，还喝了酒……”

　　“够了。”我转过身去身去，对吴渊声嘶力竭的大吼：“不用关心我，不用看在谁的面子上。我和江子文没有关系，你也没有这个义务照顾我……”

　　“如果我只是以我的角度关心你呢？”吴渊紧紧的挡在门边。

　　“你是我的什么人？”我对着他吼，仿佛想把一切的委屈气愤转嫁给他。“你是我的男朋友吗？你是我的情人吗？不是就没有资格照顾我。”

　　“我……只是想照顾你……”他很困难的说。还是为了江子文，他怕我走出去曝尸街头无法向朋友交待吧？我冷笑。

　　“我只接受男朋友的照顾。请你让开。”我又拿出了足可以冻死人的冰冷腔调。

　　“陈清，”他的话声里有祈求。“让我象男朋友那样照顾你吧，好吗？”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抽搐。“不，你不是。”我想从门边把他拽开。

　　吴渊轻轻的揽住我的肩。”陈清，让我照顾你。”他很轻声的说，但声音很坚定。

　　忽然之间，我又哭了。是因为吴渊话里的那一丝暖意吗？从来没有男孩子认真的、严肃的对我说，让他照顾我。

　　让我暂时拥有这一丝暖意吧……不要结束得太快，哪怕一夜也好，让我幻想有个人是真的想温暧我，照顾我……我真的好累了，无力再与自已的原则自已的尊严对抗……就让我拥有这丝暖意一夜吧……

　　感觉到我紧绷我身躯慢慢的放松，吴渊紧紧的把我拥入怀里。他的手抚过我的长发，我甚至感到他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停留在我的发际………我的意识渐渐的模糊，只凭着本能，想要汲取更多的暖意……

　　记不清是谁先吻着谁，也记不清一切过程，一切都那么恍惚，花非花，雾非雾。只是当激情过后，我的意识渐渐回复。这就是一夜情吗？为什么，在两个相识的男女之间发生？若是素不相识，还可以潇洒的转身说bye-bye。可是我与吴渊明明相识，真是失策……

　　“清。”吴渊支起身子凝望我：“在想什么？”

　　“没有什么。”我别过脸去。

　　他躺了下来，拥住我。“休息一下吧。”他吻吻我的脸，“等会天亮了我帮你请病假。”

　　我的身体再度僵硬。“不用，我休息一会就走。”

　　“不行。”他拥紧我。“今天晚上……你身体受不了的，我要照顾你，”

　　“你已经照顾我很多了。”我淡然的说。“我要上班，一切已经过去了，谢谢你今天晚上照顾我。”

　　过了半晌，吴渊的声音闷闷的从身后传来。“你的意思，我们之间，只是今晚？”

　　“是。”我努力让自已坚定的吐出这个字眼。昨夜只是喝了酒，只是因为失恋，只是因为我一时的软弱……它只能静悄悄的结束。

　　身后半响没有回音。我掩不住心里的一丝失落。难道身边擦身而过的男人，对于我，都从来没有一丝留恋吗？

　　那样矛盾的心态啊……

　　灼热的唇，突然烙在我的背上，颈上，脸上，来不及等我开口，吴渊的唇吻上了我的，吻得如此缠绵，却又如此绝望……有绝望吗？为什么？他的手热情的探索着我的身体，我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将我的手环上他的身体。绝望，为什么不？我同样看不到明天，看不到自已今后的去向。就尽情享受这一晚吧，绝望的缠绵最是销魂。

　　在攀上快乐顶峰的那一瞬间，我听到他在低哑的呼喊：“阿清，不要走……我要你……我爱你……”我用力的拥紧他。情人的爱语是动人的，因为短暂，因为不确定，所以更有一种脆弱的美感。虽然也许这些话并不会实现，但是，谁介意呢……

　　我甚至感到，在这一刻，我们是如此的契合……是身体，也是灵魂，两个孤单的灵魂……也许是错觉吧，我觉得这一刻，吴渊是爱我的……但是一切，都即将结束了，随着天亮……

　　这一波的激情过后，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那样沉默的相拥着，仿佛一对亲密的恋人。我的脑中是模糊的，一些杂乱的片断在交错。吴渊呢？我没有问他在想什么，甚至没有看他的表情。也许这就是所有一夜情的相处模式吧？一夜情……我没有预料到我的生命中会有一夜情的发生……哦，不，我是有预感的吧，在之前看到酒吧的一瞬，我的心底里，不是有某种类似于放任不理的情绪吗……

　　只是没有想到，一夜情的对象是他……一个认识的人，而且还是子文的朋友……要是他告诉了子文……那之前子文对我的指责就有了确切的依据了……我的心中闪过一丝懊恼，马上有个倔强的声音在心里说：为什么要管子文怎么想？他和你已经没有关系了。哦，是的，已经没有关系了。本来我就不是一张白纸，现在，只是多画一道痕迹罢了。

　　只是吴渊，他也许在后悔吧，因为子文的关系，因为我是子文的“女朋友”……但是这又与我有什么相干呢？男人与男人，男人与女人，这种关系是亘古以来就存在的，若因此而把谁看作谁的附属，那是很荒唐的……

　　我模糊的思考着，挪动着我的身体，想找一个舒适的姿势。吴渊随着我调整着他的姿势，始终将我禁锢在温暖的怀中。其实，吴渊真是一个很好的一夜情对象呢，热情、温柔、体贴……然而一切都将结束了，在天亮之后……

　　天，终于亮了。我沉默的起身，穿好我的衣服。身后有两道灼热的目光，让我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在心中提醒着自已，缓缓的背上我的包，走向大门。

　　在即将拉开大门的那一刻，我听到吴渊的声音在身后，暗哑的、迟疑的、祈求的，也许还有些我听不出来的情绪吧，他说：“就这样结束吗？或者，这可以成为一个开始？”

　　我的手凝固在门把上。迟疑，我开始迟疑……

　　是该选择结束呢？还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