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宠》九月轻歌

17、第 17 章

　　用膳的时候，陆知临问起太后召见有没有刁难。

　　付云笙照实说了原委。太后有言在先，可以告诉他，便是不说，她也得据实相告。如果为了太后跟他生出嫌隙，可是真的不值得。

　　陆知临纳闷了一阵子，想通缘故后，无语了一阵子。

　　他料定太后找云笙是为崔家的事，却是怎么也想不到，太后居然看不懂锦衣卫的记录。

　　再一想也便释然，他娘自来是干啥啥不行，吃醋第一名，别说各路衙门的公文卷宗，就算是宫里的账目，怕也是一知半解，全靠得力的女官撑场面。到底是没读过几本书，自己若非勤学的性子，在宫里活八辈子也没用。

　　撇下这些，他脑筋转到别处，“近来朱鹤去了紫霄宫两次，哪次都不曾见到付道长，说是因着你不在那里，被一应账目困住了手脚。”

　　“道长应该只是有些不适应，等提携了得用的弟子，便可一切如常。”

　　“若有与你比肩的弟子，不需到如今还慌手忙脚。”陆知临话锋一转，“你以前打理紫霄宫一应事务，又管着家中庶务，如今定然觉着日子难以打发，愿不愿意分担一些宫务？”

　　付云笙睇着他，“臣妾每日忙得很，从不觉得天光漫长。”

　　“不过是多了朕在身边，有什么可忙的？”陆知临道，“习惯了就好。”

　　付云笙取过布筷的筷子，夹了一块八宝肉，扔一般送到他手边的碟子里。

　　陆知临莞尔，津津有味地吃掉八宝肉，赞了声好吃，继续先前的话题：“给句准话，答不答应？”

　　付云笙不答反问：“皇上要臣妾管什么？”

　　“寻常度日的根本，不过衣食住行，你且先打理膳房和针工局，用心看看账目即可。”

　　“且先打理”着，言下之意是日后可以有更大的权利？

　　等一等，他要她用心看看账，而如今膳房的账目必然有重大的纰漏……付云笙明白了他的用意，颔首应下，“臣妾听皇上的。”

　　“乖。”

　　今日的菜肴，陆知临亦颇觉味美，尤其那道鱼肚煨云腿，问她是从哪儿踅摸到的好云腿。

　　付云笙告诉他：“月盛斋和天福号都是老字号，莫乔从两家各买了不少，这两日用的是月盛斋的。”

　　“这两家最出名的不是酱牛肉和酱肘子么？”陆知临没少在京城逛，对这些有一定的了解。

　　“对啊，那是招牌菜，特别好吃，可惜不宜存放。”

　　陆知临一笑，“如今天气热了，等凉快了再出去，一起品尝民间美味。”

　　“嗯！”

　　吃到六分饱，付云笙去了趟厨房。打卤面和炒菜一样，刚做出来的最好吃，麻利地做好茄子肉丁卤，面煮好后过水，盛了两碗，连同卤端到饭桌上。

　　陆知临看看自己手边的一小碗，再看看她的一中碗，一面纳闷她这是什么路数，一面将卤浇到碗中，拌匀后开吃。

　　卤汁浓郁，面条劲道，满口鲜香。

　　陆知临三两下消灭了自己的一小碗，趁着付云笙吃八宝肉的工夫，探手端过她面前的一中碗。

　　“……”付云笙忽闪着大大的丹凤眼。堂堂皇帝，居然抢东西吃！？

　　陆知临看也不看她，低头大快朵颐。

　　付云笙无奈，唤人再取一个中碗，把盛着过水面的大海碗送过来，等宫人送来，自己盛了面条，再浇上卤，默默地吃。

　　宫人都说皇帝不喜面食，她可不就认定他说想吃也只需意思一下，便没过脑子，哪里料得到他会临时变了喜好。

　　好吧，长教训了，往后绝不跟他分享自己喜欢的膳食。

　　说起来，连蛋黄酥都不该给他吃，当时干嘛那么嘴欠？

　　不，根本就不该让他知道自己厨艺不错。

　　把他喂饱了有什么好处？是嫌他晚上还不够闹腾么？

　　付云笙一边数落自己，一边唏哩呼噜吃面。

　　陆知临看着气呼呼的她，心里笑得不轻，打趣她：“活脱脱属猫的，忒护食，估计抢你一百两黄金，你也不会这么闹脾气。”

　　付云笙转为又气又笑。

　　陆知临给她夹了云腿、八宝肉到碗中，“这么能吃，你还好意思生气。”

　　付云笙笑起来。

　　这晚歇下之后，陆知临坚持看了看她心口周围，见自己为非作歹的痕迹仍在，将人搂到怀里，“让你缓两日，只管安心睡。”

　　好不容易得来的甜头，把她累得打怵，退回到原形可就糟了。

　　付云笙蹭了蹭他肩头，“皇上真好。”

　　陆知临亲了亲她额头，想起一事，“总想听你的琴声，睡前却总是想不起来。”

　　与她相处，不论做什么都很惬意，脑筋只随着她转，根本顾不上其他。

　　付云笙说：“总会有皇上恰好想听，臣妾恰好想抚琴的时候，实在不需刻意。”

　　“也是。”陆知临知她缺觉，轻轻拍抚，“早点儿睡，明日我们早些起身用膳。”

　　“嗯。”付云笙噙着微笑，阖了眼睑。

　　*

　　翌日上午，皇帝传旨，免去林慧妃协理六宫之权，着季康嫔、付婕妤合力理六宫事宜。

　　通报六宫后，多少宫室里不知又碎了多少瓷器茶盏。

　　最气的是李婕妤，叉着腰恨声道：“那个狐狸精，打我还有功了不成？居然得了协理六宫之权！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莫不是被狐狸精下了蛊？”

　　豆蔻吓得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主子慎言，慎言啊！”

　　李婕妤甩手给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昨儿你死了不成？眼睁睁瞧着我挨打！”说完拿过鸡毛掸子。

　　豆蔻跪倒在地，咬紧嘴唇，任由打骂。

　　这边厢鸡飞狗跳，御膳房首领太监翟全海来到未央宫的西爽阁，拜见付云笙。

　　礼毕后，付云笙指一指锦杌，“翟公公请坐。”

　　翟全海谢座，半坐到锦杌上，恭声道：“皇上将御膳房的事交给婕妤打理，奴才定会更加尽心尽责，若当差有纰漏，还请婕妤及时指正。”

　　付云笙礼尚往来，谦辞道：“翟公公客气了，我初次接触宫务，日后少不了向你请教的时候。”停一停，询问御膳房的荤局、素局、挂炉局、点心局、饭局的领事分别是谁。

　　翟全海照实答了。

　　付云笙自然而然地问起买办处有多少人，负责采买的是哪些人。

　　翟全海仍是据实相告。

　　付云笙颔首，“诸事一样，知晓前例才知如何循例行事，这就少不了看看账，劳烦公公整理今年的账册之后，给我看看。”

　　翟全海称是，又道：“这是应当的，只是部分采买的账目在慧妃娘娘宫里，她昨日申正左□□人拿走的。不瞒婕妤，来之前奴才去了长春宫一趟，慧妃娘娘说要琢磨一番，过几日会亲自送到西爽阁，告诉婕妤一些心得。”

　　付云笙淡淡应一声：“这样么？”

　　翟全海起身行礼道：“账目皆是一式两份，一份平时用，一份归档，慧妃拿过去的账册，奴才尽快从存档中找出相应的，只是要迟一些，还请婕妤宽限一两日。”

　　是完全配合的态度，付云笙和声道：“那倒不必，你只将手中的送来，慧妃那边的等几日即可。横竖没有谁会傻到篡改账目，改得了一份，改不了归档的。”

　　翟全海连声称是。

　　付云笙示意清岚。

　　清岚给了翟全海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翟全海笑着谢赏，遂告退离开。

　　御膳房在南三所西侧，翟全海往回返的路上，面色越来越凝重。

　　别看付婕妤小小年纪，却懂得打理事务的关窍。至于她提及的账目，自然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非常大。

　　以前他不知该怎么办，如今兴许有了揭露的机会。

　　担干系是一定的，但要是知情不报，事发时能不能活着都要两说。

　　西爽阁里，送走翟全海，迎来针工局掌印太监曹焜。

　　曹焜这边倒是麻利，过来时便带上了近半年的账册，随行的四名小太监各捧着一大摞。

　　付云笙失笑，仍与之前一样以礼相待，大略问了几句，便留下账册，打赏礼送出门。

　　初次打交道而已，话不需多说，其人能力到底如何，在账册中便能窥见几分。

　　账册放到小书房里，付云笙不急着看，而是铺开纸张。

　　莫乔磨墨时道：“您应承两位公公的时候，杨公公亲自来了一趟，说您这儿该添的宫人他正在挑选，得三日后选齐。奴婢顺便跟他打听了一下，他说康嫔娘娘管的是内织染局、巾帽局。这两处跟针工局都有牵扯吧？奴婢听着直犯迷糊。”

　　付云笙笑着给她解释：“巾帽局织造宫内的人的纱帽鞋袜，内织染局主要负责织造皇上重要的袍服。康嫔出自江南大族，族中有擅长织造的人才，她也学到了不少，说不定能与巾帽局、内织染局的工艺相辅相成。”

　　季康嫔的背景，朱鹤、陈安嫔都跟她说过。

　　莫乔松一口气，“原来是这样，不知情的还以为她能给您使绊子呢。”

　　付云笙莞尔，“巾帽局的开销是工部出，内织染局织造非常重要的袍服时，要钦天监则吉日、礼部祭告，康嫔平时只能襄助，但没办法命令他们如何，又怎么能给谁使绊子？”

　　莫乔放心了，漾出笑脸。

　　“我也一样，御膳房、针工局归内务府管，我不过是挂着名头，起个协调的作用。”

　　“敢情是费力不讨好的事儿。”莫乔咕哝。

　　付云笙嫣然一笑，“好处当然也不少，厚待谁膈应谁不在话下，毕竟皇上给了相应的权力。”

　　御膳房买办已经被崔家、煜王收买，问题很大，不定记了怎样的荒唐帐，势必要翻出来追责。

　　这事情要是办得好，她应该能再次晋位，混个嫔位娘娘来当。

　　事情与太后息息相关，付云笙不以为意，谁叫她老人家斗不过她儿子呢？而且，她又不会傻到亲自出面指证崔家和煜王。